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時。
父親,你離開我們已經一年七月有余。
午夜夢回,心悸動,痛!大哭而驚醒?!鞍帧帧帧币宦暵曀盒牧逊蔚暮艉霸僖矡o法換來你的回應。爸,眼睜睜看著你離去,自己卻無力回天。直直向你伸出的手臂無助地垂下。
天未亮,睜眼一片黑暗。
清明尚未到,母親便已早早吩咐下來,叮囑我和兄長姐姐安排日期回鄉祭祖。
往年此時,我們兄妹都是隨同父母雙親同行,前往老家祭拜先祖。
今年,母親因腳傷無法前往,祭祀之事便交由兄長、姐姐和我去完成。
這一天,陰沉了許久的天空晨曦早早露出了臉。心情也稍微舒暢了一些。
從成都出發到老家,不過百余公里路途?,F在交通發達,當天便可來回。
遙想父親當年,年紀輕輕便毅然離開自己的家鄉,當兵去了一個未知的地域。也因此而改變了家人的人生軌跡。
對于故鄉,我是沒有多少概念的。從小未在那里生活長大,對老家,我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也沒有什么感情。
只是因為父母親的根在這里,故鄉的名字,在我的人生字典里才稍微有那么一點色彩。
童年時期的記憶里,每一次回老家,都要坐很長時間的火車。下了火車還要走很遠很遠的路。
遇上下雨天,一步一滑,黏性極強的黃土硬生生地將鞋子拽著不放,一步一趔趄,最后干脆把鞋子提在手上,光著腳踩在濕滑的黃土里走。
媽媽總是告訴我說翻過那座山就到了。
可是翻完一座山又出現一座山。
那個時候,回老家真遠啊。
父親,你知道嗎?以前的歲月里,每一次隨你回老家,都是做兒女的在圓父母雙親思鄉的夢。
你和母親,在老家出生,在老家長大。自你參軍到了部隊,母親也隨同你一起離開了生她養她的雙親,離開了她的家鄉。
你工作的地方成了我的“故鄉”。
車子飛快地向著老家的方向駛去。道路兩旁是成片成片綠油油的柑橘樹。
陌生的道路一點一點開始變得熟悉起來。
快到了。
老家就在前方。
溫暖的陽光照射在田地里,滿眼都是綠色。
完成祭祀后,親人們圍坐在一起,吃著家鄉的特色菜。時至今日,才品嘗出家鄉的味道。
厚皮菜,我不知道是不是家鄉的特色蔬菜,我只知道你和母親都愛吃這個菜,因而我也喜歡這綠綠的蔬菜。
紅薯,很多地方都有得產出吧。吃過很多紅薯,我獨愛家鄉紅薯的味道。獨特的甜。還記得父親你在未離開我們的前兩年也特別愛吃紅薯。
這些,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家鄉味道?
每一個人心里,家鄉的味道,雖然酸甜苦辣滋味各不相同,但食物勾連著我們的味覺,代表著對家鄉的牽掛與懷念。
食物這個很棒的記憶載體,即便是你與母親離開家鄉很多年,卻以另一種形式將家鄉的味道傳承給了我們。
吃在嘴里的食物傳遞著聚散離合的人間煙火氣息。父親,我現在坐在這里,在你從小生長的院子里,吃著親人們做的食物,吃著家鄉的味道。我很想你。
隔壁的一樹梨花開得正艷。老院子外面的堰塘蓄滿了水。記憶中小時候媽媽就是帶我在這個堰塘邊洗的衣服。
那時候洗衣服,是要用棒槌來捶打衣物的。那時洗衣服是個極辛苦的活兒。一家大小的衣物都要洗,女人力氣本來就小,于是乎便有了“棒槌”這個極便利的工具。
棒槌多為長約二尺的圓形短木制品,一端稍粗,便于槌衣,一端較細,便于手握。捶打衣物使臟水流出更快,省力。
?關于這個堰塘,父親你有很多的故事講給我聽。我能記住的卻沒有太多。
即將離去的時候,姐姐叫住了我,指著院子里的這根小板凳。凳面已殘破不堪。
這根小板凳,傳承了幾代人。它什么時候開始存在的,我不清楚。只聽得姐姐時常告訴我,說她小時候就是靠著院子門,坐在這根小板凳上,眼巴巴地望著家門口的路,期盼著父親歸來的身影。也期盼著父親帶回香噴噴的肉。
那年月,父親一大早出去趕集,要走多遠我不知道,只知道那時候沒有車,趕集只有一步一個腳印地從家里走到集市上。往往是天明出發,要太陽快落山了才回來。
這根承載了無數記憶的小板凳,終于在這次回鄉的時節把它帶回了成都。
它不僅僅是一根小板凳,它是思念父親的縮影。它是濃濃的鄉愁。
父親,如今,我終于明白了什么是鄉愁。
而我,卻再也無法握著你的手,一起走在回鄉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