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這本書是蔡崇達的一本小說式的散文集,書中收錄有《皮囊》《母親的房子》《殘疾》《重癥病房里的圣誕節》《我的神明朋友》《張美麗》《阿小和阿小》《天才文展》《厚樸》《海是藏不住的》《愿每個城市都不被閹割》《我們始終要回答的問題》《回家》《火車伊要開往叨位》等14篇作品。作者以極富深情的口吻來敘述自己的童年,家鄉,父親母親,兒時的玩伴的故事,有種牽絆在里頭,同時也記錄了很多人的人生剪影,他們拼湊在一起,就是作者心中的故鄉的模樣。飽含深情,但筆觸客觀冷靜,平穩地敘述,沉痛的懷念。
這本書里有幾個我印象極為深刻的人,也就是皮囊之下那些生動的靈魂。阿太是一個90多歲的老太太,她總是嘮叨著,肉體不就是拿來用的,不是拿來伺候的。母親要蓋房子,哪怕是即將要被強制拆遷的房子,為了完成父親的愿望和那份沒有說出口的愛情,即使是在家里的積蓄沒有多少的情況下,也要堅持把房子蓋起來。并且懇求我將這所房子的建成者改為我父親的名字,因為在母親的心里,即使父親去世了,他也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吧。
里邊有個天才少年文展,有很大的夢想,渴望走出自己的小鎮,去大城市生活和工作,然而因為他是兔唇,處處碰壁,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黑瘦不堪,眼里也沒有了當初的光華,從前的那個少年,那個會做夢的少年,一板一眼地對黑狗達說:只要我們按照生活一點點,做好,生活會給你答案的。然而多年以后,他的身體里的那個少年已經消失了,只剩下了市儈和務俗。他對黑狗達說,你搶走了我本應得到的東西。
父親得了中風,左邊癱瘓,他總幻想著自己一覺醒來就可以,父親受困于這副皮囊,卻又無能為力,在醫院的病房里,沒有什么靈魂至上的說法,這個時候是靈肉結合的,他的靈魂就住在他這副皮囊之下,皮囊的痛苦會一點點地吞噬靈魂,讓父親不在是從前的那個父親,他變得暴躁,變得任性,最終也變得自暴自棄。自從父親癱瘓后,整日地躺在床上,后來的黑狗達發現,他的照片尤其是臉的部分,被父親摸得發白,于是泣不成聲。當父親死去時,兒子不是傷心痛苦,而是氣急敗壞破口大罵,這不是“子欲養而親不在”,這是一種刻骨的憤怒,憤怒于,人在受苦,而他竟注定孤獨無助,兒子也幫不了父親,一切都是徒勞。或許,皮囊的冷酷法則就是,它從不許諾什么,它不相信奇跡,不相信心。
厚樸這個熱血少年,喜歡追求熾熱的情懷和夢想,他總是說:“我叫Hope,是希望的意思”。在那個被壓制的氛圍里,厚樸是整個學校的精神領袖。但是終究被現實生活打了一巴掌,在學校”惹是生非”被勒令退學,自己辦的樂隊也最終無疾而終。理想主義者撐不起自己的野心和夢想,所謂的自由理想也最終破滅。用作者的話來說,我不知道他那句話真,那句話假,生存現實和自我期待的差距太大容易讓人會開發出不同的想象來安放自己。
他的腦子里藏著另外一個世界,很多人腦子里都偷偷藏著很多個世界。但是,或許能真實地抵達這個世界的,能確切地抵達夢想的,不是不顧一切投入想象的狂熱,而是務實,謙卑的,甚至你自己都看不起的可憐的隱忍。
在一段時間里,我覺得這個城市里的很多人都長得像螞蟻,巨大的腦袋里裝著一個個龐大的夢想,用和這個夢想不匹配的瘦小身軀扛著,到處奔走在一個個嘗試里,而我也在不自覺中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生存還是生活,面包還是夢想,英雄主義還是犬儒之道,我們終究都會度過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人生,掩藏在這副皮囊之下的,或許就是全部的意義,又或許,我們所經歷的這場人生,本來就是沒有意義的,只是生而為人,我們需要自己給自己的人生賦予一個意義。
蔡崇達在他書的結尾說道:這皮囊的故事是從他骨頭里面摳出來的,太過珍貴,太過重視,被自己刻在骨頭里面的故事,通過文字,一點點被重新“拓”了出來,呈現出當時的樣子和感受,通過閱讀,通過寫作,看見自己,也看見更多的人。在那個封閉的閩南小鎮,這些故事在同一個時間空間維度上演,古人曾記敘:“總覺得那些孤魂野鬼,他們所渴望的,不過是轉世為人,再得一具皮囊。”人或許就是一具皮囊打包攜帶者一顆心,有的人想逃離,有的人想回歸,有的人想讓這顆心在故土足以立足,可至死都改變不了這個封閉小城的偏見。我們如此討厭這些現在卻發現這才是生活的真相。
如果皮囊朽爛,我們還剩下什么?
好吧,你告訴我,還有靈魂。
有嗎?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