記憶中的楊桃林

楊桃者,村里極多也,曾家家有植,少者列于門庭,多者陣于丘陵,郁郁蔥蔥,尤為可人。皆為良種也,引自鄰村。鄰村者,以之揚名。

其為林者,隔吾家一坡,占地不大,四方而缺,樹已森然,略顯密匝,并無雜草,亦少沙石,飄零淺鋪,如蛋糕也。

離我家最近者,逆河也,其狀如河之逆流向天,離地尋尺分流,再上則又分,至頂已不知分流何幾,蔚為大觀。其果略澀而甜,我兄好之,常攀爬其上,坐而吃之,津津有味者也。余亦生歡喜心,欲與之同享,遂為攀爬,殊不知腿為樹叉所夾,上下不得,哭之。而后忘之,又爬,仍被夾。如此這般數回方知悔改,料而今韌帶極好緣由于此。

逆河西向三步者,鳥歸也。余七歲時嘗于其下埋有一鳥,故名。

又西向三步,稚雪也。昔年鄰家玩伴以刀刻之稚雪,故名。

稚雪之南向三步,霧織也。上多蜘蛛,多結網也,起霧更甚,故名。

霧織之東向三步,夜落也。其枝葉花果皆落夜間,故名。

夜落之東向三步,石眉也。其下有石,放置若眉,故名。

石眉之南向三步,浣玉也。其果青潤,味淡且爽,如浣玉清溪也,故名。

浣玉之西向三步,舒月也。其樹秀挺,直入云霄,望之舒月,故名。

浣玉之西向三步,殘生也。其樹中斷,半枯半榮,故名。

殘生之西向三步,梁祝也。其樹有二,枝連葉重,如梁祝相偎,故名。

又有綰秋立于稚雪之西北五步,花呈淡紫,果似琉璃,雅致而不失瑰麗,是為第一。其果秋收最妙,是而每逢秋日,多有女子綰發爬樹摘之,故名。

冪青立于綰秋之西南向七步,枝翠葉綠,最為蔥蘢,故名。

扶柳立于冪青之南向八步,其枝柔軟,其葉細長,但見風則擺動如柳,故名。

澤香立于扶柳之東南十五步,水積其下,終年不干,有人曾樹下烹狗,邀吾同吃,至今唇齒留香,故名。

是林也,始于逆河終于澤香,凡樹十五,皆枝葉頗繁而花果頗盛,極能聚人。村里孩童多相約而玩于其內,或竹槍,或彈珠,或跳格子,或踢雞蛋,不一而足,常年不間。每至晨初暮始,亦多大人閑聊于內,散而不舍者多也。更有鳥蟲禽畜出沒其間,見人不驚,倍添靈動。

然吾十三歲那年,舉家遷至數里之外,不復常見也。

后七八年,因土地之爭,其樹盡皆砍伐,所留者不過一空地也。

后兩三年,雖長雜草,已與坡平。

吾甚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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