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超市里的電視機區看了好久的價格牌,沈同學推著購物車站在不遠處,我蹦蹦跳跳地走到她面前,興高采烈得像個懷揣著未被世人發現,但被我不小心撞破的驚天大秘密一樣。
“現在的電視機都好便宜啊,就兩三千塊錢,還可以分期購買,分6期一個月也就六百多塊錢。”
沈同學點點頭,指著一臺超大屏幕的電視機說:“對啊,這么大屏幕才三千多塊錢,我有空也要搬一臺回家,家里的電視老壞。”
“這才要三千?”我驚訝走近一看,沈同學把前面的一個1給看漏了,13999!
我們相對尷尬一笑,推著購物車走遠。
其實我一直不懂,鳳梨跟菠蘿到底有什么不同,明明就長著一個模樣。
沈同學說:“很明顯啊,名字就不一樣啊。”朝我天真無邪一笑,我扶額無奈仰天大嘆。旁邊的西瓜攤小哥正喊著火熱:“來來來,看一看,看一看嘞,好甜的無籽西瓜。”
沈同學探頭一看切開的西瓜,指著其中一個滿是黑籽的西瓜說:“這不就是一個有籽的嗎?”
小哥把那西瓜拿起來往沈同學方向一放,說:“你把這個拿走,剩下的我就能說是無籽西瓜啦。”
“你這想法不錯。”
小哥彎身下去搬西瓜,邊搬邊說:“其實,這西瓜就跟人一樣,總會有個特殊不一樣的。不過,你信我的,這西瓜是真甜。”
最后那個有籽西瓜我們抱走了,非常甜。
沈同學行事十分有套路。
天氣晴朗我去圖書館還書,回去時,在地鐵外面的紅綠燈處遇見她,她歡快地走來,拎著三大袋東西,背著一個小包。走到我面前時,有禮站定,把其實兩袋東西遞給我。一個手拎好重。
她笑嘻嘻地問:“重嗎?”
我點頭:“重。”說著把其中一袋分出來,想要遞給她。
她笑得越發燦爛說:“你可以分開兩個手拎啊,這樣就不重了。”
我無力翻白眼。
沈同學認不住人,記不得名字,辯不出相貌,經常問:“誰啊,是誰啊,哪個啊?”
我:“你又不認識。”
我下鋪:“說了你也不認識。”
去年近年關,我在公司樓下銀行的門口前面的階梯踏空,摔成輕微骨折。于是,沈同學向她朋友介紹我為:“我骨折的室友。”
我抗議說:“你完全可以說我是‘睡你旁邊的上鋪’多準確。”
她不肯。
沈同學說:“只要鋤頭揮得好,沒有墻角挖不了。”教導我們。
我下鋪頓悟:“你的意思是要我們挖你墻角?”
“......”
沈同學經常撞門,撞桌,撞冰箱,一小心。
每次我大笑完,抹著眼淚問:“還好嗎?”
有時候談起第一印象,我會問:“如果不是因為你家離公司遠,需要搬進寢室,你是不是也認不得我啊?”
“對啊,我聽到你的名字還問有這個人嗎?”那時,我們已經一起培訓一個月,三十一個人一起,每天坐一塊看資料聽課,提問題。
日子長,就記不得第一次見沈姑娘的印象。因為那時,還有一個跟她很像的女生,一樣的蜂蜜色微卷發,天天堅持帶妝,穿衣風格也十分相似。
其實,如果你真的跟一個人熟悉以后,就不會覺得有人跟她是相似的,她只是她,這樣獨一無二的她。
沈姑娘來看寢室那天,冬日早晨,沒有太陽。我隨便套了件大衣,跑下六樓走出小巷,在華夏銀行門口看到揮手的她。未想到現在會熟悉至此。
相遇分別,中間一段笑與淚的時間,從陌生到熟悉,從有禮生疏到輕則隨意打鬧,重則怒目相向。
此時,她在隔壁小房間打著離職報告,只有一廳加兩道房門之隔的距離,發微信問:“公司的全稱是什么?”
我跟下鋪說:“別回,不管她。”
十分鐘之后,她推門進來,怒道:“你們怎么不回一下我的微信啊?”
“沒空啊。”
“忙著呢。”
梁實秋先生說:“我不愿送人,亦不愿人送我。對于自己真正舍不得離開的人,離別的那一剎那像是開刀,凡是開刀的場合照例是應該先用麻醉劑,使病人在迷蒙中度過那場痛苦,所以離別的苦痛最好避免。”
我不愿送人,我愿送你啊。揮揮手告別,轉身回頭接二連三揮手,這樣的場景可怕但不懼怕。你看天氣微風有陽光或陰天有雨,都無事。
小孩子才能光明正大理所當然地抱著要離開人的大腿扯著那人衣褲哭哭啼啼拼力挽留,但成年人不能,不會。
對所有即將可能會有分離的苗頭一一感知,分析,發現他人的離去,是為了更好地生活或是追逐各自的夢想,亦或是其他不可明說的原因,我就不敢不管不顧地強留。
多體諒。
沈同學,祝你前程似錦,風霜不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