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一周前發表在訓練專刊上的一篇文字，給領導看的，這是刪節版，大家一笑而過就好，不喜勿噴。

（一）

當自己被挑出去的一剎那，一種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總算是沒有成為被拋棄的那一名，雖然這并不值得慶幸。

表哥笑著看著我，一言不發。

表哥是我們二中隊的特警教官，也許是感覺太親切，所以大家都叫他大表哥。其實感觸更深的應該是我，從第一天起，我就發現，他的相貌和言談像極了我的親表哥。

（二）

清晨，一聲呼號打斷蟬鳴，操場上隨即泛起了塵土。空氣似乎依舊沉默，唯一能聽見的，便是此起彼伏的“一二一”和沙沙的腳步聲。

在訓練基地的每一天都是這樣開始的。當別人還在睡夢之中，我們卻早已大汗淋漓。日復一日，極盡單調。

“看，水！”

我抬起頭，大白手里拿著自己的半袖在擰，汗水順著衣服流下，已經在地上聚了一灘。我低頭看著自己已經濕透的衣服，笑著對他說：

“沒事的，不會白流。”

大白是我們二中隊五班的班長，因為個子長得高而且皮膚白，所以大家都叫他“大白”。

“快快快，集合了，檢查一下床鋪，看有沒有東西落下。”

哨音響起，大白反復囑咐，生怕隊友因為內務不合格而受罰。

八月正是這座城市一年中最炎熱的時候，往年的現在，我們還都沉浸在暑假的奢靡中，“朝十一晚三”雖然天天對著電腦屏幕，但依舊不亦樂乎。

然而這個八月，注定記憶深刻。炎炎烈日之下，每一寸土地都充斥著焦灼。就在這種螞蟻都不會出門覓食的日子，我們成為了操場上唯一的活物，一片墨色，喊殺聲飛舞。

“又是一個艷陽天。”大家抱怨道。

其實來到這里的幾乎每一天都是艷陽天。第一天，教官便告訴我們，這地方一般只在夜里下雨。有人說這里邪性，周圍的城市都在下雨，唯獨訓練場的上空沒有一絲烏云。其實這還是有科學依據支撐的。當然大家不會去想這些，下雨只是一個念想，雖然期盼休息，卻也練得起勁。

（三）

“你，出列！去那邊練去！”

表哥指著我，滿臉的無奈。這已經是這一天我第五次被撿出去，而這個上午總共學了五個動作。

接連幾天的項目中，我成為了唯一一個屢次被撿出去單練的隊員。表哥極盡無奈，反復地讓我練習，但就算是手把手，也難見成效。其實我也十分無奈，對于我這樣一個身體不夠協調的人來說，有些動作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練會。一個班的弟兄們反復教我做動作，一點一點地讓我體會，似乎比我都心急，雖然大汗淋漓，卻收效甚微。

我扭過頭，大白沖著我笑。他的每一個動作，同樣僵硬，像我一樣。不同的是，他的爆發力要好得多，因此他這天上午只被點到一次。汗珠由額頭流到臉頰，在陽光下晶瑩剔透，大白似乎并沒有發覺，也許我的臉上也一樣，只是，此刻已經顧不得這么多，一門心思在琢磨每一個動作的每一個細節。

“咱倆晚上加練吧？”我滿臉疲憊地對他說。

“行，去哪？”大白說道。

“水房，要么會議室？”

“水房太滑，會議室有鏡子沒？”

我搖搖頭，“不知道。”

“有了哇，晚上一起去。”豆腐湊了過來。

豆腐是我的舍友，因為有一次吃了八份臭豆腐，所以我們叫他“豆腐”。他和我們，身體協調較差，也被教官點了出來。

（四）

這一天下午注定和往常不同，我們進行了表演方隊的選拔。

前二十天的訓練就這樣匆匆而過，已經習慣了每個午后擒敵拳的喊殺聲。而選拔的第一個項目，便是擒敵拳。

選拔之前，心中充滿忐忑，腦中不由自主地設想自己如果被淘汰刷入雪豹突擊隊，該如何面對朋友，如何面對教官和老師，最重要的，是如何面對自己。

“雪豹突擊隊”是趙政委給被淘汰學員組建一支帶有貶義的方隊。

“準備好了嗎？”

耳邊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猛然一回頭，表哥已經出現在了自己身后。

“準……備好了。”我幾乎是顫抖著說出這句話，沒有絲毫底氣。

“好好打，爭取你們還在一個方隊，我帶你們。”表哥安慰道。

也許是受到了這句話的鼓舞，在第一輪的選拔中，我順利地打完了每一動動作，對于我來說，幾乎竭盡全力。

松了一口氣，回頭，看到表哥已經在隊列后等待。

“后面還有項目嗎？”我問他，語氣中帶有一絲期待。

“有，等著……。”表哥云淡風輕，但我心里剛落下的石頭又一次懸了起來。

隊員選拔工作仍在進行著。因為身體的不協調，我一次次被刷下來。我不停地安慰自己，就算被選進去，也是給隊伍拖后腿，不如等待自己更適合的方隊來接納自己。但看著身邊的人一波又一波地被挑出去，心中還是免不了有些焦慮。

隨即到了最后一個方隊的選拔，教官示意我們空手做伸縮警棍的運用動作，趙政委站在對面，一言不發地看著我們。自己身邊的人所剩無幾，所有的人都明白，如果這一輪再被刷下來，無疑將全部成為“光榮”的“雪豹突擊隊”隊員。我們互相對視著，雖不相識，但目光中卻凝聚著相同的堅定。輪到我們上場了，一剎那，心中熟記的所有動作，瞬間一片空白——如雪后初晨，無絲毫繁雜。我用盡全身力氣，手臂在空中劃出了一條圓潤的弧線，懸停在身體上空，隨即一落，擺好了肩上戒備的姿勢。

“你，出列！”

趙政委指著我，讓我到旁邊等待。那一刻，落下的手臂打破了空氣的寧靜，我立即小跑到旁邊隊伍里。夕陽依舊耀眼，我隱約看到自己臉上的汗珠在閃閃發光。表哥走到一邊，拿起手機對著天空按下快門。我發現云彩散落在太陽的周圍如同一幅絕世名畫。

豆腐在隨后的一組中也被選進了這支方隊，而大白也在反復被刷之后，最后一次機會被選進了槍操方隊。

“我們宿舍有一多半的人在這支方隊。”豆腐對教官說。

教官一愣，隨即問了一句：“你們宿舍多少人？”

“三個。”豆腐比表哥都云淡風輕。

所有人都在笑，我站在隊列里，面無表情，此刻心情依舊復雜。值得慶幸的是我們仨都有了自己的歸宿。這僅僅是開始，我可以想象到，為了最后的考評，我們會付出更多的艱辛，留下更多的汗水。

（五）

訓練井井有條地進行著。幾天后，和季老師聊天，談及自己因為先天不協調缺乏自信時，季老師對我說：“沒有人天生就能做好一切，只有你努力付出了，才能做到最好。就像學開車，一開始誰都會犯迷糊，但到真正考到本之后，才會發現自己并不是笨得不會。練得多了就什么都會了，加油，你的汗水不會白流，你一定是最棒的！”

這席話深深映到了我的心中。之后的訓練，自己雖然笨拙，雖然不斷被批評，卻依舊沒有放棄自己，我相信我會竭盡全力，力爭不留遺憾。我甚至開始期待最后考評那天，臉頰上汗水不停流過，手中的銀光夾雜著呼嘯聲，在訓練場上留下這個秋天最熱血的青春。那時，我要自信地對自己說：你的汗水，不會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