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堂的寶貝,你會托夢來和我說聲母親節快樂嗎?

文/秋日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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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不能就此而甘愿沉淪!他還應該像往常那樣,精神抖擻地跳上這輛生活的馬車,坐在駕轅的位置上,繃緊全身的肌肉和神經,吆喝著,吶喊著,繼續走向前去----《平凡的世界》

這是《平凡的世界》,我最喜歡的一段話,這種澎湃,勇敢,無畏,我想也激勵著無數的人

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至親至愛的兩個人,2016.7.15我尚未滿2歲的兒子走了,2017.4.14我的父親走了。喪子之痛尚未平撫,接踵而來的又是喪父之痛。

在這母親節的日子里,我心中只有悲痛!

01我親愛的寶貝走了

我和孩子的爸爸聞都是二婚重組的家庭。我帶著一個女兒,從南京來到江西。聞的女兒隨前妻去了廣西。那會我的女兒6歲,親生父親幾年來對這女兒也是不聞不問,所以也沒什么感情,又因年幼,內心也就不會產生關于繼父的抵觸情緒。老公待女兒也似親生,所以這重組的一家三口也甚是融洽。

聞出生在江西贛州的一個小縣城。縣城里主要經濟就是農業,小小的縣城,所見的山間田里幾乎都種著果樹,橘子和橙子。每年的春季三四月間,花開了,綠叢中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白,空氣里四處都彌漫著橘花的清幽幽的香氣。

在那里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一片果山。聞也有他的果山,是父母買了分給他頭上,但都是家公家婆管理,他吃不了那種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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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兩個朋友一起開了一間麻將館,他們那邊都稱“賭博場”。我并不喜歡他這個職業。但他愛我,愛屋及烏,也很喜歡我的女兒,他握緊我的手,堅定而深情地在我父母面前承諾:“叔叔阿姨,我這輩子一定會對她好的!你們放心地把她們交給我吧。”我便不顧一切地摒棄他沒有正當職業的念頭,義無反顧的決定這輩子跟定他了。或許是前一段的婚姻一地雞毛,太缺乏愛和安全感,遇著一個真正對自己好的,依舊還是不太理智,唯愛是從,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愛”。女人的感性是與生俱來的。

他依舊是做著他的事情,我無力改變他。雖然他待我們娘倆好,在金錢上也從不吝嗇,我們衣食無憂。但我從來就沒有依靠男人養的念頭,女人一定得自立,得有自己的事業,即使談不上事業的高度,也得有自己的一份工作。

他所做的這個事情占據了他大部分的時間,經常半夜回家,一上午都在睡覺。假如我無所事事,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那我的一畝三分地就是這個方寸之地,圍繞著這個男人,那勢必我就會變成大多數家庭婦女一樣,失去了自我,眼睛只盯著老公,我的腦袋就會長草,成天想東想西,慢慢就失去了安全感。我就琢磨自己得有自己的事情,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能做些什么。

我先是去超市做了收銀員,小縣城里工資低,1200/月。一天站下來,兩腿酸疼,每天刷條碼,收錢找錢的日子,讓我看不到一丁點希望。我覺得這不是我的人生。在兩個月后,我辭了工。跟聞商量,想在縣城步行街開一家女裝店。聞很支持我,二話不說,你想做,我就支持你,但是我幫不了你。我得顧攤子上的事情。聞真的很寵我。第二天就給了我幾萬讓我去租店面,搞裝修,進貨。聽過太多二婚的夫妻,計較金錢,互相提防,一毛不拔的丈夫。我那時候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遇上聞,在任何事情上都支持我,我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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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他的支持,我干什么都特別有勁。雖然大小事情要自己親力親為,雖然很累很辛苦,但心中的那份對事業的堅持,給我莫大的動力和沖勁。我自己琢磨著裝修,設計擺放,網上查找時尚流行的風尚,在淘寶網上參考賣得好的女裝,一個個圖片拍下來,收集整理,確定自己大致地選擇方向。一個人跑到廣州批發市場,拖著大包小包回來。我人生的第一份事業就開始了。

剛開始生意還不錯。之后我懷孕了,我便挺著肚子,依舊地奔波在廣州批發市場和照看店里的生意里。婆婆看我辛苦,總勸我不要做了,好好養著。我說沒事,兒子和我一樣,很堅強。那段日子里,雖然累,卻很充實,也因為肚子里的生命讓我更覺得要加快前進的步伐。雖然聞能夠給我衣食無憂的生活,但是我也得努力,一直覺得女兒不是聞親生的,盡管他對女兒似親生,但我心里總有個念頭,我得努力,為這個家盡自己的努力,女兒的成長我才是該真正負責的那個人,不能將這份責任也完全地壓在聞的身上。

在我開店的四個月之后,聞出事了。縣里公安局突擊檢查,聞被抓進去了,最終判了半年。

可生活還得繼續,天天早晚接送女兒,然后馬不停蹄地趕去守店。因為所在店的位置是在步行街的二樓,人流本就少,慢慢地生意也就越來越不好。聞也在里面,雖說即使他在家,也是天天晚歸,早上我走的時候他還在睡覺,可畢意有個男人在家,似乎家里總還是有些生氣,有個主心骨。家里少了他,又得面對生活的重壓,那段時間,很是壓抑沮喪,甚至有時候感覺無望,有時候深夜,一個人總會思前想后,擔心他所做的這個“職業”,害怕他即使出來了以后,也許某一天他又再會進去,在某個時刻,甚至會想到,把腹中的胎兒打掉,然后離婚的念頭。可這念頭一經生出,我又會批判自己,迅速打消這種念頭。對自己那么好,我又怎能辜負他。待他出來,盡量勸他改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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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這么過著,胎動開始越來越明顯。在晚上睡覺時,總會跟他對話。好像玩捉迷藏似的,他這邊踢一下,趕緊摸過去抓,碰觸到鼓起的一個小包,想像著是他的小手還是小腳,馬上他又在另一邊踢一腳,那時候的夜晚常常都在這樣的游戲中進入夢鄉。腹中的胎兒成了我全部的精神寄托,是他陪著我渡過了那么長一段難捱的時光,陪我經歷過一次驚險的車禍。

那是在后來,服裝店的生意越來越差,我想不能再這么死撐下去。也是偶然的次機會,了解到紋繡行業。我直覺這是一次很好的機會,現在從事這行的人還不是太多,日后肯定會是一個大的趨勢,所以我果斷地清掉庫存,關了店。那是一次去深圳培訓學習的途中,車子追尾,“嘭”的一聲撞擊聲,沒系安全帶的人,在緩沖下,撞擊前面的的椅背,有的跌落在走道,車子后面的東西滾落到車頭前面。整車的人嚇得驚慌失色,有的大叫。所幸我寄了安全帶,又是在里側的位置。不知是我反應靈敏,抑或是天生的母性,在第一瞬間,就是護住肚子。但那一撞,腹中一陣巨痛,趕緊查看下是否有出血。電視里的橋段。心下安定了,沒血!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在隨后的檢查中,沒什么大礙,只是動了點胎氣。醫生叮囑臥床休息幾天。在經歷這次“生死關”后,似乎和肚子的寶寶有一種更甚的強連接,有種患難與共的感情。

兒子出生了。一個8.6斤重的大胖兒子。這全得感謝孩子的奶奶。在懷孕期間總是給我補這個補那個,營養充足,也許是因為個大的緣故,寶寶特別地乖,乖乖吃奶,乖乖睡覺。在晚上特別讓我省心,除非是身體不舒服的情況,幾乎晚上都不哭不鬧。也許他這是心疼媽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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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兒子滿月后,聞出來了。見到大胖兒子的那一刻,聞喜極而泣,一個大男人,抱著兒子一陣猛親,一會哭一會笑。自此,聞再不會深更半夜回家,盡量會早點回來。用他的話說,虧欠你們母子太多了,我得彌補我之前的缺位。我曾經很多次心生怨恨,為什么在我最需要男人在身邊的時候你不在,為什么在我兒子的現場你沒來,但怨恨完,總又想,人不能太苛求,聞對我們娘倆好,而且對我想要做的事情,都是完全支持,毫無二話。聞為此還總被父母兄弟埋怨說,太慣著了,這么敗家,遲早給敗光。我去折騰開店,去學紋繡,那是為我們以后的家庭的希望。我買貴的東西,那是因為我有我想要的品質生活。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思想和活法,我不去辯駁,我認為只要有聞的理解和支持就足夠了。在外人的眼里,聞簡直把我寵上天了。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樣,艱辛的日子已經過去,一家聚在一塊,感覺無比地幸福和滿足。膝下一雙兒女,雖是同母異父,姐姐對這個弟弟是喜愛得沒邊,聞也并沒有因為兒子的出現就冷落了女兒,夫妻恩愛,家庭和睦,我想,所謂的幸福也就是如此的模樣了吧。

看著兒子一天天地長大,開始會咿呀咿呀,一天到晚睜著好奇地大眼睛四處張望,總是笑臉盈盈,特別地乖,你要陪他玩,他會樂得呀呀叫,你要是累了,我捧著IPAD看我的劇,他就牢牢捏著我的一根手指頭,不哭不鬧,時不時舉著粉嫩粉嫩的小腳,自己玩著,眼睛四處張望著,一個人也可以玩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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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學紋繡的時候,有學習風水學,說一個人的名字是至關重要的,名字取得好與不好,關乎一個人一生的命運。我信奉無疑。便輾轉找了一個說取名很厲害的一位“先生”。在綜合了兒子的八字,還有父母缺啥少啥的情況下,“先生”給兒子取名為“翰霖”。

小翰霖兩個月后,我又開始我的折騰。深圳那邊時常又有新的課程培訓,我得去學習,盡量不去落下一個課程。有時候一去四五天,可就苦了小翰霖。沒有母乳吃,吃奶粉除非餓得不行才吃,讓我心疼不已。我也非常麻煩,帶著吸奶器去學習,不然胸部就會脹得難受。相比之下,倒情愿像之前那樣挺著大肚子更省心些。

學紋繡并不如表面看似的那邊簡單,從畫眉到紋刺,練習無數遍,剛開始紋刺的時候,刺下去,一個血滴冒出來,一邊拿棉簽擦拭,再刺,再擦,那種過程,自己的心也是揪緊的。

學會這后,聞成了我的第一個練手的第一個“小白鼠”。眉型粗且短,我覺得是一個敗筆,但嘴上又不敢說,怕更會打擊他。倒是聞開導我,沒事,挺好。

后來陸續給幾個親戚朋友繡了眉。偶爾一兩個,做得感覺還滿意。在縣城里僅有一家美容院做這個紋繡。我覺得應該早點開始真正進入這行,這樣我就是縣城第二家做這個紋繡的,而且主營就是紋繡。女人愛美是天性,直覺告訴我,這個行業有其美好的前景。市場有時候是要搶得先機的,如果進入得遲,當大家都在做這行的時候,看似鼎盛,實則就在走下坡路了。就如炒股一樣,在大家都掙錢,市場行情看似一片大好,大批人開始涌進,進去后才發現,在最高點進去了,淺嘗了點甜頭,卻開始潰敗,一泄千里了。

我和聞商量,想在萬盛廣場租一間店鋪,那里人流大,也是縣城的商業中心,應該生意會不錯。聞照例對我所提出來的想法給予肯定。說你想做,就去做。我想經歷過服裝店的失敗,聞心中或多或少會有些動搖,會覺得又倉促上這個紋繡會不會不成熟。但他也僅限于心中的遲疑,還是給予我支持。

就這樣,在聞的支持下,我的紋繡工作室開張了。可現實又一次打擊了我,我當初的信心滿滿,又變成了焦灼。我高估了自己,在現實來到之后,才發現這么一個小小的縣城,人流量畢竟也就這么大,也高估了這里人的消費觀。吃和穿或許舍得,但愿意花一兩千僅為一對眉毛的人畢竟是少數,更何況還有別家來瓜分這個市場。

在外人眼里的風光,只有我自己明白,我是在苦熬著,日子變得捉襟見肘。要應付那高昂的店租,水電,還稅務壓力。我沒辦法一直這么支撐下去。我思忖著把店關了。也在那時紋繡圈子的朋友引薦,讓我去浙江闖闖。那個圈子里很多一些大咖,也不乏一些有很多年經驗的紋繡師,可以去積累一些經驗,積累一些人脈,那里會是一個更廣闊的天地。

我考慮幾天后,果斷地把店關了。這就是我的兩次創業經歷,但都以失敗告終了。我不后悔,人生就在于折騰,在一次次的試錯中不斷成長著。我得依舊前行,不會就此而停頓。

那時候我的寶貝翰霖已一歲了。我要去浙江,那是要東奔西跑的,我沒辦法帶著他。聞依舊在做著那個事,也無暇顧及,公婆年歲已高,也不會說普通話,對小孩成長不利。無奈我只得求助我遠在南京的父母。父母一口答應。自此,兒子就跟著外公外婆,早上帶到菜攤,晚上收攤再帶回家。兒子很可愛,特別愛笑,也不認生,誰抱都肯。他成了菜市場的開心果,很多攤主及一些顧客都喜歡逗逗他。他那天真無邪的笑容總給人安撫,治愈,開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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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浙江又從頭開始學習,從紋眉到繡眉,再到半永久定妝術,技術日新月異。眉形趨勢也在不斷地變化,剛開始流行一字眉,滿大街就全是一字眉,過一會又流行霧眉,粉霧眉,水霧眉,我不算是新人,之前就學過,而且又有開店的經歷,但依舊覺得需要學習的東西很多。我希望自己像個海綿體,把所有都學習吸收為自己的知識。每天白天認真學習,晚上就帶著幾個組員去小區,去公園,或者在夜市中心實操。所以在這里也奉勸一些愛美人士,如果真要銹,一定選專業的地方去做。不要貪圖便宜在所謂的夜市去做,那里很多都是初學者的操刀練習。

每天很辛苦,但無論多辛苦,每天總要和兒子視頻,聽他呀呀亂叫,聽他叫媽媽,聽孩子外婆說一些他的趣事。那會覺得,多么辛苦都值得。一邊是自己喜歡做的事,一邊兒子的乖巧可人,覺得每天都過得特別地充實,特別有動力。

不久后,公司委派我和另一位女生到別的城市去學習,那是和公司有簽約的專業美容機構,有時候跟著大師們學習,店里接了一些客人,忙不過來,也讓我們上。逐漸地我的技術越來越嫻熟,也越來越自信。

聞一直在縣城,后來管控得嚴,也沒再做那個了。總是一會聽他說想做這個,想做那個。但又總沒行動。我勸他出來和我一起做,他說他不適應外面的生活。慢慢地我也就不再關注他的動向,只專心做好自己的事情。我無力改變他人,只能自己努力。

于是四處奔波,公司安排去哪就去哪。今天在鄭州,過兩天又奔赴西安,一會又在南昌,所到之處,除了吃點當地有名的小吃,根本沒有閑暇的時間去游覽當地的風光。我想著,這幾年拼命去干,努力為兒女創造好的生活,待日后穩定了再來彌補曾經虧欠他們的陪伴。

2016.5.12號,突然接到媽媽的電話,說兒子發燒住院了,叫趕緊回來。前兩天聽說是感冒,怎么會就突然住院了呢?我心里惴惴不安,馬上停掉手頭上的工作,從鄭州趕往南京。與此同時,聞也趕到了南京。一家人默然不語,父母因為深深地自責,一個勁地說,沒想到會是這個病,就以為是個小感冒。媽媽哽咽著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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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聞趕到時候,兒子已經住進了ICU病房,我們沒能見上兒子的面。只能在外面等。等著一周兩次的安排探視。也僅僅是從一臺電腦的屏幕中看看兒子。兒子插著鼻管,小小的臉上橫向貼著一塊長長的膠布,身上用帶子捆綁著,小手和小腳也各用一根帶子栓著,綁在病床上的床欄上,看著被束縛的兒子,心痛不已。正是好動活潑的年紀,卻捆綁在這一方小小的病床上,動彈不得。醫生說沒辦法,不然小孩子會亂動。

有時候探視的時候,兒子是醒著的,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見我們,眉頭緊蹙,嘴癟著像要哭泣,聽到嗚嗚的聲音,鼻管塞住了,眼淚從他眼角滑下來,看著是那么地無助和孤獨。在那個時刻,恨不得闖了進去,撕掉他身上的所有束縛,擦去他眼角的淚,抱住那小小的身體,貼著自己的胸膛,親吻他那小小的可愛的臉龐,在他耳邊叮嚀,沒事的,寶貝,有媽媽在。可一切都是我的想像,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能隔著屏幕,一睹他的容顏。

有時候探視時,兒子睡著了。小嘴微微張著,睡得那般香甜,可分明看到眼角有一星亮光,在屏幕上閃著光。或許那是他想外婆,想媽媽而流下的淚吧。我心中默念,“兒子,快點好起來,等你好起來,媽媽再也不離開你了,一直陪伴在你身邊,看著你成長。”

兒子得了手足口病。媽媽沒有經驗,也疏忽大意,沒有注意到身上的紅點。就以為是一般的感冒。就在藥店買了感冒的藥吃了。兩天后還不見好轉,才送到南京兒童醫院去看。醫生一看,確診為手足口病,當即安排了住院。當天傍晚,突然嘔吐起來,高燒,醫生來看了,神情凝重,說必須馬上住進ICU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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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診斷結果為:1.重癥手足口病2.病毒性腦炎(現診為腦干腦炎)3.支氣管肺炎

這猶如晴天霹靂,打得我一個踉蹌,趔趄兩步,癱坐在椅子上。腦干腦炎,雖不甚了解,但知道腦干是維持一個人生命的最主要的功能。包括心跳,心跳。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與死神作斗爭的時刻。兒子在ICU病房孤獨地與死神博斗,我們在ICU病房外守著他,默念,祈禱著奇跡的出現。老天仁慈,也沒有給我們無盡的黑暗,有時候會讓我們看到希望,比如今天呼吸又好點了,隔段時間又告訴我們吞咽功能又恢復一些了。兒子一直帶著呼吸機,醫生說,這段時間看來穩定了,可以下呼吸機了。我們聽了,心情是無比雀躍,一家人就相互鼓勁。可老天爺像是跟我們玩一個惡作劇,給我們一點希望之光,可還沒等希望真正落地,卻又收回給我們的一點希望之光。就這樣,我們在與死神作一場殊死的決斗,我們在希望和失望的輪番交替中煎熬著,一會攀越那希望之山,一會又跌入谷底。老天露著他那猙獰的笑,玩弄著我們。

身邊的親戚朋友都知道這個事情后,大家都紛紛表示同情并慷慨解囊,為我們拼湊著高昂的醫藥費。還有我在紋繡圈的兄弟姐妹們,都給了我極大的支持和動力。后來,有朋友提出幫我們在輕松籌上籌款。我在微信朋友圈里轉發后,一傳十,十傳百,所有親戚朋友全部動員起來。很多從未走動的親戚,甚至都不識人,不識名,在這個時候,都冒出來了。有朋友同學紛紛轉發,有一塊,二塊,十塊,二十塊,二百塊,二千塊,最終籌集到了84800元。

人在真正危難的時候,才是人情最暖的時候。對此,我深切體會。多少不知名的好心人,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很多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對于他們來說,我只是一個陌生人,但他們伸出援手,扶我們一把。他們的善舉,我銘記于心。我所能知道的有確切的來源的每一等款項我都認真作好記錄。我希望自己記住他們的恩情,也告訴自己,別人今日對自己的幫助,他日若恩人有難,必定盡自己的能力還他恩情。也告誡自己,以后做一個心善之人。心里念著:兒子,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這么多好心的叔叔阿姨,爺爺奶奶,所有人都在支持著你,快點好起來,等以后長大了記住這些好心人,自己也要做個心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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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奶奶身體一直不好,高血壓,心臟病,糖尿病,家人一致決定,瞞著她。老人家對孫子的無盡疼愛,叫她如何接受這個事實,她這樣的身體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

所以家人都是謹言慎行,不敢露出任何端倪,怕她疑心出事了。遇著要找孩子視頻時,就讓姐姐接,說弟弟出去玩了。直到兒子走了的7個月后,才告訴她。老人嚎啕大哭。

在兒子進入ICU病房的一個多月后,終于等來一個振奮的消息。醫生說基本穩定了,可以轉到另外一家康復醫院做康復訓練了。轉院后兒子一天天地好轉。偶爾也會下掉呼吸機,一天可以在床邊陪兒子說說話,終于可以真真切切觸碰到兒子了。醫生一天會給他做做運動,抬抬手,踢踢腿,給他按摩按摩。聞甚至計劃著,等兒子好了后,就在南京,守著一家好好過日子,踏踏實實地把爸媽的菜攤接過來,好好經營。這是我以前任是磨破嘴皮也無法改變的人,為了兒子,他要作改變了。我很是欣喜,我也打算不再東奔西跑,就在南京周邊繼續自己的紋繡事業,或打一份工,或自己開家工作室,錢少掙點沒關系,只要一家人守在一起就好。似乎美好的前景就將要展現在我的面前了。媽媽興奮地叨叨不停,我說了沒事的吧,沒事的,沒事的。

就在這樣的展望中,想像著一家人接了兒子出院的情景,陽光明媚,聞像之前一樣,頂著兒子,兒子高高地跨坐在爸爸的肩頭,高聲叫著,喊著,樂著,姐姐跟著后面,一會拍拍弟弟的小腿,一會踮腳去夠弟弟的小手。而我,在后面,望著前面的他們仨,臉上溢滿幸福的笑。

可突然在醫院的爸爸打電話來,快,快來醫院。寶寶突然呼吸又不行了。醫生說馬上得轉回兒童醫院。我心慌失措,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

趕到醫院,醫生正在作轉院準備,兒子推出來,眼睛緊閉,已陷入昏迷狀態,任是怎么呼喊他的名字,他也不作任何反應。我淚如雨下,望著眼前的兒子,頭發已經長了,護士給他在頭頂扎了個小辮,他那張小臉是那樣的蒼白,小小的身軀,無力地躺在那。

就這樣,我們又回到了南京兒童醫院,又成了ICU病房外的一個守衛者。很多孩子的家屬互相都成了朋友,互相鼓勵,互相安慰,互相打氣。晚上睡覺了,就在地板上鋪一張紙板,或是草席或是報紙。有的醫生說建議不用在這里守了,回家睡覺去,早上過來看是一樣的。可作為家長的心,沒人愿意走,似乎這樣離孩子近一點,心便會安一點。聞和爸爸就這么堅持著,除了回家洗澡,沒有一個夜晚回家去睡覺,就是守在門口中。我和媽媽拗不過,只好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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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經過一番搶救,平緩了,我們的心也暫且放下了。但仍是每天要插著呼吸機,吞咽功能又回復到以前那樣,沒法吞口水。每天就是靠呼吸機和藥物維持著生命,也沒辦法吃食物,因為沒有吞咽功能,一直都是靠打營養劑維系身體所需。

7月13日上午,又輪到我們探視。在屏幕中,兒子相比較之前,看著氣色好多了,眼神流轉,高興了會搖晃著腦袋,嘴巴一直嗚嗚地叫著想要說話。看見他這樣,全家人都很是興奮,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可誰又想到這是所謂的“回光返照”。

7月15日,南京下著大雨。突然里面醫生出來,叫31號床家屬。我們忙跑前去看,一個護士告訴我們,孩子突發情況,可能不太好。過一會一個醫生出來,說孩子呼吸不行了,問我們怎么決定。說如果搶救,大腦缺氧,而且之前昏迷時間過長,即使搶救回來,也會是個植物人。

我們陷入艱難的抉擇當中,人生中有那么多抉擇,可對生和死的抉擇,卻是最難最痛的一項抉擇。聞和媽堅決不同意放棄,聞說哪怕是個植物人,我也要這個兒子。爸爸比較理性,告訴我,女兒,如果真是這樣,就放棄吧。寶寶吃了那么多罪,受了那么多苦,就讓他去吧。這是他的命。我也不愿意看著你們被拖累,別忘了你還有阿玲。

我心痛,捂住胸口,緊咬嘴唇,盡量想憋回那眼淚,可沒辦法,眼淚洶涌而下,我終于啊地一聲叫,嚎啕大哭起來。哭完后,哽咽著告訴爸爸,跟醫生說,我們放棄。

爸爸隨即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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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從ICU病房里推出來。我把他抱到懷里,他那么安祥地躺在我懷里,不笑,不哭,不鬧,像在沉睡,像在做著酣夢。我兩個胳膊緊緊地懷抱著他小小的身體,貼著他的臉龐。

腦子里像是電影拉開序幕,從兒子生出來第一眼我見到他,紅樸樸的,瞇縫著眼睛,偶爾睜開一絲小縫,像是跟你打招呼。別人都說這兒子大,剛生出來,像是別家孩子半個月大的樣子。

從他呀呀學語,第一聲學會喊媽媽,我內心的那份狂喜;

他的霸道,有時候還會欺負比他大的孩子,突然伸手搶奪人家的東西,看人哭了,又會呀呀叫著還給他

他愛笑,幾乎很少哭,一天到晚樂呵呵的。每次我回家,蹣跚著,興奮著朝我撲來;當我離開,又會拉著不讓我走。。。。。。

我親愛的寶貝,你的到來給了媽媽無限的歡樂,可現在所有的這些歡樂,老天都要統統收回去了。

我親愛的寶貝,你去吧。愿天堂沒有痛苦,愿那邊再沒有病痛來折磨你。我愛你!

兒子就這樣失去了,去了天堂。之后,因為觀念和長時間的分離,又經歷兒子的變故,我們唯一的感情維系—兒子也沒了。我也明白,在聞的心里深處,他是怪罪我的父母的,是我父母照看不周,才導致兒子的病故。這會是橫亙在我們之間永遠的心結,無法解開。

所以,在兒子走后兩個月,我們辦了離婚手續,復歸到我是我,他是他的狀態。但是我們不是仇人,我一直感念他對我的所有的支持,在我們的婚姻存續期間,他很好的履行了他作為丈夫的角色。也正因為他對我的支持,我有我現在的事業基礎。我沒有淪落為依靠男人而生的那種女人。從這一點,我這輩子都會感激這個男人!

兒子,今天是母親節,你會在晚上托夢給我,說一聲,媽媽,母親節快樂嗎?

兒子,日后,咱娘倆天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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