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生，名仙，北宋禹杭人也。為人謙恭，通詩書。家素貧微，寄于藥鋪學徒。清明祭祖，泛舟于西湖，適逢雨，入艙避之。忽聞有女急喚，推窗望，皆纖纖弱質，苦立河岸忍惡雨冷風所侵。許生命棹近岸，載二女入室。

生睨二女，一素衣白裙，一青裳綠鞋，皆窈窕艷色。尤以白衣女姿容最佳，生慕之，游詞曰：“娘子若無雨具，小生愿借傘助歸。”白衣女菀爾謝過，笑言其姓白名素貞，與妹小青居住斷橋畔，今借傘還家，來日請生自取。

生與二女別，返城，追念不忘，凝思若癡，遂索女處。果有清雅小舍筑斷橋畔，入。不見素貞，唯青女坐堂中，名眸睒閃，慍色暗藏。生惑，笑問之：“阿姊何在？”小青忿色指內堂。生入，見素貞靚妝高髻，笑倚床畔。生喜，移坐近女，漸入以游詞，握手摟腰，只覺柔滑如蛇，細不盈掬。既而羅帶輕解，飄飄然魄蕩魂飛。乃為夫婦，共居雅舍。素貞家實殷厚，助生開藥鋪，懸壺焉。里外操勞，儼然主婦，生亦深敬愛之。

數月后，素貞有喜，居家靜養。小青侍立生畔，研磨搗藥。生視小青，俏皮善謔、肌膚瑩澈。雖遜素貞三分溫柔，卻增一縷風情。一日，生午宿，忽聞馨氣撲鼻，開目見青女伏身在側，媚眼如絲，呢喃如蠅。生狎心起，遂摟小青求歡。小青以素貞拒，生神搖意奪，起誓效娥皇女英平妻。小青即允。

生夜歸，見素貞對隅獨泣，溫慰之，素貞目其上下，突有哂色，質小青去處。生知事發，圜解之，復提“平妻”一事。貞拒，泫然坦言本為異類，乃西湖底一靈蛇，愛生之才，憐生之遇，棄千年修行而從之。小青屢勸，堅延不去。本望與生執手凡世，亦不負為人一場。今見生負心如此，憤裂胸臆。生悵恨不已，跪地苦求。貞忽眩委于地，生診之，方知其激蕩小產。小青現，持劍欲殺生，貞倚榻竭身而阻，逡巡者四五，終止之。復挽青女策蹇往西湖，自此絕音訊。生惶慚終日，欲避后患，乃赴金山寺為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