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不把自己寫的東西稱為文章,文章這兩個字很神圣,唯有敬仰。
喜歡文字是從八歲時大姐買來的一本介紹南沙群島的書開始,書中的景色和各種熱帶動植物讓我陶醉,從來沒有想過,簡單的詞語組合起來竟然這樣美妙這樣神奇。雖然那時候只上二年級,必須輔助字典來閱讀,但那過程很快樂,讓我百讀不厭。直至今日,那本書雖在傳閱中早已不知去向,也已經忘了書名,但曾經美麗的場景永遠在記憶中。
第一次擁有課外讀物是在一次元宵節上,那年村上的圖書館第一次開放。那天晚上,街上的元宵燈會熱鬧非凡,村辦公室的二樓圖書館燈火輝煌,最搶手的莫過于連環畫,你爭我搶象一場戰爭,管圖書的大叔被擠得哭笑不得。我被擠到一個角落,在我的腳下靜靜地躺著一本,努力彎腰撿起然后奮力逃離戰場。那天晚上,坐在村辦公室的臺階上,第一次知道有個作家叫丁玲,有條河叫桑干河。
初中時期,是閱讀量最豐富也最愜意的年代,讀金庸古龍梁羽生的武俠小說,常常忘乎所以,覺得自己就是行走于江湖的女俠,殺富濟貧除暴安良。崇拜他們的文采,因為文字,他們筆下的人物有生命有血有肉,在愛恨情仇中譜寫悲喜人生,譜寫忠孝仁義。
也讀瓊瑤委婉的言情小說,不是因為情竇初開,也不是因為書中或凄美或圓滿的愛情故事,而是因為她筆下柔美的句子和詩詞。那時候,只讀對眼的文字,讀者更是愛不釋手。那年代,買本書是很奢侈的事情,經常為了一本書而望眼欲穿。
初二的元旦,我寫的一首小詩被張貼在校園的黑板上,遠遠地看著同學們一次次翻閱,滿心歡喜。也是從那次起,真正懂得文字的魅力,也是從那次起,總會一時興起在書上或者本子上留下所謂的詩句和歌詞。曾一度,還為自己的文字譜曲,盡管那時候不懂樂譜,但決不影響那份對文字的癡迷。
今天之所以從沒讓文字走出自己的世界,還要歸功于初中時代的兩個語文老師,離不開他們的鼓勵和支持。初一初二教語文都是鐘老師,我的作文很榮幸被鐘老師用她的家鄉話在課堂作為范文朗讀,很開心很陶醉,掩飾不住的幾分竊喜蕩漾在雙頰。也許因為喜歡鐘老師,語文成績是最好的,我能做到的唯有用成績來感恩。
初三那年,一次語文課上,張老師特意強調有一個同學的作文他給了甲上的評價,還故意留點懸念不讓我們知道是誰。那天作文本發下來,當我翻開時,天上掉餡餅的感覺,偷偷撕下那篇叫做《論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的作文珍藏。那天,同學們爭相查看,直到最后以謎而結束。不是不想張揚,而是少女的羞澀和文字讓我明白,低調做人是一種修養。
時隔多年的今天,因為文字公開這個秘密,可惜那篇作文和一大堆書本隨著歲月去了遠方。幸好還有兩本日記,那里面有多彩的青春和曾經的歲月。
讀書寫字是門檻最低的高貴。這些年,文字從沒走出我的生活。
08年五妹幫我開通博客,當我第一次在鍵盤上敲下父親兩字,有流淚的沖動。那時候,在店里閑的時候總想劃拉幾筆,但靈感總是和我作對,有時間的時候寫不出一個字,想寫字的時候總是被打斷,應了關中那句俗語“有牙么骨頭,有骨頭么牙”。若每天不擠出幾枚字就會寢食不安。無數個夜晚,絞盡腦汁只為了給未來留點念想留點回憶,那時候想象中的未來,是多年后獨自坐在陽臺上,搖著搖椅曬著太陽,戴著老花鏡翻看著曾經,在文字中享受著歲月靜好。
因為文字,認識很多臭味相投的朋友,我們在文字中找到共鳴,相互鼓勵將碼字堅持到老。我們從博客到QQ到微信,因為文字,我們沒有走散也沒有走丟,也許今生也不會見面,但彼此間情同姐妹也如久未謀面的知己,沒有生疏沒有距離。
對于文字,我象瘋子一樣癡狂。每篇文字都是我的孩子,歷經孕育歷經心血直至分娩,痛并快樂著。
就在剛才,寫完的文字被我一不小心丟了一半,面對殘垣斷壁,我象一個走丟了的孩子,迷茫,無助,自責。
在小鎮人的眼里,一個女人要是不好好過日子,就是胡成精。因為一篇《有才與冬娥》,我被人唾罵,曾一度捫心自問,為什么要寫他們?為什么要給自己添堵?痛苦茫然讓我一度有了放棄碼字的念頭,可當一種習慣根深蒂固時,是難以改變的。面對不屑和鄙夷的眼神,我能做到的就是做好自己,將碼字進行到底。
這些年,文字是我的閨蜜,我難過她陪著我哭泣,我快樂她和我共同分享,我抓狂時她對我不離不棄。當我第一次把她變成鉛字時,很想抱著她跳,抱著她哭。
從小生活在小鎮,文字是環境的代言者,我會堅守這塊陣地,讓遠去的歲月在我的記憶中歷歷在目青春永駐,讓遠去的小巷在我的文字中依然雞飛狗跳,依然有裊裊的炊煙和泥土的味道。
對于文字,我只是一個家庭主婦,做慣了粗茶淡飯,是做不出大廚級別的美食,我也做不到讓她養眼讓她精美,能做到的唯有質樸。我用蹩腳的手藝制作屬于我的精神食糧,然后把酒言歡。
因為文字,感恩無處不在,因為文字,我在這個溫暖的大家庭中忘不了很多給予我支持和鼓勵的哥們姐們,正是有了他們,我才擁有執著。
碼字是一項苦行僧的生活,那天看路遙的紀錄片,看到路遙寫完《平凡的世界》最后一個字,然后站起來將圓珠筆從窗子扔了出去的那一幕,忍不住熱淚盈眶。路遙是一個優秀的作家,也是一個苦難的作家,他用執著譜寫人生,譜寫平凡世界中的偉大,嘔心瀝血,將生命獻給了自己熱愛的文學,獻給了生他養他的那片黃土地。
那天外甥幫我注冊簡書,我從一個陣地到另一個陣地,頁面變了環境變了,但始終沒變的是碼字。那天,我鄭重地寫下自己的簡介——一個喜歡“胡吹浪諞”的關中女人,將生活中的點滴碼成一座記憶之城,那里面有鍋碗瓢盆,有家長里短,也有“搔首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