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歲那年,我由鎮上的初中考到城里的高中,從此離開爺爺奶奶的視線,回到爸爸媽媽身邊。高中生活很緊張,只有周日才會休息半天,最長的假期就是寒暑假10天的休息。無論是放寒假還是暑假,第二天我都會準時出現在回去小鎮的車上。
在奶奶家的熱炕頭呆上一整個假期,吃著小院子里自己種的蔬菜,奶奶用大鐵鍋炒出來,我總會守在鍋邊,等奶奶把菜盛出來,先嘗上幾口。每一餐都會吃得格外飽,那時的美味是我這么多年來吃過最香的餐飯。尤其趕上過年,我趴在炕沿邊看奶奶在圓桌上剔豬頭肉,口水就要流出來的時候,奶奶總能撿一塊最好的放進我嘴里。那是我記憶中吃過最好的肉。
夏天爺爺偶爾會從外面帶回一個大西瓜,沒有冰箱,就把它放在水缸旁邊,爺爺說這樣西瓜就會涼快,像冰鎮的一樣。冬天年關,爺爺每年都會給我買回各種花樣的鞭炮和糖果。直到我后來參加工作爺爺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習慣。
再長的假期總有結束的時候,每次回城,都是我心中最最煎熬的時刻。爺爺奶奶會提前送我到小鎮的車站,在我上車之后,他們依然佝僂著背站在車下張望,一會兒提醒我多穿衣服別凍著,一會兒叮囑我在食堂多點些好的……
爺爺看開車的時間還早,就會去附近的小店里買幾支雪糕送上車。很多時候,我不敢看他們,催促多少遍他們也不會離開。就那樣在車下看著你,看到奶奶發紅的眼圈,我便再也不敢望過去。他們一直等在那里,到了發車時間他們稍稍往后站點,然后像我揮揮手,隨著車的選去,他們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后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在轉角處,不知再過多久他們才會回去。
18歲那年,我考上大學,從未住過校的我,開始了離家的生活。寒暑假時間變長,一多半的時間是在爺爺奶奶家度過,和他們聊天,給他們講大學的事,偶爾試著給他們做一兩道菜,一半的時間在爸爸媽媽這里,記憶中的他們一直很忙,在家的日子媽媽總會變著花樣的給我做好吃的,爸爸話不多,偶爾喝點小酒會講一講他當年的光輝歷史。然后就是給我加油打氣,告訴我要有志氣,要爭氣……一類的做人大道理。
每次回學校媽媽都會額外給我一些零花錢放在衣袋里,把背包裝得滿滿的。吃的、用的一應俱全。只是爸爸媽媽不會每次都送我上車。很多時候我都是一個人到車站乘車離開。偶爾媽媽會送我一次,每次都是我剛上車,汽車就緩緩離開。媽媽或許會在車后面停留一陣,直到車子消失再也看不見了。
22歲那年,我大學畢業,同寢室四年的姐妹們早早吃了散伙飯。離寢的那天早上,大家都醒來得非常早,或者說是整晚都沒怎么睡。我們商量早上一起有,但車次時間卻是不同的。
我的車最早,她們送我上車前,依依擁抱,眼眶紅紅卻瞪著眼睛強裝著微笑,獨自坐上車揮手告別,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地往下掉。我知道在未來的生活中,我們將很難再聚到一起,也再不會有這樣美好的相聚與難舍的離別。獨自坐上車,眼淚
時光的刻刀會把最美好的記憶,永遠雕刻在我們心上,青春的美好從來不會駐足等你去凝望,當你緩過神來時,光陰的腳步早已偕她匆匆離去。
25歲那年我已參加工作三年,三年的磨礪讓我迅速成熟起來。當時竟老城得不符合實際年齡,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自己還是裝得很像。每半個月、最多一個月我都會回家一次。
那一年奶奶突發腦溢血住進醫院。奶奶出院回家后便一直臥床,一側的身體沒有知覺,請了位阿姨專門照看。自那以后大部分休息日我都會直接回爺爺奶奶家里。有時候提前和爸爸媽媽約好一起回去。
后來車站送我的變成了爺爺一個人,他佝僂著背,走路也不像原來那樣快。記憶中和爺爺一起走路時我都要小跑才能跟得上,小時候常常會想,我爺爺腳底下是不是踩著一對風火輪,要不然怎么會走路那樣飛快。終于我長大了,爺爺卻老了,腳下的風火輪也跟著不見了。
28歲那年,我的工作蒸蒸日上,各種榮譽證書,升職加薪的好事紛至沓來。當時覺得自己是不是被誰暗中開了掛,怎么什么好事都讓我趕上了。
但就是在那一年,奶奶去世。那時我第一次感覺到一個生命中至關重要人離開,而且在未來的生活中我將永遠不會再見到她。那樣的悲痛根本無法用語言來詮釋,記得自己當時得知奶奶去世的消息一直哭著說:以后我再也見不到奶奶了,我再也沒有奶奶了。
這種離別實在太痛,我再也不想感受這樣的離別。
不知是不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心里也變得越來越脆弱,朋友的分離,鄰居的離開甚至是同事的離職這樣的離別都會讓我感傷不已。
如今我再回爸爸媽媽家里的時候,我們要走之前爸爸總會找各種借口出去轉轉,其實我心里很明白,他不是不想送我,而是他也和我一樣受不得那一次有一次離別。
聽人說:相遇與離別是注定的,就像生與死一樣的;有相遇就有離別,有生就有死。就算再有不舍,也要去面對。希望你明白,每一次的離別,都是下一次相遇的開始!
如果每一次離別都是為了下一次美好的相遇,那我寧可不要那些美好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