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原創首發，文責自負。本文參與月·微型小說主題人物創作第三十三期：碎銀幾兩

我爺爺一直很摳，年輕的時候去鄉上趕集賣東西餓了吃碗面。面吃一半肚子疼要上廁所。他怕別人偷面，就把面放進自己的背簍里，帶著去上廁所。

那時候他事事親力親為，遇到什么不懂的就問，不會的就學。什么，刮膩子、砌墻、木工……都會。他有的是“本事”，也因為這些“本事”他容易對產生別人深深的戒備。

十年前我們家修房子，把房子拆了，為了方便生活就要先修一個廁所和灶房生火做飯。身具“本事”? 的爺爺，打算招個小工一起干，但爺爺和小工價格沒談好。爺爺覺得小工會的他也會，還敢開高價，干脆拉上我和爸爸一起蓋廁所和灶房。三個人，爺爺和爸爸在坑里挖土我就用撮箕搬土。撮箕裝滿土重達幾十斤，剛開始時我用雙手提，后來為了提高效率改為用單手各提一個撮箕。

我這樣逞能的后果，就是雙臂撕扯肌肉的疼，讓我無法安眠入睡，也讓我對爺爺產生厭煩。我在心里暗罵他是周扒皮，只會壓榨我。哪怕這個壓榨最后受益的是我。但我不管，因為此刻雙臂傳來的疼痛讓我呻吟。也讓我打消了這大逆不道的想法帶來地愧疚感。

后來房子逐漸修起來，還是毛坯房的時候，我們就住了進去。沒有房門的房間就像人沒有牙齒，漏風又招人笑。房子是爺爺按照賓館的樣式設計，為了以后開賓館使用。這樣做有一個后果，那就是需要的木門多。大概需要三十塊木制房門。我勸爺爺工程有點大干脆找人干，爺爺問了木工價格后，他對我們說“想要多少，就要多少，啥子都要由他”。不出意料我又被拉去充“工”，我把木材搬到四樓，他就在那里閉門造門。

唔——唔——

嗞——嗞——

從此好長一段時間電鋸切割木頭的聲音成為了我的“鬧鐘”。天剛亮我的“鬧鐘”準時響起，這種聲音是帶有侵略性的。它會野蠻的進入你的耳朵，粗魯的刺激你的聽覺，暴揍你的神經，特別是在你最放松的時候。

“一天，兩天，三天，十天……個把月后”，我用上了治療神經衰弱的藥。我和爺爺發生激烈的爭論，“年紀輕輕，就得神經衰弱。叫你們鍛煉鍛煉身體不信，早點起床鍛煉，對身體好得很，每天睡到大太陽起來”。他用神醫般口吻給我下的診斷，懟我的又氣又好笑。

我和爺爺經常慪氣他嫌棄我懶散，我認為他老頑固。當那扇簡約樸素的木門裝在我房間時，我心里是不屑的“哼，破門”。同時又對他飽滿的精神，感到敬佩。

“不信你能一直干下去”。

沒想到來得真快，就在三十道房門快完成時，爺爺病了。臉色臘黃，眼球泛黃，滿嘴爛瘡。原本還有些發福的爺爺，變成瘦干廋干的了。醫生說：“乙肝，已經肝硬化了。開點藥試試”。自此以后我勝利了。我不用聽那刺耳的“鬧鐘”，不用和發生他激烈爭論，不用和他慪氣了—他沒精神了。我盯著我房間的那道木門，平整的的木面不知道要用刨子刨多少次。才能安到門框上嚴絲合縫。人為什么對自己狠，比對別人狠要容易。我發誓絕不會像他一樣。“你還不如他”心里莫名來由得憤怒。

“啪”

我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

所以這就是你要租這個房子的原因?朋友問我。我點點頭。你聽到木廠傳來電鋸切割木頭的噪音就讓你想起爺爺。我點點頭。不是因為這房子后面有個木廠比較吵所以租金更便宜。我又點點頭。我朋友剛想再說什么，木廠那“唔——唔——嗞——嗞”的聲音又把他話打斷了。

“你考慮清楚，租房子不要圖便宜，睡不好要影響工作的。你——”這時我的電話響了，我接起電話“嗯嗯，爺爺你放心吧找到房子了，剛搬進來。嗯嗯，你放心我會注意的。我掛了。”

朋友聽到，張著嘴。然后疑惑地開口“你爺爺?”我解釋道“嗨，老爺子是受了些苦，但最后治好了。你放心他身體比我還好呢。”

“那你跟我扯怎么多干嘛”朋友無語道

“你一直叭叭，不給你個合理的解釋，一言不合就要“鄙視”我。”

朋友眼看我都做到這個份上，就不再勸說我換房子。他看了一眼時間對我說:“走吧，到飯點了”。

我慵懶地回道:“算了，搬家搬累了不去，隨便對付兩口就行了。”然后我用葛優躺的姿勢躺在床上。他貌似看透我一樣，跟我說“我請客”。

“好的，高哥”

說完我馬上就躥到門口。朋友嘴角一抽一抽的顯得極為克制，我看他有點慢就催促他“高哥快點，去晚了要等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