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黃

家里曾養過一條狗。

彼時的我沒有給他起名字這樣洋氣的概念,所以到最后它離開我,他的名字在我嘴里也只是“我的狗”,現在暫且叫他大黃吧。

那時竟沒有一張大黃的照片

大黃一條土狗,全身是那么溫暖的黃,現在想起依然如冬日暖陽那般讓人安心又踏實,那是顏料調不出來的顏色。它伴隨我長大,直到我去遠方上學,它留在了老家。把它獨自留在家這件事,在十幾年后的今天想起來,依然會讓我內疚而遺憾,我像是背叛了一個朋友,可是,這件事無解,我當時必須去上學,并且不能帶上他。如果我當時沒有因為上學而因為出去打工而離開,現在大概也不知道去內疚吧。不知道大黃會不會原諒我,這個不告而別的朋友。我知道,對于它來說,我不是它的朋友,是親人。

大黃和我同歲,這當然不是巧合,農村生了孩子,就會捉一只小狗來陪孩子一起長大,說是這樣長大的孩子不容易生病,好養活。現在仔細想想,雖是有點迷信,過去的前輩,哪怕是生活在農村,也是有點智慧的,養只小動物對于一個孩子來說確實有諸多益處。就拿我來說,與大黃在一起的童年是快樂的,我太喜歡它了,恨不得與它同吃同睡,只是家人不允許,小時候的大黃就是一個肉球球,是我的洋娃娃,實在太可愛了,我怎么忍得住不去抱它玩它呢?也正是我對它的喜愛,差點要了它的小命。

大黃小時候一定也是這個樣子

那天,家里沒有大人,這是我最享受的時光,因為我可以和大黃說話聊天,分享食物,玩泥巴,各種角色扮演……那天,大黃是我的寶寶,我學著爸爸頂我的樣子把大黃頂在脖子上,它圓圓的身體好不笨重,只好任由我把它放在肩膀上,哼唧哼唧好像并不舒服,但也許是礙于情面吧,沒有過多掙扎,我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突然,一陣急躁的腳步聲近了,我腦海里已經浮現出媽媽對我咆哮的樣子,腦子里一片空白,我不記得我是什么時候把大黃直接從肩膀推下去的,我只記得它痛的叫了兩聲,而媽媽也不早不晚剛好出現,我躲過了一劫,心里對大黃是滿滿的愧疚,它一定摔痛了。孩童時代總是簡單的,以為什么病痛只要有喜歡的食物,就可以消除,對大黃的義氣,我感激涕零,只想跟他分享我最珍視的一切,于是便有了這樣一個畫面:

傍晚日暮,田間笑語漸近,炊煙裊裊升起,一孩手捧小碗,小狗端坐在旁,小孩與狗,你一口,我一口,誰也不曾嫌棄誰。那時,我與大黃都曾愿意為對方舍棄一切。

大黃一定花了很久等我

大黃比我長的快,長大后的大黃,少了萌趣,多了虎氣,對于它的臉我確實已經記不太清了,媽媽說它嘴巴很大,陌生人不了解它的脾氣多半不敢靠近。這在農村是最好的狗了,農村的狗要是不會叫,直接咬人的狗多半會被主人賣掉,要是長的瘦巴巴的,也會遭主人嫌棄,因為那代表著這家人很摳或者很窮。總之,農村養狗多半就講求實用有面子,要能看家護院但不能真的咬人,要身體健壯但不能偷雞偷肉,德行要好。長大后的大黃不多言,偶爾見到陌生人吠幾聲,也是令行禁止,家里無論誰的命令都有效。那時的我不知道每天我上學了以后大黃在忙什么,偶爾看見他跛著腳回來,儼然一個打敗仗的戰士,我們這一片都是他打下的江山,這個戰士每天都會去接我放學,他是我最威武又最柔情的大黃!

大黃光榮不光榮的事跡還太多太多,都散落在我零碎的記憶中,像天上斑駁的星星,像在訴說……比如也曾偷了叔叔灶上的臘肉埋在樹林子里想給自己加晚餐;也曾在家附近的堰塘里救起鄰居的雞;也曾狗眼看人低,追著叫花子狂叫了幾里地……

大黃活了十幾年,在我上高中的時候死在家附近。據說是被附近的一個人放了毒藥,爺爺奶奶當時沒有告訴我,等我知道的時候,那個放毒的人也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我再沒機會為我的大黃討回公道,但我是恨毒了他的!我期望這世界真的有輪回,讓這樣的惡人來世為我的大黃贖他今生的罪!我的大黃在離開的時候,不知道疼不疼,它一定還在等我!

也許是宿命,多年以后,一次偶然,我又見撿到一只小可憐,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大黃回來了,但我知道,此生與它必然糾纏不清。那是一個剛出生幾天的小生命,還沒有睜眼睛,睡覺樣子弓著背像一只小海馬,名之海馬,望之像馬一樣會馳騁,愿之今生無牢籠,有一片海大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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