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詩是一位年邁的老父親,那詞就是他的小女兒。詞永恒的主題本是兒女情長,癡男怨女,總是把紅色的信箋寫滿了,又被淚水打濕為無色。
遂翻開《小山詞》,再次陶醉在淺斟低唱之中。晏幾道是晏殊的暮子,也是受父親聲名最少的一個。小晏和蘇軾、秦觀、黃庭堅是同時代的人,最懂小晏的大概是黃庭堅吧,他曾經評價過小晏的“四癡”: “仕宦連蹇,而不能一傍貴人之門,是一 癡也。論文自有體,不肯作一新進語,此 又一癡也。費資千百萬,家人寒饑,而面 有孺子之色,此又一癡也。人皆負之而不 恨,已信之終不疑其欺已,此又一癡也?!?/p>
?癡人晏幾道放棄了高貴的政治地位,但是他在文學史上得到了莫大的榮譽——他的詞超越了他的父親晏殊,也超越了歐陽修這樣的大家。
夢后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 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一曲《臨江仙》打動了千百年來的讀者。不知在落花飄零的季節,雙燕歸來,當時的明月猶在,而她是否還在?
醉拍春衫惜舊香,天將離恨惱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樓中到夕陽。 云渺渺,水茫茫,征人歸路許多長。相思本是無憑語,莫向花箋費淚行。我知道你為了生計而遠走他鄉,那個在灞橋分別她卻一直在你心頭,久久不愿離去。你說相思本是無憑語,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
十里樓臺倚翠微,百花深處杜鵑啼。殷勤自與行人語,不似流鶯取次飛。 驚夢覺,弄晴時,聲聲只道不如歸。天涯豈是無歸意,爭奈歸期未可期。敦厚的你還是在酒后說出了心里話,你說:美麗的女子啊,我知道你在等候我的回音,可是,不是我不想回去,而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去??!
街南綠樹春饒絮,雪滿游春路。樹頭花艷雜嬌云,樹底人家朱戶。北樓閑上,疏簾高卷,直見街南樹。欄干倚盡猶慵去,幾度黃昏雨。晚春盤馬踏青苔,曾傍綠陰深駐。 落花猶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處。你終于回來了!但是當你來到當年和她幽會之地,倚遍闌干也看不到她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般的身影了,任憑黃昏直下瀟瀟雨打濕那火熱的心。
彩袖殷勤捧玉鐘,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數年之后,在一場晚宴上與久別的佳人重逢。你還是那么美,一如以前,可我還是當年牽著你的手希望和你一直到老的我嗎?今夜,我手持銀燈仔細的端詳,還恐怕我們是相逢在夢中。
合起書本,小晏仿佛穿越千年而來,他告訴我:珍惜你現在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