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修理廠后院的墻角處,停放著一輛被人們遺棄了很久的汽車,車身被厚厚的塵土覆蓋著,泄了氣的車胎像一塊被壓癱的橡皮泥癱在地面上。
塵土要掩埋這輛破車,可暴風雨,來了去,去了來,沖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塵土,想要喚醒它。塵土下的車身顏色已經看不清了,也許早已失去了曾經擁有的色彩。曾經的光鮮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地丟失,在一場場狂風暴雨敲打之后,車身的銹跡越來越深厚。
靜寂的后院封鎖了每一輛車的往事,或悲或喜,如今已被人們像垃圾一樣丟棄。
兩只相愛的貓愛上了這后院的安靜,愛上了這輛能為它們遮風擋雨的破車。
母貓是一只灰褐色的花貍貓,身上的花紋像玫瑰的花瓣一層層地重疊著,包裹著,眼睛里的光是溫柔的。公貓是一只灰黑色的花貍貓,它氣質非凡,既有著貓的霸氣,又有著貓的紳士氣度。它們形影不離,相親相愛,常以相同的姿勢坐在車頂上,眺望著遠方。
這對情侶貓對這個汽車之家非常滿意,它們不嫌棄汽車的破舊,能為它們擋風遮雨。車身上的一塊玻璃已經破碎,成了它們進出的門。車座上的坐墊破舊不堪,但下面的海綿墊還非常柔軟,是一床不錯的大床。
春天,母貓在這張“床”上生下了三個毛孩子。幸福便悄悄地在這里滋生,并慢慢地蔓延開來。貓爸爸愛著貓媽媽,貓媽媽愛著貓爸爸,它們更是深愛著孩子們。
至從貓媽媽生了孩子,它每日忙得不可開交,它不時要給三個孩子喂奶,清理毛發。貓爸爸每天負責覓食。這輛破車一下子熱鬧了起來,載滿了幸福。
小貓咪滿月的這一天,貓媽媽伸伸懶腰,對貓爸爸說,“我快要悶死了,我出去散散心,你幫我照顧下孩子吧。”至從有了這三個小家伙,貓媽媽一直留守在這輛破舊的汽車里,真是悶壞了。它和貓爸爸以前可是過著自由自在的日子,它們每天到處閑逛,爬到樹上捉麻雀,躺在灌木叢里抓小飛蟲,跳上屋頂曬太陽……
貓爸爸覺得自己離不開貓媽媽,貓媽媽也離不開貓爸爸,貓爸爸不放心貓媽媽單獨出門,說,“你別出去了,等孩子大些我們可以帶著孩子一起出去玩。”
貓媽媽說,“沒事,我就去公園的河邊照照鏡子,很快就回來。”
貓媽媽出去了一天一夜,還沒有回家。三個孩子不停的叫喚著,哭喊著找媽媽。貓爸爸看著家里嗷嗷待哺的三個孩子,急得團團轉。它擔心的事已經成了事實,貓媽媽一定遇到了麻煩。貓爸爸想出去找貓媽媽,可它又不放心家里的三個孩子。
三個孩子被饑餓折磨得煩躁起來,不停地叫,不停地撓。 貓爸爸也變得煩躁不安,它必須出去找食物了,不能再等下去了。 貓爸爸出門時叮囑幾個孩子,“孩子們,千萬不能出去,爸爸去找媽媽,很快就回來。”
三個孩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貓爸爸出了門,先去了它們經常去的公園,可它沒有找到貓媽媽。它又去了垃圾場,之前它每天都會過來尋覓食物,這里有許多人們丟棄的食物,還有很多的老鼠。今天的垃圾場卻不同于往日,有很多的機器和車輛在轟鳴著,垃圾場上大片的垃圾被清運車拉走。這個垃圾場正在搬遷,要遷往郊外 。
貓爸爸只好去別的地方尋找貓媽媽和食物。
貓爸爸來到了菜市場。菜市場也是它常來的地方,人們經常會向它們施舍一些死掉的魚蝦。可今天來得有些晚,魚攤已經打烊了,只有一個老頭還在賣魚。老頭頭發花白,背微駝,總喜歡斜著眼睛看人,可是市場里有名的吝嗇鬼。老頭的生意不好,每次都是最后一個收攤。他可從來不會向貓施舍魚,哪怕是一點的小蝦米。貓爸爸試著向魚攤的老頭靠攏了些,它不停地瞧著桶里的魚,又望了望老頭,希望引起他的注意,可老頭根本理它。而此刻貓爸爸的內心非常著急,它擔心家里幾個幼小的孩子。
它必須行動了。
貓爸爸瞧準了桶里那個頭稍大一些的鯽魚,乘老頭忙著給顧客殺魚的時候,把前爪迅速地伸進桶里,用鋒利的爪尖撩起了那條鯽魚,鯽魚在空中翻滾了幾下,便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又向上翻跳了幾下。貓爸爸剛想用嘴巴叼起那條魚,那個賣魚的老頭怒吼起來,手里殺魚的刀扔向了它,砍中了它的尾巴。
貓爸爸慘叫一聲,狼狽地逃走了。
賣魚的老頭還在后面不依不饒,罵罵咧咧,“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敢偷老子的魚,不要命了……”
貓爸爸逃進了灌木叢中。斷尾后的疼痛在它的全身蔓延開來,每個細胞都充滿了疼痛,它顫顫巍巍地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尾巴,只有少許的皮連接著,尾巴已經失去了控制。 貓爸爸咬住充滿血腥味的尾巴,忍著疼痛。用力撕扯著,扯開了最后尾巴與身體的最后一點皮肉連接。那份痛讓它接近了昏厥,可它依舊咬緊牙堅持著,它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它的孩子還在家等著它。那條尾巴在劇烈疼痛之后離開了它的身體。 貓爸爸叼起了那條斷尾往家里趕。
“孩子們,我回來了。”它強忍著身體上的疼痛,擺出一副輕松的姿態。
“爸爸,爸爸,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幾個可憐的孩子哭喊著要媽媽,貓爸爸再也無法強作歡顏了。它沒有找到貓媽媽,此刻的孩子們需要喝奶,需要解決饑餓的問題。
“看,爸爸給你們找到了好吃的東西。”貓爸爸把那條斷尾放在了孩子的面前。
孩子們圍著那條尾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爸爸,這是什么?”
貓爸爸結結巴巴地說,“這,這是……這是一只花老鼠的尾巴,它的尾巴太不結實了,我一扯就斷了,所以讓它跑了,只剩下了尾巴,你們將就吃一頓。明天,爸爸一定把它給捉回來。”
孩子們實在太小,這是它們第一次吃媽媽的母奶以外的食物,居然是爸爸的血與肉。貓爸爸扯開尾巴的皮毛,讓孩子吮吸著上面的血漬。沒有孩子發現爸爸的尾巴不見了。 孩子們又餓又困,吮著那條尾巴便睡著了。 貓爸爸看著可憐的孩子們,拖著疼痛的身體,再次出門尋找食物。他已經無暇去尋找貓媽媽了,他得趕緊尋找食物,它的孩子快餓死了。
夜晚,貓爸爸跳上一戶人家的窗臺,那一家子人正圍著餐桌吃飯。柔和的燈光照耀著爸爸,媽媽,還有兩個孩子,他們的臉龐散發著幸福的光。它想起了自己的愛人,想起了自己的孩子,眼睛模糊了。
貓爸爸在窗口發出低喃的叫聲,它在向人類乞討。 女主人聽見了它的叫聲,向窗口走來。貓爸爸有些緊張,向后退了退,當女主人再近一些時,它跳下了窗臺,但是它沒有離開,它鼓足了勇氣用貓的語言喃喃地說著,“給我點食物,求求你……”貓爸爸生來就是流浪貓,從來沒有跟人類離得這么近,更不知道該如何與人類相處。
女主人看到它后很驚訝,看到身后的斷尾還殘留著血跡,不禁心生憐憫,問道,“咪咪,你的尾巴怎么不見了?”她聽不懂這只貓在說什么,只知道它很害怕,便扔給它一塊肉。
貓爸爸喵喵地感謝之后,叼著肉趕緊往家里跑,把肉送給孩子。
每到這戶人家吃飯時,貓爸爸便到窗臺上乞討。后來,每到開飯時,女人直接把盛滿食物的碗,放在窗臺上。她想不明白斷尾貓為什么要把食物叼走?它究竟遭遇了什么?它的尾巴為什么不見了?
貓爸爸為了讓孩子們吃飽,它自己只吃孩子們吃剩下的殘羹,可幾個孩子正在長身體,飯量很大,剩下的食物寥寥無幾。貓爸爸越來越瘦弱,它的毛色失去了往常的光澤,失去了往日的雄風。它尾巴上的傷口還沒有愈合,疼痛每天都在折磨著它。最近幾天,似乎更加嚴重了,它感覺自己的后腿越發無力。
這一天夜晚,烏云低沉,遮住了月亮與星星。貓爸爸感覺渾身無力,站起來時,身體在打晃。可幾個孩子還等著它去尋找食物。春雷低吼著,天空中雨點撒向了大地。貓爸爸在大雨中踉踉蹌蹌地走向那戶好心人家,快虛脫的它試了幾次都沒有跳上窗臺。它在窗外無助地哀嚎著,那聲音是凄涼的,像這場雨一樣無情潑透了它的全身。
女主人聽見了,打著傘出了門,為它端來食物,它不吃,繼續哀嚎著。女主人想要靠近它,它卻躲閃著,它不吃不喝也不愿意離開,一直哀嚎著。 女主人不知道這只貓是怎么了,她又不忍心不管它。 貓爸爸一步一步地將女主人引向汽車修理廠的后院。 當女主人看到那幾只小貓咪時,她明白了這只斷尾貓的用意,它是正向她求救。這一定是它的孩子。
女主人輕撫著小貓咪,脫下外套,包裹起它們,準備帶它們回家。
此時的貓爸爸卻癱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了。
善良的女主人把它送到寵物店救治,寵物店的醫生為它做了檢查,因為尾巴的斷裂創面沒有及時處理,引發了感染。當醫生告訴女主人這是一只公貓時,女主人非常吃驚。當時,她看到三只小貓時,認定這是一只溫柔善良,偉大的母貓向她求助,沒想到竟是一只公貓。
沒有人知道貓媽媽經歷了什么,為什么離開了孩子?沒有人知道貓爸爸經歷了什么,為什么失去了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