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從一進入法院起D君與A女士就顯得莫名的愉悅,仿佛在他們面前宣讀離婚判決書的法官是在為他們朗誦一首散文詩一般。法院民事審判庭的法官們對離婚早已司空見慣,但還沒見過離婚時男女雙方用著一種近乎享受的表情在傾聽他的宣判。
法官那不解的表情和欲言又止的好奇心理更是讓D君有種快感,一種為自己的計劃得意的快感。
從法院走出來后,D君與A女士從法律上已經徹底的斷絕了夫妻關系了,雙方沒有任何的歇斯底里,甚至沒有任何的埋怨,反而是一種很喜悅的神色,讓人不可琢磨的喜悅。
“那么我現在應該做什么呢?”D君對曾經的妻子A女士說,他露出很得意的表情,在他心里早就知道自己應該干什么了。
“為了你辦事的高效率我想我今天應該請你吃點什么。”A女士神秘的笑了笑。
“算是獎勵?還是慶祝?”
“兩者都有吧。”
“這次就算了,我們剛剛從法院出來,為了避免他人說閑話和其他別的什么亂子,我想你對我的慶祝加獎勵的飯就先存起來,半年后再吃也不遲。”
“恩。好吧。”A女士停頓了一下,“那……你的問題解決了吧?”
“我哥們剛才聯系我了,說為我找房子的事已經搞定,正叫我盡快去辦理呢。”D君攤了攤手繼續說,“他還詢問我,為什么我們倆結婚才兩年不到而且平時感情很好怎么忽然就宣布離婚。”
“那你怎么回答的?”
“說了你別生氣,我就說了一句,同床異夢。”
“同床異夢?”
“是的,同床異夢。”D君嬉皮笑臉的顯得很輕松的樣子,“我杜撰的不錯吧?”
“你說的很正確……”A女士的表情恍然間陰郁了一下,繼而又恢復了原有的神色,仿佛頭頂那多云的天空,一半是絢麗的陽光,一半是陰沉的影子。
二
“我說你們是不是太沖動了?有什么事不可以好好商量,竟然去玩離婚?就是先分居也比離婚強!就算實在是合不下去,離了也就罷了,干嘛你把原本是你繼承而來的房子都送給了她了?搞得現在要出來租房子住。你這不是自掘墳墓嗎?”D君的哥們沒好氣的教訓著他,也許是對他的所作所為感到不解,也許是剛剛忙死忙活的幫他搬了一屋子的東西的發泄。
D君一臉陪著笑,毫不在意哥們的怨言,把東西都搬完后,他打開一瓶飲料遞給哥們。
“這世上什么東西最難但你又不得不為之?”D君喝了口飲料。
“賣什么關子啊,是賺錢吧?”
“不錯,想要生活你就只能苦苦賺錢別無他法,當真是辛苦啊!”
“是啊!但是吃白飯更辛苦。”
“吃白飯更辛苦!多棒的話!”D君拍了拍大腿,“所以為了不吃白飯我們就得實在的去干點什么。即使是用一點小小的投機倒把的手段也未嘗不可。”D君神秘的笑了笑。
“你又在吹牛了。我就不信你還敢去犯罪。你的膽子有多大我這個做兄弟的還不清楚?”
“誰說去犯罪了?”D君白了他哥們一眼,“像你這種腦子少根弦的人除了勤勤懇懇工作外就知道犯罪了,你就不能動動其他腦筋?哪怕是歪腦筋也好。”
“聽你這么一說反到是我的不對了。你動了什么歪點子了?也熏陶熏陶我一下。”
“看在咱們從小玩到大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吧。我在實施一個計劃,你可得保密。”D君思索了一下繼續說,“這事還得從一個月前說起。
“有天我和我老婆去參加她們公司的朋友的婚禮,她這朋友其實是個“二進宮”,什么叫“二進宮”?就是本來和老婆離過婚,后來又復婚了。吃過晚宴之后我老婆一邊走一邊叨叨絮絮的在我面前抱怨。
“你問她抱怨什么?當然要抱怨了!到不是抱怨這新娘比她漂亮,也不是抱怨婚禮多么的無趣,而是心疼她那一千元的紅包,而且這一千元是送給一個“二進宮”的同事,換你你也抱怨。
“抱怨也就算了,她還故意遷怒于我,說我是個死腦筋,少根弦的那種。就跟你小子差不多吧。哈哈。她說我少根弦我當然就跟她急了,不過也就是被我老婆這一激,我想出了一個點子來,不但能證明我是個聰明人,更重要的是能實實在在的賺到不少!
“你問什么點子?你怎么還這么笨,還沒猜到?你可得幫我保密不然我就得全盤皆輸了。結婚送禮、禮尚往來這是社會上不成文的規矩,甚至比法律還更理所當然。禮金少了你會挨人白眼,多了又心疼,但是為了面子還是得不多不少的給點。所以結婚對一對新人來說當然是喜事了,名利雙收。
“所以嘛。那天我老婆就像是故意激我往這方面想的,她這一激就讓我想通了,我對我老婆說,我們可以離婚!我跟她離婚,當然是假離婚,但是卻又是真離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怎么說呢?真離婚是指我們從法律上的確真實的離了,這不今天剛到法院領了離婚判決嗎?說假離婚是感情上的,我們感情沒出什么問題,所以當然是假離婚了。所以我們商定了,半年后咱們又復婚,這一離一復,送禮的還得送禮,賀喜的還得給我們賀喜。哈哈。我果然聰明吧?雖然這招有點損,不過與沉甸甸的禮金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呢?”
D君喜笑顏開的拍了拍哥們的頭:“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你小子夠行的啊。這都行?我當真就沒想到。所以你就把房子讓給你老婆先住了?”
“是啊。事情嘛,講究效率,為了把離婚盡快的搞完結。當時我老婆說:‘要分房和家庭財產的話,不知道從法律上要扯多少天,沒完沒了的,干脆我和你簽一個協議,說我不要房子了,我自己搬出去住?’當時我想這樣甚好,不過看著我老婆那可憐楚楚的樣子,我說:‘干脆我搬出去吧,你一個女人家的不方便。’于是我和老婆就假裝正式的簽了一個協議,就是我把房讓給她的分割家庭財產的協議。當然從法律上說這協議是真的,為此我們還去了公證處公證,但是你知道這不過是我們的計策罷了,所以算是假的。于是才有了你和我今天的忙活啊。”
D君的哥們沉默了良久,感嘆的說:“好個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三
D君與A女士的戲演得很成功,他們對親朋好友們的詢問都以一句“同床異夢”來簡單蓋過。這半年時間里,為了避人耳目D君也就沒再回原來的家,當然這也是在他們的計劃當中的事。
D君有時夜里想念妻子的時候也曾打過電話回家,不過兩三次后A女士干脆把電話停了,說是既然要避人耳目就應該進行得更為徹底,半年的時間總會熬過去的。
好不容易D君熬過這半年的相思之苦,終于到了他們約定回家的日子。他買了一大束鮮艷的玫瑰,輕車熟路的往家里走去,掏鑰匙,打開門,一切是那么的自然和熟練,屋子里那溫暖的空氣似乎瞬間就使他這半年以來在外面的冷暖辛酸給融化了。客廳里的電視聲傳到他耳朵里,他走進客廳,正琢磨著怎么與妻子浪漫一把的時候,他被眼前的場景給凍僵了——A女士正躺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里看電視。
D君的腦袋“嗡”的一聲,他完全的驚呆了。
A女士顯得很平靜,她從她靠著的男人的懷里緩緩起來,對D君說:“我正想找你呢。我和他要結婚了,到時候還希望你來捧場呢。”A女士指了指她身邊的男人,繼續說,“還有一點,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你把我的房子的鑰匙還給我。當然,如果你執意不還的話也沒關系,因為我們已經打算明天就重新換鎖。”
“不!不!這不是真的!你是我老婆!房子?房子是我的!”D君歇斯底里的吼道。
“房子你不是已經送給我了嗎?”A女士漿起一絲冷笑,“我們的協議可是有公證處的掌印的,我的這份協議我一直保存著。還有,我不是你老婆。我們已經離婚了!”
D君兩眼一黑,這突如其來的一切仿佛赤道與北極瞬間重合在了一個焦點,而人被無情的拋進了永無天日的真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