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重陽,登高賞菊,品酒執蟹已是很遙遠的事了。那時的父親偉岸英逸,豪氣干云,牽了我的手直上山頂,看腳下風物,遠山明河。
他指點江山,縱議人物的姿神,一如彈銅琵鐵板,唱大江東去。
這樣子的父親,不忘折了一捧山花給我,叫我現在想起來,不覺濕了眼。
親一下老爺子的臉,父親呵呵笑,說著有閨女就是好,一邊責怪我又提里咚嚨地買那些多東西,亂花錢。
心下笑,給父母花錢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父親像孩子一樣欣喜著我的回家。像往日的我,欣喜著父親每周一次的回家。
他的提包里有給我買的零食,有給我買的漂亮的發夾,還有好看的小人書!叫我喜樂跳躍。
母親常責怪父親寵我,說他把我慣壞了。印象里,母親不太喜歡我,她更喜歡安靜穩和的大姐。
當那時愛錯了人,一意隨之時,母親歇斯底里地罵父親,恨我的任性是父親一手養成的。她跟父親拼命,要她的小女兒回來。
那時領首一大家過日子的父親,正處在四面楚歌的絕境里,任由雨打風吹,任由母親吵鬧,任由愛女遠離。誰又能知道,誰又能心疼這個頂門頂戶頂梁柱的男人當時的吃驚,困苦和凄冷呢?
背井離鄉的人,沒援助沒照應,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閃不知哪一招就是一敗涂地,家破人亡。
一夜湘君白發多。
父親到底挺過來了,雖然元氣大傷。他還是我愛的那個父親。
他問我可好。我給他看我保養得好好的手瞧。
十指不沾陽春水。洗衣,做飯,刷碗,干活,出力,干男人干的活,一年四季,酷暑寒冬,盡管有時不便,但都戴著手套,為得是給父親看我還有一雙嬌貴的手,沒怎么干活出力。日子還是很愜意的。
老邁的父親依然寵我如初。笑說自家女兒“一家女百家求”。
女兒是父親的驕傲嗎?
重陽節,老父的笑容里滿滿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