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修練場:第一章 ? 靈狐的業力

如雪伏在如意洞前,一動不動,身體綿軟而無力。

她在等師傅回洞:師傅許多年前告訴她說,他要出洞云游,命她看好洞府,從此師傅便沒了蹤跡。如雪每天臥在位于雪靈山璣玉峰的如意洞洞口,百無聊賴地看著云霧在璣玉大峽谷里來回飄蕩,心里空落落的。

如雪很孤寂,所以她很渴望師傅的回歸。師傅在的時候,總喜歡用手去撫摸如雪的頭,如雪在師傅的動作里感受到師傅對自己的喜愛,如雪很享受這個時刻:自己依偎在師傅的懷里,師傅一邊梳理如雪雪一般的毛發,一邊用寵溺的聲音對如雪說:“乖,不怕”。如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到師傅身邊的,也不知道自己跟隨了師傅多少年。如雪只知道自己活了一千五百年,已經十五歲了。

如雪不知道自己等了師傅多少年,但她知道自己已經等了很久很久,等得她心里有絲絲縷縷的絕望升起。每當如雪絕望的時候,她會懷疑師傅再也不回來了。但她心里會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你怎么可以懷疑師傅,他一定會回來的。”如雪會因為對師傅的不信任而自責,因為這自責,如雪便更忠誠地守護著洞府,在孤獨寂寞里等待師傅。

其實,如雪知道,自己等待的不是師傅,而是師傅的愛。

如雪,這只美麗智慧卻又孤獨寂寞的靈狐,唯有在師傅的愛里,才感覺安全,才感覺溫暖。

如雪感覺自己被漫漫無期的愛羈絆住了:她在等待師傅,可師傅沒有給她歸期、沒有給她承諾、沒有給她未來。

如雪在一年一年的等待里把希望變成失望,又把失望變成絕望,然后在沮喪中完全失去了力量:如果說是如雪在忠誠地守護洞府,不如說是如雪被困在了這種絕望里:她看不到除了等待師傅以外,還有什么途徑讓她可以得到愛與溫暖。

如雪在這漫長的等待里慢慢失去了活力,她漸漸地變得越來越萎靡:她無心去欣賞玉璣峰的美景,也無心在洞內修練自己。偶爾,如雪在非常孤獨的時候,會跺出洞外,看看如意洞對面的山峰,上面有郁郁蔥蔥、生機盎然的密林。有太陽升起的時侯,如雪便能欣賞山巒與樹木被晨曦灑照、晚霞涂染的美麗。如雪心里也會升起渴望:那里的世界會是什么樣子呢?她會有躍躍一試的沖動:想跳過去,看看對面山峰的風景。

但如雪從來也不敢嘗試!她害怕自己會墜落進璣玉大峽谷隱匿在霧靄之下深不可測的幽暗谷底;她害怕師傅回歸之時尋她不見時失望的眼神。

但,最讓如雪沮喪的是:她認為自己根本無力跳過玉璣大峽谷,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如雪成了愛的死囚,成了她信念的死囚:她繼續每天有氣無力地俯臥在如意洞口,唯一支持她的就是師傅的那句“乖、不怕”,而這句話也同時成了折磨如雪的來源:它讓如雪憶起師傅愛的溫暖,同時也加劇了如雪現在求而不得的痛苦。

如雪在無盡的等待里變得越來越安靜,越來越冷漠,但只有如雪自己知道:雖然她在這個安靜離世的深山野谷里生活,但她的心己經被地獄之火所吞噬:渴愛而不得的絕望在歲月的浸淫之下變得日益濃烈,而這濃烈的絕望又漸漸幻化成恨與憤怒在如雪的身體里生根發芽。如雪被內在的煉獄之火煎熬著,卻無處釋放,這種狀況更增加了如雪的絕望,她不知道該怎樣拯救自己脫離這種苦難,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師傅回來就好了!

她依然在茫然而無望地等待......

玉璣子在如雪完全絕望的時候回到了如意洞。

如雪倚臥在洞口,遠遠看見玉璣子飛身過來的身影,有驚喜、有疑惑,更多的是懼怕:這個自己等待千年的師傅已經變得陌生起來了。

玉璣子仙衣飄飄,長冉垂胸,滿目慈悲。如雪抬頭看向師傅,烏黑的眸目里慢慢沁出淚水。

她等待了千年的人,終于回來了。

如雪相信自己終究是會被師傅拯救的:師傅那么慈悲為懷、那么神通廣大,他一定可以解救自己脫離苦海。

如雪知道能夠解救自己的是來自師傅的愛,而她也相信師傅能夠給自己想要的愛。

“乖,不怕”這句話溫暖了如雪千年,也讓如雪希翼了千年。而師傅的回歸,讓如雪看到了希望。

玉磯子看見如雪,笑意盈盈。他伸出手,在如雪的背上撫摸了一下,又輕輕地揉了揉如雪的小腦袋。如雪感受到從師傅的手掌里傳進自己體內的溫度,這種溫暖讓如雪感動到想哭。但如雪忍著自己的眼淚:她想讓師傅看見自己的堅強,這樣師傅會給自己更多的愛。

如雪等待著師傅把自己擁抱入懷,聽他用寵溺的聲音對她說:“乖,不怕!”

但玉磯子在撫摸過如雪之后,并沒有如以往一樣把如雪抱在懷中,和她說話,而是邁著步子進了洞中:他口渴了,他要烹茶!

如雪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師傅回來了,但她期望了千年的懷抱沒有,期望了千年的寵愛也沒有!師傅象是沒有看到自己期待的眼神一樣,兀自拋下自己,進了洞去!

如雪滿心的希翼被兜頭沷了一盆涼水,全身都在瑟縮著發抖,她腦袋被一個聲音控制住:“師傅不愛我了!”

如雪無力地俯臥在洞口,徹底被恐懼打倒了!

如雪覺得此刻的自己生不如死!她一動不動地躺在洞口石塊鋪就的地面上,任由悲傷的眼淚沽沽而出。她的腦袋里不斷地浮現自己千年里等待師傅的各種艱辛與痛楚,那個時候的自己被“師傅會回來”的信念支撐著,在那艱辛與痛楚里總是混合著期待被滿足的甜蜜與快樂。而現在,她沒有看見師傅對自己的愛,她所有的期待都落了空。絕望在如雪的心里如炸彈一樣爆裂了開來,浸入如雪的血與肉里:自己所有的等待都付之東流了!

當如雪的腦袋不斷地被這種想法沖蕩撞擊的時候,如雪看到自己的胸腔里充滿了恨與憤怒,而這個不斷在體內竄動的恨與憤怒慢慢讓如雪撿拾到了力量:她慢慢地站立起來,扭身走進洞內,她要告訴玉璣子——自己的師傅:我再也不要你的愛了!

玉磯子看到一臉冷漠的如雪面對著自己,如臨大敵!

“如雪,你怎么了?”玉磯子驚?于如雪眸目中如冰似得冷酷,放下手中的茶盞,問道。

如雪聽到玉璣子暖聲的詢問,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崩塌而出,她美麗的眼睛里瞬間起了一層水霧。但如雪沒有回應,依然冷冷地看著玉璣子。

“如雪,你想干什么?”玉璣子深深地看進如雪的眼晴里:他看見了如雪冷漠的眼神里蘊藏的眼淚。

“你放我走!”如雪在師傅的注視下終于忍不住泫然淚下。她的身體不再如臨大敵,顫聲對師傅說:“你還我自由,我想去活自己的人生。我不想再被圈禁在這里,我想去要我自己想要的人生!”

“我從來都沒有要圈禁你,你永遠都是自由的。”

“是了,你從來都不曾圈禁過我,圈禁我的是我自己。”如雪泣不成聲,喃喃自語:“我太害怕不被你愛了,我被我的恐懼而圈禁,失去了自由,讓我在這里困頓千年。”

玉璣子看著如泣如訴的如雪,默不作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如雪止住悲傷,面對玉璣子,溫聲說:“師傅,我決定要走了,去活我自己的人生!”

“決定了?”玉磯子問如雪,不悲不喜。

“決定了!”如雪面目含笑。

“去吧!”玉璣子頷首,也嘴角含笑。

如雪忽然覺得一身輕松,自己的身體里也充滿了力量,她望了一眼師傅,縱身一躍,躍過玉璣大峽谷,穩穩地落在如意洞對面的山峰上。這一躍、一落,著實讓如雪驚喜了一下:“原來自己是有能力越過這個大峽谷的。”

如雪站在這座山峰上,感受著陽光照耀在自己身上的感覺,她深深地吸進一口氣,仿佛把陽光與樹林的新鮮空氣都吸進了自己的身體。如雪昂著頭,看著太陽,她覺得她整個身體的細胞都充滿了活力、希望與自由。她想對著太陽大喊一聲“我自由了”來表達自己當下無法言說的喜悅。她扭頭看向正在如意洞口凝視自己的師傅,忽然從心里冒出一句話讓她不得不說。她對著玉璣子大喊:

“感謝師傅養育之恩!”

玉磯子聽到如雪的喊聲,心也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瞬間濕了眼眶。

“若你入紅塵,記得帶上它!”玉璣子彈指,對準如雪的眉間擊去。如雪只覺一道白光射來,眉間只覺一陣溫熱,用手拂去,卻什么也沒有。

“這是引路水晶。若你入紅塵,它會帶你識得回家之路,不致迷失!切記!”玉璣子再次叮囑如雪。

如雪面目含笑,再次謝過師傅,縱身躍入蒼山莽嶺,雪白的身子在山林云靄之間倏忽不見......

下一章:眾靈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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