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羅馬帝國,大家腦海里浮現(xiàn)的肯定是一幅地跨歐亞非的龐大地圖,浩瀚無垠的地中海也不過是這個大帝國的小小內(nèi)海,在其強盛期,它依靠著強勁的重裝步兵,碾壓一切擋在前面的敵人,可以說是古代世界的“獨孤求敗”,當時唯一能與它平分秋色的恐怕就是漢帝國了。
然而,羅馬帝國擴張的過程也不是一直順風順水,曾經(jīng)就有一場戰(zhàn)役讓它輸?shù)脹]了脾氣,這就是在軍事史上赫赫有名的“卡萊戰(zhàn)役”。
公元前53年,凱撒已經(jīng)在高盧地區(qū)(今法國)取得一連串勝利,征服了許多桀驁不馴的凱爾特部落,威名遠揚,賺足了政治資本。這讓他的老戰(zhàn)友同時也是最主要的對手——克拉蘇——坐不住了。
克拉蘇深知,如果自己再不有所作為,恐怕羅馬人就只知凱撒而不知他克拉蘇了!于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他率領七個軍團共四萬人,離開了自己的祖國羅馬,向東方進發(fā),誓要和在高盧取得勝利的凱撒一樣,去奪取屬于自己的“黃金與榮耀”。
不久,克拉蘇和他的軍團進入西亞。
卡拉蘇軍團的動靜驚動了帕提亞人。
帕提亞,即中國史書所記載的“安息”。帕提亞人是一支沙漠游牧民族,原本居住在里海東岸,后來在游牧過程中遷徙到了伊朗高原東北部;波斯帝國興盛時期,帕提亞作為這個大帝國的小弟,為他們提供出色的騎兵和射手;波斯帝國滅亡后,伊朗高原陷入群龍無首的混亂境地,帕提亞人精湛的弓馬騎射技術這時就派上大用場了,在東征西討中打敗了一連串與他們爭雄的民族,在鐵馬金戈中強勢崛起,最終在波斯帝國的廢墟上建立起龐大的帕提亞帝國。
羅馬帝國已在歐洲做大哥很多年,早就形成了一種與中華帝國類似的“天朝上邦”的傲慢心理,其他非羅馬文化的民族在他們眼里都不過是個臭弟弟。克拉蘇同樣如此,他沒有理由不相信百戰(zhàn)不殆的羅馬軍團能輕易打垮野蠻民族,因此有恃無恐,率軍大搖大擺地進入帕提亞境內(nèi)。
然而讓這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羅馬貴族想不到的是,帕提亞跟他們的老對手迦太基人、希臘人、埃及人、凱爾特人、日耳曼人不一樣,羅馬人厚重堅實的裝甲能輕易撕開這些人的防線,卻對帕提亞人的騎兵和弓箭無能為力,讓他們引以為傲的羅馬重裝步兵,將在帕提亞人手中成為一堆一無是處的破銅爛鐵。
帕提亞人的統(tǒng)帥是青年將領蘇來那,在進入戰(zhàn)場之前,他已經(jīng)細致地研究過羅馬軍團的戰(zhàn)術。羅馬人興起于多山的亞平寧半島,因此在征服其他民族的過程中多在山地作戰(zhàn),因此沒有長途奔襲的需要,這就導致羅馬人對機動性強的騎兵不甚重視。
通過調(diào)查,蘇來那得知,克拉蘇的軍團只配備了極少量的騎兵,而且弓箭手的數(shù)量也非常有限,主力是笨重的重裝步兵,使用的武器是大盾和短劍,另配有三支重型標槍。他們的作戰(zhàn)方式是在沖鋒前對敵人進行投射,但有效射程不超過二十米,三支槍盡,即進入他們最為擅長的近戰(zhàn)。
蘇來那隨即制定了他的作戰(zhàn)計劃。他先派出小股輕騎兵,不斷對克拉蘇軍團進行騷擾。克拉蘇下令羅馬軍團進攻,帕提亞輕騎兵假裝不敵,撤退。克拉蘇大喜,認為勝利就在眼前,于是對帕提亞“敗軍”緊追不放。
就這樣,追擊著帕提亞“逃兵”,克拉蘇帶著他的軍團渡過幼發(fā)拉底河,進入了廣袤無垠的沙漠。可接下來讓他惱怒的是,幾個月過去了,他一直沒見到帕提亞的主力部隊,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永遠是蒼蠅一樣的小股小股的騎兵。
不過,蘇來那不會讓心急如焚的克拉蘇等太久。
最終,羅馬軍團在一個名叫“卡萊”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大量帕提亞軍隊。已經(jīng)憋了一肚子怒火的克拉蘇忙下令軍團一字排開,剩余的少量騎兵分列兩翼,防止帕提亞人迂回偷襲,這是羅馬人最常用的作戰(zhàn)陣型。
原來,蘇來那之所以不速戰(zhàn)速決,一是在誘敵深入,二是在準備帕提亞軍隊最重要的物資——箭。帕提亞軍隊的主力是裝備弓箭的騎兵,他們既是騎術高超的騎手,又是箭法精妙的射手,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弓騎兵”,這個往來如風的兵種也是匈奴、柔然、蒙古長期壓制中央王朝的主要因素。
當一批批駝隊將無以數(shù)計的箭支運達戰(zhàn)場,兩萬帕提亞騎兵也完成集結,信心滿滿的蘇來那決定在卡萊發(fā)起決戰(zhàn)。兩萬帕提亞騎兵像蝗蟲一樣鋪天蓋地,踩踏起的沙塵就像沙塵暴一樣遮天蔽日。
一開始,克拉蘇還有些竊喜,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些騎兵沒有任何陣型可言,完全是一幫烏合之眾。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帕提亞騎兵根本不與他們短兵相接,迎接他們的是無數(shù)鋒利箭鏃,在箭鏃碰撞而發(fā)出的巨大聲響中,羅馬士兵紛紛中箭倒地。
帕提亞人的這種戰(zhàn)術,后來被歐洲人稱為“帕提亞戰(zhàn)術”,這其實是一種幾乎所有游牧民族都精通的戰(zhàn)術,匈奴人、阿拉伯人、馬扎爾人、突厥人……他們都是此戰(zhàn)術的忠實用戶。
當然,將這種戰(zhàn)術發(fā)揮到極致的是鐵木真和他的蒙古騎兵,在蒙古人的文化中,這一戰(zhàn)術被稱作“曼古歹”,現(xiàn)代軍事迷則給它取了一個十分形象的名字:放風箏。
這種戰(zhàn)術其實很簡單,但對馬術和箭術要求很高,它要求騎兵一邊飛奔,一邊回身射箭,要訣就是不近戰(zhàn),只用滿天飛箭迎敵。這種戰(zhàn)術揚長避短,充分發(fā)揮了游牧民族精通騎射的優(yōu)勢。
前面說過,羅馬軍團只有少量騎兵,但早就被帕提亞騎兵除掉了;羅馬士兵都是厚甲大盾的重裝步兵,他們試圖追趕上敵人,卻發(fā)現(xiàn)敵人總是有目的地與他們保持著一定距離,同時還在馬上回身射擊,死傷嚴重,遑論追擊近戰(zhàn)。
近乎絕望的克拉蘇只好讓士兵將大盾緊密排列,組成形狀貌似烏龜?shù)摹褒敿钻嚒保胍源藖淼謸趼祜w箭,希望能在大盾的保護下躲過一劫。
但帕提亞人用的是磅數(shù)極高的反曲弓,箭簇也由堅硬的鋼鐵淬煉而成,穿透力極強,能輕松射穿羅馬士兵的大盾和盔甲。血花飛濺中,羅馬士兵紛紛倒在龜甲陣中。
羅馬士兵開始人心浮動,無心戀戰(zhàn)。當夜,趁帕提亞人歸營,克拉蘇痛下決定,拋棄傷殘五千人,在哀求和謾罵聲中灰溜溜地撤離。然而,蘇來那和他的帕提亞騎兵并不想放虎歸山,天亮后,四條腿的輕松追上了兩條腿的,接著又是一通猛射,射得克拉蘇軍團千瘡百孔、人仰馬翻。
最終,這場克拉蘇去尋求黃金與榮耀的戰(zhàn)爭,以克拉蘇本人陣亡而終結,在西方不可一世的羅馬帝國卻栽在了一群“放馬的”的手里,威嚴掃地,而帕提亞帝國卻因此著實揚眉吐氣了一把,成為世界軍事史上的一個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