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日常【法醫秦明網劇同人】

寫在前面:

  1. 舊物,原文最早發于LOFTER,因為一些原因備份到簡書。與發在LOFTER上的相比有一些修訂。
  2. BG向,秦明&大寶。
  3. 例行的,角色屬于網劇原作和演員,OOC屬于在下鄙人小的我。
  4. 與其說是同人,更像是角色性格側寫:作者眼中的明寶感情線。
  5. 寫得比較繞,希望看客姥爺們能閱讀愉快。
  6. 備注:文中及文末引用自朱生豪。

以下正文


片思い と かけら Light & Ash

Paper is burnt into ash, ash breaks up into dust.

Dust: Fine powdery material that can be blown about inthe air.


“你們兩最近好像經常在一塊兒。”

秦明端起咖啡,從杯沿掃見對面的倆人快速交換了一下眼神,又各自假模假樣地跟面前的殘羹冷飯作起了斗爭。

最近,大寶經常與林濤不知在私下商量些什么,秦明一靠近便如臨大敵地噤聲。

鐵三角不組了想二人單飛嗎?

他抿了一口咖啡,依稀聽見視線外的兩人又在嘰嘰咕咕。

“機會,直接問吧。”

“你問。”

“干嘛要我問。”

“問問不就清楚了!”

“那你怎么不問呢!”

秦明有些惱,撂下了手中的杯子。他看看試圖從空杯里喝出水來的林濤,再看看又開始啃骨頭的大寶。這倆享受了一陣秦明剖尸般的眼刀,依舊死豬不怕開水燙,沒有一點要老實交代的樣子。

拿過菜單。

“今天說好誰買單來著?”

大寶舉手投降。

“工作需要,必須在一塊兒。再說你不是也在嗎?”

好像也對。

但看大寶這一臉的得瑟,絕對是剛剛才想到的借口。

“哎呀,我們秦科長這難道是被冷落了,在鬧情緒?”

“想問什么直接問。別遮遮掩掩的。”

對面的兩人對視了一眼,林濤聳聳肩。

“這可是你說的啊。”

大寶壓低了聲音:“我是想問,男性跟男性之間——”

“不知道。”

“我都還沒問完呢!”

“不 · 知 · 道。”

我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你問的是什么。

大寶撅著嘴縮回座位,眼睛卻閃著詭計得逞的狡黠。

秦明有種輸了的感覺。



林濤:大寶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嘰嘰咕咕的內容其實很簡單。

“詩寫得這么爛,是歌詞嗎?”

這是秦明對于李克華戀情唯一帶有私人感情的評論。

開始并沒有在意,只是李克華案期間,大寶數次看見秦明將那張“寫得很爛”的情詩翻來覆去的看,有時看著看著還奮筆疾書起來,問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也不說。平時見他神叨叨慣了,就沒理。證物歸檔后,改看紙了,某天路過瞄了一眼,居然是李克華情詩的抄本,調侃了兩句便被岔開了話題,自后就再沒在秦明的桌上見過那張折了又折的紙。

“是有點奇怪。”

“……我說,老秦他也寫東西嗎?”

“寫啊,你沒看他經常寫報告啊手記啊什么的么。”

“我不是說這個,”大寶搓著筷子:“他……自己寫,那種,就是,特別文藝的東西嗎?”

“好像寫吧,反正好幾次我去他家看球他都在寫。說是寫結案報告,看著也不像。讓他給看看吧,又不給。”想了一會,林濤才有些回過味來:“誒,你的意思是,難道老秦也會寫情書?”

“問你啊,他就沒給你寫過?”

“胡說什么呢,我這輩子只收過我們家寶寶的情書。”

“那你的戀愛經歷也是夠貧乏的。”

“老秦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么禁欲一人,沒多少感情生活,跟情書這種東西,自然也是沒什么緣分嘍。”

“也對。”

“反正打小時候起,就沒見他跟哪個小姑娘在一塊過的。”

“……你跟秦明打小就認識?”

“對啊。”

“哦……”打開盒飯:“給,雞腿。”

“喲,無事獻殷勤,說吧,想干什么。”



秦明:啊嚏。


林濤最近來的有點頻。

以往但凡登門必定是和女友吵架之后,最近隔三岔五的就要找個借口跑來,來了也不好好看電視,眼神總往秦明的書桌飄。

“有事就說。”

“你以前讀書的時候,就沒追求過小姑娘嗎?”林濤也是干脆。

“我有沒有,你還不清楚。”

“真沒有?”

“沒有。”

“那暗戀呢?這該有吧。”

紙張翻過一頁。

“……還真有啊。”頓時從沙發上彈了起來:“那你快告訴寶哥!”

秦明一愣。

“關李大寶什么事?”

“自從上次那束花之后,大寶有事沒事就愛念叨些彎啊直啊攻啊受啊的東西,我要解釋,她就一臉解釋就是掩飾的表情看著我,快被逼瘋了好嗎!”林濤抱住頭:“你就行行好,去告訴她你有喜歡的人,那個人不是我吧!”

“自作自受。”

“你也是受害人,為什么一臉跟你沒關系的樣子!”

攤手:并不介意。

林濤跪了。

“話又說回來,大寶很好奇你以前有沒有給誰寫過情書,這兩天老追著我問。”

筆尖離開了紙面。

按照他們的相處模式,這類話題本不需要遮遮掩掩,必該是當面提出,用以調侃解悶的。

盡管,可能,會有尷尬,但也未到不能直接質詢本人的地步。

而旁敲側擊,更不應屬于李大寶的路數。

秦明想不出李大寶好奇的緣由,也想不出讓這好奇拐了個彎的合理解釋。

他不知該不該簡單地歸結為警犬喜歡嗅來嗅去的天性。

屋內的空氣安靜得稍久了一點。他回過神來,就看見一雙發亮的眼睛正等著自己的反應。

“想寫也沒對象。”秦明于是將筆摁回到紙上:“要不給你寫。”

“還嫌被出柜得不夠啊。”

“反正對我的生活沒有造成任何困擾。”

“你就不怕斷了寶爺跟你情路?”

“跨物種不能談戀愛。”

“我說,像你這樣的工作狂,找對象難啊。要能接受法醫,得有共同話題,再加上忍得了你這悶騷的性格,可以一次滿足三個愿望的,我看也就我們寶哥了。真不考慮一下?”

“她是不錯。”

過了半秒,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句什么。

這只是本能的接話,加上前文,最多也只能說明就“符合以上三個條件”而言,李大寶是個合適的選項,并沒有,也不會有,更深層次的意味。

惟有希望林濤不要多想。

筆繼續在紙上劃拉,手上帶了恍惚,便留下一塊塊的墨跡。

秦明覺得自己不應該再聊這個話題了。

“……電視還看不看。”

“看看看。”林濤滑回沙發。“對了,今天不看球,改看校園偶像劇好不好。”

“隨便。”



大寶:林濤你看,里面這個校草像不像老秦?


“不須耳鬢常廝伴,一笑低頭意已傾。”

“這出還不如之前的。”

有點意外。

“你不是說不看嘛。”大寶又啃了一口蘋果:“男主討人喜歡,沒辦法。”

“你剛才的發言,只會讓人更加懷疑你的品味。”

“這可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啊,人家每次出場都一堆小姑娘鬼哭狼嚎著舔屏,受歡迎得很。”

“老阿姨的年紀,小姑娘的審美。”

“這叫心態年輕。”

“我看你是年輕過頭了。”

“總比老氣橫秋好。”

她用后腦勺也能覺出背后的秦明冷臉上不忿的微表情。

“再說了,這個演員長得是不錯啊,氣質也好,怎么看怎么舒服。”果核沿著拋物線落進垃圾桶里:“比某個一天到晚除了解剖服就是黑西裝的人看著舒服多了。”

雖然西裝也不錯。

“第一,氣質這種過于模糊且無法客觀測量的指標,不能作為評價一個人外表的科學參考;第二,據研究顯示,一個人的臉越是平均和對稱,視覺上越具有吸引力,這名演員左右眼皮一單一雙影響了面部對稱,并不能算是十分美觀。再加上到目前的劇情為止,男主角身上根本就沒有你所謂的‘氣質好’的表現。”

“結論?”

“實在搞不懂他的觀賞性在哪里。”

“午休養個眼而已,不要較真嘛。”大寶摸出第二個蘋果擦了擦:“喜歡就是喜歡,哪來那么多為什么。”

辦公椅劃了個弧,仿佛在表示不滿。

但秦明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

屏幕上,女主在男主口是心非的刻薄下,再一次留著淚退場。

暗戀真慘。

心里冒出這四個字的時候,大寶不由得瞥了一眼旁邊的秦明。

前些天與林濤日常腦補秦明感情生活的時候,曾說到秦明暗示自己有暗戀對象。

兩人一致痛心疾首:陽關道不走,偏選了一條荊棘之路。

看看眼前的這位,正擰著眉看得異常認真。

也不像是感同身受的樣子。

奇怪。

安靜下來的辦公室里,誰的肚子突然響了一聲。

“……”扭頭。

這次只有倆人,無論如何是賴不掉了。

秦明從桌上摸起書,默默地轉了過去。

大寶看看桌那頭倔強的椅背。

“你餓了嗎?”

“……不餓。”

大寶想起某人說過的“主要靠忍”,有點想笑。她伸手扳過椅背,蘋果便滾進秦明的懷里。

“我去看看外賣來了沒。”



林濤:像是有點像,但我還是不明白,到底哪里帥。


今天早上秦明差點遲到。

當林濤接起電話時萬萬沒有想到,半個小時后秦明會一臉晦氣地從迷你小吉普上走下來。

“你不是說被堵在路上了嗎?”

“半路正好被我撞見,就把他拉過來了。”

“那你車擱哪了?”

秦明扶住車門,沒有應聲。

“附近剛好有個小區,一會兒回去的時候記得繞個道。”大寶開始往外搬箱子。

真是天曉得那輛只有兩個座的老頭車是怎么裝下這三箱工具的。

秦明接過一箱,身子頓時被墜得歪向一邊。林濤正要扶,秦明卻已經左搖右擺地晃向了警戒線。警戒線外被路人圍了個嚴實,隱約還聽見一把公鴨嗓在叫囂。

“都滾開!我看誰敢動我哥!”

大約是鬧事索賠的。

秦明沒有理會,兀自向前邁去。那人正想上前拉扯,被跟在后面的大寶反手擋下。

“讓一讓,法醫。”

格擋的動作并沒有使勁,只是那人向前的勢頭猛了些,無意識地就在手上加了幾分力氣。公鴨嗓沒防備地被當胸推了一把,趔趄著向旁歪去,猛地惱了起來。林濤還沒看清他手上抄起了什么,就只見旁邊的輔警一個沒攔住,任由那人向前揮過去。

“大寶當心!”

大寶只覺得身形一晃,回過頭,卻見秦明捂著頭臥在了地上。

“你如照鏡子,你不會看見你特別好的所在,但你如走進我的心里來,你一定能知道自己是怎樣的好法。”


她帶著些許沮喪發覺,這或許不是第一次自己的上司如此保護自己了。

更讓她沮喪的是,這樣的行為并沒有什么特殊原因,或許只是因為自己性別女。

秦明是個冷淡得有些過分的人,不時還透著一股少爺勁兒的苛刻,但骨子里仍舊是善良的。對于女性,倒也還有一分理性之下的體貼與關照。

在一次出差到城郊的辦案過程中,由于被害人家屬不同意火化,他們不得已便在臨時的解剖室里接待了家屬。

受害人是一名在東莞混跡多年的發廊女,半年前才突然頂著風言風語回到老家。回到家后,該名女性便再沒出門求職,靠做零碎手工貼補家用。一天下午破天荒離了家,當晚便沒有回來,隔天早上就被發現泡在河邊。家屬不能接受警方最終認定的死因,于是問上門來。

當那名家屬闖進門來揭死者臉上的遮布時,秦明是要發火的。

但他們都看到了婦女身后那個學生模樣的女孩。

受害人有個妹妹,兩人感情很好,當初外出打工,為的就是這個妹妹,而妹妹卻被蒙在鼓里。農村的婦女過慣了粗糙的日子,對于少女敏感的心緒,有時便會顧及不到。所幸尸體腐爛程度輕,解剖刀口也已經縫合完畢,不至于造成太強的沖擊。

女孩佇在冰冷的尸體旁,指尖只能怯生生地磨蹭著手術臺的邊沿。

一旁婦女卻不合時宜地絮叨起死者在東莞時的工作經歷。

大寶猶豫著不知先顧哪頭,又擔心秦明會發起脾氣,望過去卻撞上對方的視線。

秦明接住她的目光,又往女孩看了一眼。

大寶于是領會,向女孩走去,同時間秦明扶住婦女的手臂。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受害人是家里最主要的經濟來源,這或許是她最后一次能為這個家留下什么的機會了。

可是。

與影視城一案不同,這次沒有能夠傾向弱者的證據。

隔著玻璃她能聽到秦明疲倦的聲音,面對家屬的哭訴,也只能一遍遍地重復著鑒定結論。

她以為秦明是個見不得家屬的人。


不像平日所見,秦明其實能夠顧及女性的情緒。

但對于工作伙伴,卻向來是予以苛求。

相識之初的尖刻,現在看來只像是秦明對于外來者的考驗。即便是在最初的磨合期,秦明對于生手的不耐煩,也沒有蓋過他對于女性同僚的關照。這種關照,在摸透了她意外神經大條的一面后,慢慢變化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形式。對于思春少女來說,或許會埋下戀情的種子,但私下里的相處,卻足以澆滅所有胡思亂想的苗頭。

秦明總是在工作之外時刻強調她工作伙伴的身份,而在現場無比保護她作為女性的身份。

“老秦沒事吧?”

“沒事,就是有點暈。”

松一口氣。

“他說那一下子其實不重,就是昨晚睡得晚,早上又被晃了一路,車里靠會就好了。”

“不就是彎打得急了點……”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林濤帶著一種有點微妙的表情,把手上的杯子遞回給大寶。

大寶啜了一口,皺著臉吐了吐舌頭。

同樣是褐色液體,為什么可樂就這么招人喜歡呢。

“估計老秦又是在做衣服。”

“我怎么聽他說是在看電視劇呢。”

“該不會又是那個暗戀的偶像劇吧?上次我跟老秦一塊兒看的時候,他一直盯著男主角猛瞧來著,你可留點神。”

對面回了一個生無可戀的表情。

大寶笑著又喝了一口,五官再次擰成一團。

“喝不慣咖啡就別喝了唄。”

“自己掏的錢,哭著也要喝完。”大寶嘆著氣扯開一包糖:“上次那件粉色的風衣,我怕萬一出現場弄臟,就沒怎么穿。后來老秦就說再做套方便活動的,估計是栽這上頭了。”

“老秦又給你做衣服?哼。”林濤挑了挑眉。

“之前衣服掛壞了嘛。”

“我跟他朋友同事這么多年,天天在現場摸爬滾打,怎么沒見他給我做衣服呢。”

對哦。

為什么呢。



秦明:學院西服?偶像劇看多了吧。


隔天問詢家屬的時候,是林濤去接的秦明。

林濤按照約定的時間,又提前了15分鐘去敲秦明家的門。

事實證明這真是個無比正確的選擇。

他足足捶了一分鐘整,秦明才頂著黑眼圈把門打開。按照平時的作息,他已經晚起一個小時了。

“還在做衣服啊?”

林濤踱進門,遠遠地就看見桌面散亂著一些圖紙,和明顯不屬于秦明的亮色布樣。

讓他想起不久前一身粉紅來上班的大寶。

當看到大寶頂著一頭氣憤的亂毛,肩上搭著長發,兩手叉腰呈“A”型戳在辦公室門口的時候,他的第一個反應和局里其他人一樣,以為寶哥吃錯藥了。

當他聽到這套少女心爆炸的衣服是出自秦明的手,他以為自己吃錯藥了。

我是誰。我在哪里。我的耳朵怎么了。

我沒有聽錯吧,老秦給大寶做衣服?!

那豈不是要去老秦的家、進老秦的臥室、量各種尺寸……

林濤覺得自己又要抑制不住腦內的洪荒之力了。

他強壓著激動,扭頭去看秦明的反應。

秦明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一絲晃動。

他上上下下掃視了幾圈,居然平靜地點了點頭。

“口紅換個色號。”

……哈?

林濤想,感覺怪怪的一定不止自己一個。

然而另一個理應覺得異常的人,正穿著異常的服裝,化著異常的妝(不如說化妝本身就很異常),一本正經地就這句有些異常的評論開始研究自己的妝容。

對于上司給自己做衣服這件事情,大寶的回應是,這是命令。

而且定制服裝什么的不覺得很貴族嗎?

……就不會感覺哪里怪怪的么。

秦明的解釋則是,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嘗試給女性做衣服,想實驗一下自己在縫紉上對女性人體結構的理解。

雖然模特身材不夠典型。

……可以,這很秦明。


林濤靠著書架,看著臥室那頭的工作臺。

秦明的房間裝潢很特別,鏤空的書架連帶書桌,干凈利落的將室內切成兩個區域。

一個秦明常用的區域,和一個秦明不怎么用的區域。

每次打開電視就是體育頻道,打開冰箱就是空的,準備在沙發上過夜也能找到備用的毛毯,都讓林濤覺得,這塊秦明不怎么用的區域,是屬于自己的地盤。

林濤從沒有想過要進去那個一目了然的臥室,并不是有什么介懷,僅僅是覺得沒有必要。

就像他覺得秦明不會,也沒有必要改變一樣。

倒也不是林濤沒有試過,但秦明的態度就像對他父母家的態度一樣,鎖著,放著,總也不會去看,也沒有要脫手的意思。

就跟他現在的房間一樣,一分為二,一面是曠野,一面卻滿滿當當。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開心。

他是希望秦明能夠開心點,但也沒有必要去為一些可能摸都摸不著的開心再去折騰這人。

所以林濤只會在廳里,聽背后的人在寫寫畫畫。

偶爾回過頭,那個滿滿當當的部分一直在秦明身后搖晃,隨時都要倒下來一樣。

他只想,一切最好都不要變。

林濤想過,終有一天秦明劃出的界限再也隔不住過去,那個房間里的一切坍塌在他身上的情形。林濤無法確定現在的秦明是不是能夠完好無損地站在那一片廢墟之中;他甚至不能確定,廢墟之外自己,在那時是否還能在里面找出曾經名為“秦明”的存在。

他想過許多許多,始終沒有想過,無知者無畏的可能。

或許正是由于太過了解,才會有力所不能及之處。而對于大寶而言,秦明就是秦明。她所認識的“現在的秦明”先于一切。

她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但也不會因為理性,就停住追尋的腳步。

而那個滿得透不進絲毫暖意的地方,終于擠進了一點不一樣的顏色。

林濤的視線順著零星的粉,小塊的暖褐和泛灰的鉛筆印回到桌面,卻被圖紙下的一片黑色引走了注意力。

那是一張有點眼熟的信箋。

回頭看看,屋內頭的盥洗室里還有著水聲。

林濤往桌邊挪了挪,用指甲尖蹭出那張信箋。

信箋上的折痕微微發白,或許就是大寶先前所說的那張薄紙。紙面盡是是七零八落的字段,被糊了好幾道墨水,沒有太大價值。

所幸下面還有一頁。

“今年,我不要再喜歡裴尚軒了。”

林濤有些失望。這句臺詞他熟得很,就是前不久大寶提到的偶像劇里經典句之一。

他是沒興趣的,只是自家寶寶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迫于無耐陪跑了幾集。

秦明會看,而且還會看到把臺詞抄下來?

很奇怪。

林濤繼續往下看,就讀到了一些電視劇情里沒有的東西。

一些不成篇章的短句,筆跡潦草而匆忙,以至于墨水都沒有走順,打架似的在字彎扭成一塊一塊的黑。

他倉促地掃了幾眼,文字的內容還沒消化,卻看出字詞之間,似乎有一個女人。

嗯?

等等……

那這……不就是……

情書?!

林濤突然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正這么想著,就被毛巾就拍在了后頸上。

林濤扭過頭,看著秦明從浴室走出來,板正的著裝下依舊透著疲態。

“做衣服也不用熬夜趕工吧。”他趁機推開了信紙。

“沒注意看鐘。”秦明最后理了理領子。“走吧。”



大寶:那個劇你已經看完了?!怎么做到的?!


今天我不要再去看你

去看無聊的電視

看咖啡漫出的暖煙

看書頁上模糊的指痕

去看看和你相關的一切

就是

不要去看你


這天大寶遞完了化驗申請,回到辦公室就見秦明又在翻書。

上班時間在看工作無關書籍!她發起攻擊。

對方以“第二章撒謊與欺騙心理學”的標題反擊。

挫敗。

大寶癱回辦公桌前,承認自己是有“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心態。當前最主要的案子剛進了流程,手頭只剩下一些不著急的書案工作,實在是讓人提不起勁。

總不能去別的科室找事干吧?你看連林濤都跑他們辦公室來晃悠了。

她看看中間的秦明,再看看那頭的林濤。三個人湊到一塊卻如此安靜,她不太習慣。

“說起來,你為什么會選這本書啊。”

秦明瞥了林濤一眼。

“林濤讓我看的。”

“我有說過?”

林濤一臉懵逼。

“不是你讓我多看看心理學的書么?”

兩臉懵逼。

哦,懂了。

林濤的意思約摸是讓秦明多去學學怎樣在日常中與別人相處,誰曾料想秦明這么實誠,直接奔著專業書籍去了。

大寶內心嘆氣,你們兩大傻老爺們兒,缺了我可怎么辦啊。

“我建議啊,你還是看看這本。”大寶從抽屜里拉出一本遞過去。

秦明瞄了一眼。

《蔡康永的說話之道》。

“……不看。”


“檢測報告還沒有出來嗎……”

“你問我,我問誰去……”

“這——么閑!不科學啊!”大寶下巴戳在椅背上,原地打了個轉。

“警察的清閑恰恰是世界和平的證明,應該覺得高興才是嘛。”

“這案子都沒結,和平還遠著呢。要是法醫沒工作,真不知道愛好是切東西的某位工作狂要怎么活下去。”

“……改行做肉店老板?”

“說不定能當個裁縫。”

“就咱們老秦這社交技能,可能只能當個廚子,專攻食品切花。”

書翻過一頁。

“要是明天上班之前我還拿不到檢測報告,我就切你。”

林濤竄了出去。

“——昨天給我的蘋果。”

“……這個斷句我給滿分。”

秦明抬抬下巴。

書又翻過一頁。



林濤:好好聊天,遠離大喘氣兒。


壞事都喜歡選在雨天

所以你要記得帶傘

別讓我在車里等太久


隔天快下班的時候,大寶出了趟門。

檢測報告的結論,并不支持他們先前的假設。現有的證據無法將任何一個嫌疑人與死因直接地關聯起來,案件暫時陷入了僵局。

林濤開始追查死亡時間段內附近監控里一閃而過的一個車牌,希望并不是很大。大寶想起現場那天鬧事的公鴨嗓,便要來當天留下的記錄,去找了家屬。

被害人沒什么愛好,就愛往家帶朋友喝酒。可家里人形形色色的兄弟哥們都見過一輪,唯獨沒有見過這個公鴨嗓。

聊著聊著,她就想起了一個細節:當天筆錄,公鴨嗓對于受害人的家庭地址記得太過于清晰,惹得林濤吃飯時還多提了一句。

“那片舊巷幾年前區劃變動,改了名字重編了號,都老長一串,街坊嫌麻煩,還是按以前的叫法。像他那樣背那么清楚的還真是少見。”

當時這人嘴里問不出太多關于受害人的內容,加上不在場證明和缺乏動機,也沒有再去懷疑。現在想想,確實有些古怪。

走下了樓,外面已經下起了大雨。

沒有傘,也沒有車。

開了也不確定那輛小吉普能不能撐過這么大的雨。

大寶去摸褲子口袋,才發現手機不知什么時候斷了電。她慌張了一下,所幸包里還有移動電源。重新開機,一彈就是好幾條微信。

17:32
秦明:林濤想聊聊案情,結束后老地方匯合。
18:01
林濤:寶哥你帶傘了嗎外面好大雨
18:24
林濤:結束了沒
林濤:手機沒電?看見來信
18:36
林濤:[語音] 5’’

大寶端起手機正要回復,一輛眼熟的車就停在了面前。

林濤撐著傘走了下來。

“老秦非得說來接你,看來是接對了。”

大寶探頭看了看:果然是秦明的車。

“他的雨天過敏呢?”

“這不在車里蹲著呢嘛。”林濤指指車:“走吧,去吃飯。”



秦明:大寶的車怎么在這里?


今天早上她遲到了

雖然我最討厭遲到的人但是她的話一定有原因

因為

她左手夾著一只泰迪右手裹著一只貓頭鷹

嘴上還叼著兩只煎餅果子


林濤今天早上看到了很稀奇的一幕。

秦明坐在辦公桌上,腳尖比平時離地面還要遠些。雙手撐在腿側,立起的肩脊和摳在桌沿的指尖讓他看上去有些炸毛的模樣。

這樣的秦明正渾身緊繃地盯著地面上的……

一只泰迪犬?

怎么說呢。

像被狗堵到墻沿的貓。

縮在桌邊上的人抬眼發現林濤,隱約露出了見到救星的眼神。林濤從容不迫地等了一會兒,看著秦明憋了半天,最終還是選擇了驕傲的自尊。

“貓頭鷹呢?”

“翅膀有傷,準備讓救助站的人帶回去。”

點點頭。

“大寶呢。”

“跟貓頭鷹一塊呢,見了小動物跟見了老鄉似的。”想想眼前就能浮現出女孩閃閃發亮的雙眼。“你說這人,上個月撿到錢,這個月撿到車,今天又撿到保護動物,還有什么不能被她撿到的。”

“反正小孩是已經撿過了。”

“……不愧是警犬。”

秦明抿住嘴。

林濤又看了看秦明,再看看地上乖巧的小狗。他走上前,將手里的文件夾塞進秦明懷里。

“報告給你,我可回去了啊。”

“慢著!”秦明還是沒從桌上下來:“這狗怎么處理!”

“剛聯系到主人,說是晚上下班來領。反正也不礙事,就先擱局里唄。”

“牽你們那去!”

要不是隔著幾步遠,林濤覺得秦明都能露爪子撓他了。

“一個辦公室里不需要兩只卷毛!”



大寶:汪。你要不要吃飯?


不知道該怎么說

就是很想逗逗她


大寶第一次問起秦明有沒有寫過情書的時候,林濤沒說實話。

情書這種文體,雖然不是以大寶想象的那種形式,秦明還是接觸過的。

林濤當年追小姑娘也沒多少招數,老三樣,吃飯送花壓馬路,情書并不在其內。誰知后來看上的姑娘,偏不愛這套。

他費了好些勁,才打聽到這女孩疑似在暗戀某個文青學長,愛屋及烏地喜歡看些詩歌散文。

自己搞不定的,只能借力。而當時林濤身邊最知性的一個,也就秦明了。

書蟲和學霸多少還是有些不同,但林濤管不了那些許。他只曉得秦明好書,也喜文字,全然不顧這在不在對方的涉獵范圍之內,就去哭著抱大腿。

結果是被一本《朱生豪情書全集》砸出門外。

林濤研讀數日,消耗數多信紙與墨水,最后還是選擇了送花。

而那書最后的功用,不外乎花里多了張卡片。

再往后也沒啥好說的,從此沉浸在戀愛之中的林濤便沒了追究書籍來由的心,只記得它最終下落仿佛是秦明的書柜底層。


所以,除了前些天無意撞見的那張信箋,秦明或是寫過情書的。

可即便如此,又會怎樣。

林濤不太明白大寶為什么對于這個細節如此在意而避諱。

情書算什么,他們連秦明的情史都敢大談特談,向來不管本人在不在場。

對,他們會對秦明顯得空白的私生活添油加醋、八卦調侃,沒隔三五天就會厭倦,開發下一個話題。但這次的話題情書,老是給林濤一種這事兒沒完的感覺,盡管大寶自那天無故給了他一只雞腿之后,再沒提過這茬。

李大寶與秦明,名義上是同事,職位上是下屬,關系上,更接近師徒。

所謂師徒,徒兒在起步時常以模仿師父為準;大寶在陳述案情時一本正經的樣子,也確實很有秦明的影子。

對徒弟,師父一開始就表了態:收了。

徒弟又是怎樣呢?

他記不起來那天秦明去哪了,總之沒有去遠,因為他沒帶上那本隨身必備的書。所以當林濤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才會看見李大寶倚著秦明的桌邊,單手翻著《怪誕心理學》。

書是倒的。

而且李大寶好像也不是在看書。

下午三點過半,開始昏黃的日光穿過百葉窗的縫隙,帶著空氣中的顆粒散在白紙上。

她用左手指尖磨蹭著紙邊,像是在描畫著什么形狀。

一頁,又一頁。

林濤看見她的右手始終揣在口袋里,雖然斜靠著桌子卻把脊背繃得筆直。

原來不止是說話的樣子會像秦明。林濤想。

“化驗報告在你這?”

本尊擦著他的肩膀進來。

“啊對。”大寶轉眼就回復平時的樣子:“剛去拿回來的,你沒在。”

秦明接過文件夾:“結果?”

“與嫌疑人家中發現的證物不符。”

“又是一條死路。”

“不過根據受害人朋友的描述,這個嫌疑人雖然沒有接觸過受害人,但跟受害人偷偷包養的女人走得很近。聽這個女人周圍鄰居說,他倆是男女朋友關系。”

“會不會是這樣,這個嫌疑人只是個備胎,被受害人包養的女人因愛生恨,誤殺受害人之后偽裝交通事故,試圖讓備胎頂罪?”

秦明給了林濤一個三白眼。

大寶回應:“合理,但目前證據不支持。逮不到那個公鴨嗓,這一切都很難驗證。”

林濤點頭:“我們繼續搜查吧。”

大寶看了看白板上整理出的人物關系。

“……如果真是你說的這樣,那這個男朋友也當得太凄慘了一點。”她嘀咕了一句。

“我是不知道他慘不慘,”秦明接話:“你男朋友肯定特慘。”

“前提是得有。”他又補了一句。

大寶回手就是一肘子。

之后關于案情的嚴肅討論就陷入了互相傷害的日常套路之中。

林濤:“……我該干嘛。”

“出去。”

“抓犯人。”

同時發話。

……這間辦公室越來越難待了。


快下班的時候,林濤又晃進了秦明的辦公室。

大寶不在,他跟秦明唇槍舌劍了沒幾個來回就敗下陣來。

他溜到樓下去找友軍,看見大寶在跟一個老人聊得正歡。

他認出那是交通肇事案中的家屬,待那人離開,才靠了過去。

“又幫秦大法醫擋家屬哪。”

“老秦說讓我下來拿個快遞,下樓沒見正奇怪呢,出門就被家屬逮個正著兒。”

林濤笑了。

“那快遞呢?”

“我跟人都聊半小時了,壓根就沒影。想讓我擋直說就是了,非得算計那么一下,你說這人別扭不別扭。”

曬,日常曬。

他抬頭看看二樓辦公室的窗戶。

不就是徒弟嘛!我也能有!

林濤氣哼哼地回到辦公室,看了看憨厚的小黑。

……還是算了。

我們的性格并不完全一致,但盡有互相共鳴的地方。我們的認識雖是偶然,我們的交契卻并非偶然。


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強的默契。無時無刻為對方掩護的互補。不時就會冒出來的旁若無人。

有時林濤真的會覺得,他們已經在一起了。有時又會突然想起來,他們還只是工作伙伴。

一對準情侶在確認對方喜歡自己之前該有的流程,他們應該都走過了。

曾經他以為秦明對李大寶并沒有戀愛上的好感,觀察下來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他也覺得李大寶身上有與秦明進一步發展的潛質,但本人似乎又沒有那個意愿。

作為一個已達戀愛成就的現充,林濤表示這個展開我讀不懂。

自家女朋友點評:性格要強的人就是容易愛在心頭口難開,你多幫著點唄。

嗯,寶寶說得很對。

然而臣妾做不到啊……


“什么情況?”

這天早上大寶剛回到辦公室門口就看見小黑幾個圍成一圈,個個一臉緊張又八卦。

“林隊和秦科長呢?”

“先下去了,說是一會九點出發先一起去現場看看。”

“哦。你們都杵這兒干嘛呢?”

小黑眼睛一下就亮了。

“寶哥你是沒看到,剛剛有人送過來一束花,是給秦科長的!”

在大寶的記憶中,花加秦明只能等于林濤。

“誒,那花呢?”

“剛林隊叫秦科長下去,花就被秦科長拿進解剖室了。”

心疼林濤一秒。

“跟花一起還有封信呢,這不就在秦科長桌上。”

大寶回以一個鄙視的眼神。

“好奇問問不就完了,瞧你們這股子八卦勁兒的。”

“寶哥你去問問唄?”

大寶卻猶豫了。

是啊,好奇問問就完了。

回想一下自己先前和林濤茶余飯后的搗騰,簡直打臉。

“走走走走走,還要不要上班了。”

趕散了人,大寶走到桌前,抽起壓在書下的信封。

是的,問就好了。

直問可以解決日常生活中的許多問題,不喜歡拐彎抹角的自己,再清楚不過。

不管事實怎樣,秦明也不會回避。

平時說話總是帶著嗆,卻從來不試圖隱藏什么。不愿談論的事情,他以自己的方式明確拒絕。可以聊聊的話題,哪怕占不到上風,也不介意與兩人打打嘴仗。

至于搖擺兩者之間的情況……給你一個表情自己體會。

她覺得自己模模糊糊地能夠明白這個人,雖然相識至今,他們從未過多的談及私人生活,盡管他去過她家,她也去過他家。無論年齡幾何,為人是否歷練,涉及感情的事,還是有些微妙。問問就能清楚的事,往往也并非問問就能解決的。

秦明是不是有寫過情書?

為什么她會想要知道?

她暫時不愿意去想。

“還不走?”恍惚間秦明已經站在一旁,大寶一個哆嗦,慌忙想將信封塞進書里。

慢了。

秦明拎起書翻開,信封就遞到了她的眼前。

看著面前的粉色信封,她接不下手。

“你的信為什么要我看,莫名其妙。”

然后落荒而逃。


雖然秦明并不是這個信封的“制作者”,但里面寫的是什么,他心中有數。

那是林濤愛追小姑娘時,自己曾經接觸過的書籍。

那時的秦明實在是不懂林濤對“談戀愛”這種活動樂此不疲的理由,不懂到會去涉獵自己從未想過的閱讀領域。

他在翻完整本情書集之后依舊不明白什么是戀愛,只覺得那些文字很美。

如果說愛情是鮮活的,這大概就是證據吧。

秦明愛讀,愛寫。然而或許由于專業習慣,落在紙上的往往是客觀,準確,和呆板。

他捕不到那些午后漸暝的日光,細雨淅瀝的漣漪,黑夜里閃爍的二色燈盞。

他抄下那些文字,記下那些能讓他憶起的情景,卻仍是捕不到。

那些充滿詩意的文字永不像自己的筆下:事實,事實,再之后仍舊是事實,如卷宗上覆著的薄塵,一聲聲嘆息。

他只能繼續記錄著案情,求真之余綴以幾句帶著感傷的結論。

可是對于一個人,有什么好下結論的呢。

從小到大,他也遇見過一些熱心腸,大多都在秦明銅墻鐵壁般的冷淡下選擇了遠離。他認為自己并沒有刻意去疏遠過什么人,也不否認在應對他人時,自己多是戒備的。總之每每回過神來,秦明會發現周圍四散而去,僅留自己獨身一人。林濤是怎么存活到現在的,除了林濤本身也有些奇怪之外,無法解釋。

而大寶的走進,又與林濤不太相同。


在秦明看來,相處久了之后的李大寶身上有一股與林濤相似的“傻”勁,這股勁頭讓他覺得很親切。在剛見面的時候,這個女孩給他更多印象則是:執著。

這種執著大概會讓林濤覺得很親切,但秦明是絕不愿承認的。

大寶執著的實質更像是堅韌與橫沖直撞的混合體,秦明對于這些特點起初有些反感,他認為那是一種與法醫工作所要求的嚴謹相違背的品性。但李大寶的橫沖直撞卻又總是如此的恰到好處,不失半點分寸。

率真與圓滑兩種矛盾的屬性在這個女孩的身上得到了統一:情商這件秦明難以駕馭的工具,于她是可有可無的玩具,她可以隨時捏在手心里,又在不稱手的時候將它扔下。

大寶本人對于那些世故是不太以為意的,所以那收放自如的圓滑到底是蓋不住她身上孩子淘氣一樣可愛的橫沖直撞。

這樣的平衡讓李大寶身為法醫,卻能跟活人走得很近。

秦明并不十分相信活人:活人撒謊,但死人絕不會。與秦明不同,李大寶總是能去相信那些出現在她面前的活生生的生命,哪怕他們都憑著經驗,再清楚不過地知道可能需要承擔的傷害。

所以她也總是能夠在活人身上找到秦明只會在死人身上看見的東西。

他看見她,就是鮮活的樣子。

我想作詩,寫雨,寫夜的相思,寫你,寫不出。

然,辭不能達意。

當他翻看自己間斷寫下的一些碎片和以前摘抄留下的筆記時,還是將這些亂七八糟的都送進了紙簍。隔了一日清理廢紙時,又留了下來。將廢紙簍里的東西留下之后,他也不想再去翻看,壓在了客廳的桌下。

期間林濤曾在沙發上留宿,這張紙是如何跟花束湊了對,也就很容易想象了。

一招用兩次是林濤常犯的失誤。

他也不是很明白林濤的腦回路怎么長的,明知會被讀出套路還是不知悔改。

不過現在這都不重要。

李大寶出了辦公室,卻也還是上了他的車。之后便忙于案情,誰也顧不上去對誰尷尬。只是在前往現場的路上,車里不同于往常的沉默有些許難熬。

秦明開著車,不時在后視鏡里看見大寶平靜得有些茫然的側臉。

被晾下的又不是她,為什么會一副受了沖擊的樣子?

副駕上的林濤幾次清了清喉嚨,欲言又止。他掃見林濤快要繃不住的八卦樣子,就狠狠剜了他一眼。

回頭再跟你算賬。

“我的快樂即是愛你,我的安慰即是思念你,你愿不愿待我好則非我所愿計及。”


第二天大寶發現信封還在自己的桌上。

于是秦明進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座位上的大寶仍然在跟那個粉紅色信封作斗爭。

翻開信封,又折回去。對著光看看,又放了下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把信紙抽了出來,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開始使勁撓頭。

簡直實力演繹糾結二字。

他好氣又好笑地站著看了好一會兒。

對于大寶而言,收到情書并不是一個棘手的事件。

只是不管信的內容是什么,秦明遞給她的舉動,和自己的逃跑,都讓整個事件變得微妙。

這是一個裝著東西的信封,并不代表什么。她想。

就像秦明給她做的衣服。

可是,如果。如果。

她該說些什么?

只是因為沒想清楚就不行動不是李大寶的風格。大寶將信封捏在手里,騰地站了起來。

差點沒撞上秦明。

秦明也是沒想到她會突然彈起來,當場僵在原地。兩人的站位取消了她打算給自己做的所有心理建設,大腦一片空白之下,她條件反射地將信封遞了出去。

大寶心里是虛的。

片刻的猶豫之后,秦明最終從她手中接過了那個信封。他抽出了那張她沒有看過的信紙,疊好信封,第二次遞到她的眼前。

“這個你收好。”

她哦了一聲,懵懂地接過。那缺少的可以忽略不計的重量讓她心里有些釋然,好像明白發生了什么,又好像沒有。

她看著秦明。

而對方迎著她的視線,卻只是說:

“去工作吧。”

大寶點點頭,將信封放進那個只有書和一些標簽的抽屜。合上抽屜之前,她的指尖輕輕刮蹭了一下那熟悉的粉色。

在離她幾步遠的桌后,秦明在看那張被他抽出的信紙。他有些窘于詩句的直白,暗暗腹誹林濤無比精準的直覺。


在剛剛的那一瞬間,有一些東西仍舊不清不楚,卻有另外一些各自塵埃落定。


于是一切回復日常。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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