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畢業季,如果我問:“畢業了,你最舍不得誰?”你會給我怎樣的答案呢?你最可能首先陷入一番糾結,因為畢業季,確實有太多的不舍!
有人說:最舍不得睡在我上鋪的兄弟,我們一起逃過課,一起泡網吧,幾年來朝夕相處在同一屋檐下,我們已經被時間粘合成了一家人;也有人說:最舍不得老師,遠離家鄉求學在外,我們必須學會獨立,學會自己照顧自己,老師如父如兄的關懷讓剛剛從父母身邊離開的嬌嬌女感受到異鄉的溫暖;有人說:最舍不得隔壁班我沒能追到的女同學,日后回憶起來,她就是我風華正茂時的女神,畢業后恐怕此生難再見;也有人說:最舍不得曾經青澀的自己,即使不夠勤奮,即使不夠優秀,即使不夠帥氣,即使不夠瀟灑,但那卻是在我最美好的回憶里最真實的自己。
碩士畢業那年,如果有人問我:“畢業了,你最舍不得誰?”我無需猶豫,便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阿黃?!?/p>
對,阿黃是一條狗,一條性情溫順的小母狗,一條一點都不像流浪狗的流浪狗。
對于阿黃的不舍,更多的是不舍那份極其天真也極其善良的乖巧,不舍那份極其弱小卻極其偉大的母愛!
1、初見
認識阿黃那一年,我二十三歲。九月開學季,泉州依舊炎熱難耐,我拎著小包,拖著大包,問了三個學生才找到寢室樓,一位不速之客的出現無疑在炎炎夏日中為極度疲憊的我帶來了幾許清涼,一條小狗正朝我搖著尾巴,一眨一眨的眼睛里充滿了溫順與善良。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阿黃,我不知道它屬于什么品種,只覺得它非常嬌小,不算尾巴也就三十多厘米的身長,身體一水的土黃色,只有嘴巴和眼睛周圍是黑色的。它的毛發很短,看上去很干凈也很干練。
“好可愛,寶貝兒,過來!過來,過來!”它的尾巴搖得愈發的歡快,慢慢靠近我,我俯下身子輕輕地撫摸它,它是那么的單純和善良,簡單的交流過后,它便輕輕地躺下身子,把最柔軟的小肚皮露出來給我撫摸。小時候,我家養過狗,我知道狗狗只有在充分信任一個人的時候才會把它最沒有防御性的肚皮露出來給你撫摸?!靶」怨?,你就這么信任我呀!來,寶貝兒。”我把一小塊巧克力遞給它,它吃完用力對我搖了搖尾巴,它目送我走進宿舍樓,從那天起,它便記住了我——一個會分享食物給它的好心姐姐。
阿黃的好心姐姐不只我一個,聽學姐說阿黃到二十九棟(我的宿舍樓)已經一年多了,到這兒以后,它就沒有再離開過,大概是因為二十九棟的女生們對它很有善吧!沒有誰專門給它起過名字,只是因為其純正的毛色,大家不約而同地叫它“阿黃”。
二十九棟后面是三十棟,三十棟是男生宿舍,三十棟的男生回寢室時必須經過二十九棟。每到吃飯的時間,阿黃總會乖乖地蹲坐在二十九棟前的路口,看到有人提著打包的飯盒,它便主動迎上去搖搖尾巴,希望能憑借自己的乖巧換來一餐飯。它從來只會和路過的女生撒嬌而忽略男生,因為女生們愿意分享的幾率比男生要高得多。
“來,阿黃,過來,給你吃的!”一次我和室友逛街回來,室友把雞米花分給阿黃,它輕輕用嘴巴叼走了室友手中的一塊雞米花,放在宿舍樓前種花的土地上,然后回過頭來又繼續向室友索取食物。室友拿出了第二塊,我說:“它不吃,它放下了”,室友笑了笑說:“以前我也這么想的”,然后她還是把第二塊雞米花也遞給了阿黃,和我說:“你看看它會做什么”。
我好奇地湊過去,它正在用兩只小前爪努力地挖著地上的泥土,挖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土坑,它把剛剛收獲的兩塊雞米花放在坑里,然后又用小爪子一點一點把食物埋起來了。知道了真相的我不禁發自內心地對眼前這個嬌弱聰慧的小生命泛起了一陣心疼和心酸,是誰讓弱小的它這么懂事?“晴天去打雨天柴”,也許正是生活的不易教會了流浪的它這個道理。
2、驚喜
阿黃當媽媽了。
我們從沒有誰留意過阿黃懷孕了,只是有一段時間覺得它變懶了,很少出來迎接二十九棟的好心姐姐們,只有吃飯的時間才會一如既往地蹲坐在路口。
阿黃不住在宿舍樓旁邊的角落了,突然有一天它搬了家,新家還是在二十九棟附近,位置卻非常隱蔽,幾經周折我們才發現了它的新家,那是一個洞,一個它連夜挖好的洞,一個大小是它身體兩倍的洞。
順著洞口看進去,里面竟然還有三只小奶狗,兩只黃色的,一只黑色的,它們比阿黃還要弱小很多很多,它們是阿黃的孩子。阿黃有寶寶啦!阿黃當媽媽啦!分娩的疼痛著實是上帝對母親的考驗,不知道弱小的阿黃何時獨自經歷了分娩的痛苦,又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為二十九棟的女生帶來了莫大的驚喜!
阿黃的秘密被我們發現了,它又一次朝著我們搖尾巴,努力地討好著我們,那種討好夾雜著少女的嬌羞,也夾雜著初為人母的喜悅。從那天起,二十九棟的女生變成了阿黃的“月嫂”,誰帶回食物來都忍不住分給阿黃,它依舊認真地搖著歡快的尾巴以示感謝,它還是會用心地把吃不了的食物埋好了藏起來。
可是,有一天,我們再去送食物給阿黃時,發現它不再快樂,它安靜的趴在洞口,那種安靜更像是筋疲力竭后的無可奈何。它的眼睛濕濕潤潤的,像是剛哭過,也像是正在哭,它看到我們還是會搖尾巴,但那只是出于禮貌,因為它對我們手上的食物完全失去了興趣。阿黃不再用身體堵著它的“家門”,不再用身體護著它的孩子,因為它的家空空的,只有它可憐兮兮地趴在洞口。
阿黃的孩子丟了,三個孩子都丟了,它們還沒有斷奶,就被可惡的兇手無情地奪走了。后來,聽三十棟的男生說,阿黃的孩子是在前一天晚上被一個中年女人用紙箱抱走的。
就在幾天前,這個女人曾帶給過阿黃美味的火腿和香甜的牛奶,當她再來時,阿黃高興地給她看自己最寶貴的孩子,它把她當做天使,卻不知她是惡魔,天使的饋贈不過是惡魔的誘餌罷了!男生說女人抱走小奶狗時阿黃一直沒有攻擊她,它只是緊緊跟在她腿邊,跟著紙箱里自己的孩子。直到她把三只小狗抱上了汽車,把狗媽媽關在了車外……
生產過后的阿黃身體還很虛弱,它追著汽車跑了幾步就再也追不上了。它心存幻想,天真地以為也許天使只是想和自己的孩子玩一玩,玩夠了就會送回來的,但惡魔用來回報天真的,從來都是殘忍而不是善良!
有段時間,二十九棟的女生埋怨著三十棟的男生,既然看見了有人偷阿黃的孩子,竟然不去阻止!男生曾試圖辯解:“或許她只是覺得小狗們風餐露宿太過可憐?!薄澳撬趺床话压穻寢屢黄饚ё??阿黃也風餐露宿,難道就不可憐嗎?”男生委屈地道出實情:“那個女人好像是學校的老師,我怕去阻止激怒了她,會影響我畢業……”
男生和女生都沉默了,安靜得像是丟了孩子的阿黃,我們都不服,卻也都選擇了明哲保身……那一年,我二十五歲,阿黃還是那么弱小,那么善良,只是從那時起,他本就辛苦的流浪生活里平添了些許憂傷。
3、我獨自而來,你目送我離開
一年以后,我要畢業了,實習期滿重回華大,重回二十九棟時,我又見到了阿黃,阿黃再一次給我帶來了驚喜——它又當媽媽了,又是三小只,似乎阿黃每一次分娩都生三小只。
阿黃又搬家了,不再是隱蔽的角落,不再是更加隱蔽的洞穴,這一次,它堂堂正正地搬到了二十九棟大門口,就在門前臺階的一角,它的家里有不止一個柔軟的墊子,宿管阿姨說這是二十九棟的“月嫂”們自發給阿黃搭建的新家!
快一年沒見了,阿黃依舊認識我,它朝著我真誠地搖尾巴,只是它的尾巴搖得不再那么專注,因為身上多了一份責任,一份母親的責任,一份極弱小也極偉大的責任!
“來,過來,寶貝兒,好想你!”話音未落,她又一次輕輕地躺下身子,把最柔軟的小肚皮露出來給我撫摸,它曾被我的同類無情地傷害過,但它依舊天真,依舊善良,依舊選擇相信我,并把最不具備防御能力的肚皮露出來給我撫摸。然后,它又一次目送我走進二十九棟,我不記得這是它第幾次目送我上樓,但我知道這樣的情景不會再有太多次了,因為我馬上就要畢業了。
這一年,二十九棟畢業的女生很多,畢業季,我們舍不得老師,舍不得同學,舍不得華園,舍不得二十九棟,我們也舍不得阿黃!
離開華園那天,二十九棟的女生發起了一場行動,一場保衛阿黃的行動!我們把阿黃的家鋪設得更加柔軟和舒適,并在二十九棟門前的墻壁上貼上了四張手寫海報:
? ? ? ? ?告示
①未達滿月之前,請勿隨意(禁止)給小狗喂食(包括水),阿黃的奶水是現在小狗唯一需要的糧食;
②小狗一般在出生兩周以后才慢慢睜眼、站立、行走,所以請勿可以讓他們做一些動作,也勿隨意搖晃小狗,這對它們沒有好處;
③請大家在給阿黃喂食以后,把小狗擺在阿黃身邊,方便阿黃喂奶,若更有心可把小狗把起,讓阿黃舔其生殖器,幫助幼狗排泄;
④阿黃是只挑食的狗,火腿腸不吃(貌似喜歡健康食品),所以大家就順便帶食吧。
? ? ? ? ? ? ? ? ? 愛護阿黃
? ? ? ? ? ? ? ? ? 人人有責
離開華大后,時至今日,我仍舊時常想起阿黃,想起那個弱小而偉大的母親,想起那只一點都不像流浪狗的流浪狗。親愛的阿黃,你現在過得好嗎?還住在二十九棟嗎?如果是,這已經是你在二十九棟生活的第六年了。
阿黃很聰明,它什么都懂,只是不會說話。親愛的學弟學妹,如果你們見到了阿黃,請你們替我轉告它,我很想念它,一直都很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