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密關系3」:當我在跑步時,我在想

七誽

偌大的空間,一排排整齊劃一的跑步機,就在那安靜的隨時等著你的到來。會選最前面靠窗的,右邊靠鏡子的,那個稍稍不容易被打擾的位置。

白藍白藍的一片天空角,透過窗戶,讓人忍不住總想穿透去觸摸,時而一束光射過來,經由它的不小心遮掩,也變得不再鋒利有敵意,多了些許柔和和蕩漾,暖洋洋的。你看著它,它看著你,就那樣,整個空間都靜止了。

咔擦咔,每逢這樣的瞬間就會減速下來,把它定格,留下。鏡頭里,只允許存在屬于它的姿態,試圖找多個角度去抓住細微的波動,然而最真實的始終只存在那一刻的肉眼和心上。

窗戶正對著「記憶中」熟悉而又陌生的800米操場跑道。只是青草沒有那么多,那么茂盛。樹也稀稀松松的。然后,記憶中的片段就像一陣陣風,輕飄飄的略過,卡屏。過往草地上留過的笑和淚,混濁進空氣里,就像跑步時的滋味:由五味雜陳,到心花怒放,到心如止水。

健身房的音樂,都是前臺小姑娘憑人家當時自己的心情隨機挑選的,所以,還是塞上耳機吧。恩,耳機是一道護身符。,是給人營造一個鬧中取靜的好幫手。至于身邊的俊男美女,累了疲了來養養眼緩沖下就夠了。一本正經的想出汗的,才不想花多余的精力來特地當觀眾吶,老老實實參與才真的有個中味道。

話說,從小到大最不歡喜的就是長跑了。所以,對于那些科班出生的男孩,青春時代總是免不了滿臉的花癡崇拜,但對跑步還是沒有想轉變到喜歡的一絲念頭。第一次踏上跑步機的那一刻,有些小興奮,哇嗚,感覺像要飛起來了。然后加足馬力,真的就能那么輕松的飛跑起來,然后傻傻的沒緩沖多久就走下來,然后整個人就真的站不穩像飄在空中了。

那是刻骨銘心的第一次,傻乎乎的自以為是的,和跑步結下了「愛恨情仇」。后來,查閱APP,聽教練說。喔,原來你這么「不好相處」,也許一個不小心就容易傷著膝蓋,崴了腳,小腿變粗,事倍功半等等。慢慢磨合了一段時間,開始覺得你比較親切了。雖然你每一次虐我千百遍,但我每一次還是心甘情愿的待你如熱戀。

后來,開始覺得你要不得了。每一次讓我汗流浹背時,竟然總能讓我豁然開朗還心懷感恩。而且,只要在我覺察到內心的小屁孩即將要造反時,我都不知哪來的自信,對你。我相信只要腳踏上去,就包治百病。就像今個,突然冒出一句話:那些你留得多余的淚,其實是你本該要留的汗水。

無數次,任憑耳塞里是何種伴奏,都會不經意冒出一句句沒頭腦的中國話。那一轉瞬,就好像明明是汗臭味的咸水浸濕了你的眼,讓你會不耐煩的心生厭惡,可那種感受被當下取而代之了——是享受的,平和的,有些依戀的。那一滴滴順流而下的水珠,從額頭到眉毛,到眼睛,到嘴唇,到脖子,到手臂……到腳踝。讓你身體每個細胞跳躍起來了。

……

看看窗外,放緩腳步,看看右邊鏡子里的那個你,笑了。再看看左手邊由遠及近的空蕩蕩,把目光縮回到挨著自己的那一個,偶爾會神游出一個人來:如果,有一天,你的那個他就這樣陪著你,慢跑、快跑、小走,空氣中交錯著你們的氣味,夾雜著你們的聲線,融匯著彼此的注視。在最初設定好的時間目的地,過程中偶爾的各種小情緒刁難,看看旁邊的ta,這一路有了陪伴后,是否會多了些堅持下去的信念。雖然彼此行走在各自的跑道上,但只要手一伸,就能擊掌,并肩而行。一路,分享著各自的世界,卻又始終是在同一個空間里,在對方可以看到觸摸到的視線里,哪怕一個意外出現,也能有多一點的機會去抓住對方的手。……

然后再把目光跳到挨著的隔壁鄰居那個位置,再想:仍然是那個你們彼此相愛的人。你們中間隔著一個空位置,看著不大,卻活生生的像個巨坑,伸出各自的手,是觸摸不到對方的。它就像生活中的「陰謀家」——可以讓你們分崩離析,也可以讓你們水乳交融。那個「空白格」,有時是需要的。因為你們在各自的跑道上,有各自需要修煉的能量去迎面前面的世界,那些儲備都需要精力和時間,不被打擾和捆綁。……有時卻也是炸彈。如果彼此為的只是逃避矛盾和為自己的掙扎找路子,這兒是沒有安全出口的,只會逼死對方,缺氧悶死自己。

一個人快跑,還是兩個人慢跑,或是時而慢時而快。不能只想著自己的空間和能力,還是得照顧下對方的感受。至少,在你準備改變方向、速度和頻率時,能否告訴下你的同行者?在這個巨坑面前,你是想一起填滿跳過去,還是傻頭傻腦的看著你們任何一個人栽進去,再有意無意的拉另一個人下水?

再把目光拉回,環視一周,是一群不太相干的「同路人」。我們原本不認識,因為這么一個共同的點匯聚到一起,但仍然會「不認識」。只能說,偶爾會是種不小的莫名的動力,無需言語交流,一個不小心的眼神對視,或是有意駐足的欣賞和默默偷師,都會讓你覺得這個小空間被獨立開來,干凈、充滿著生命的活力,還有對生活的上升熱度。這里,沒有實際年齡,只有心里年齡。

生活的種種不定期,不同選擇后的你我他,匯成的交集點,不也是如此的「不認識」嗎?有時,我們好像真的不太需要「認識」太多,或是不停的「認識」。因為,磁場會讓我們去真正認識該「認識」的。

最后拉回意識,原來汗從未停止,哈,真有些嫌棄自己,黏糊糊的。

……

又是否會覺得,一段跑步就像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每一天?剛開始,很平靜坦然的按部就班著,小跑熱身,感覺上來了,來一段爬坡小跑或是平地快跑,累得喘不過氣了,又會不自覺按下初始穩定鍵:「那個你覺得最舒服的節奏速度」。等到元氣恢復得差不多了,又開始加速了。等到下一次再踏上,都會覺得之前的都太小Case了,該加速了。也會,有偶爾的停歇,雜七雜八的干擾阻礙你去做到持之以恒。一段時間,重新回歸后,你卻依舊慣性的以為你始終該加速了,然而身體的信號告訴你不要逞強,該量力而行了。你會有情緒,但上了最初的軌道后,始終會和它握手言和。

生活呢?是不是,好像它的一個縮影。空間小了,時間短了,感受就深了。

當跑累了時,腦袋也會有些缺氧的,然后不自覺放空。音樂調到舒緩的節奏,讓自己慢慢靜下來,放松全身,小步慢走。再看看窗外,在此之前發生的種種不開心堵塞,就像電影剪輯,唰唰的全被清除。

身邊的人,依舊在進行著各自的步伐,不緊不慢的。偶爾,出現斷斷續續的一陣陣慘叫,不用想,又是誰在被擼鐵深深坑。恩,叫的我都覺得肉疼 。一些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來來走走,留下的汗水,似乎和這兒成了不被磨滅的氣味。

這一段路,挺值的。因為,不再是刻意的為了某一目的而為之,而是已成生活的一份子。陪伴著你,見證著你,漸漸的熟悉著你看不到的那個你。談愛,也許還差點,因為馬拉松還不敢嘗試。但談喜歡,是只多不少,因為不想離開。

也因為這樣,慢慢發現一身運動輕裝,最美。簡簡單單,輕輕松松,活力四射。

感恩生活,與其說用花枝招展的言語碎碎念,不如說是已融化到每一個當下了。跑起來時,是真沒有累并快樂著的,是跑完了才有的。

當我在跑步時,在想……在想我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下去,能堅持多久,能找什么理由說服自己等等,而當我老老實實只跑時,我不會去想這個了,而是會想——我該怎樣讓自己過得舒心點了。是我能怎樣,而不是別人能給到怎樣。

終于,我在這條軌道上,也許找到了我能要的我想要的:穩定和新鮮感的平衡力。自律,專注的力量。任世界的變化和周遭投來的嘈雜頻率有多快,我都可以先試著保持一份冷靜,去聽聽那個聲音,再做判斷。至于年輕的活力感,不妨多賜點給小日子。

有機會,去放開跑吧,然后面朝天空,重返十七歲的感覺。……

七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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