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三年，再別兩年，一次又一次回到青島，莫名其妙割不斷的緣分，倒枉了當初離開時的執意和決絕。

一

青島一如既往的美，只是在這一次才明白了它的美。

一下火車，站臺棚頂間的縫隙里是湛藍的天空。十月的溫度，海邊的氣候，尚不至于像以前每次寒暑假返校時一出來就是滿口滿鼻的清涼，但空氣里的透明和清澈，也還是勝過了距離有三個小時車程的那座小城，更不用提我那空氣污染排名穩居首位的家鄉。

出站就直往棧橋的方向走。像兩年前那樣，被層層的圍欄擋的不知方向何在。幾經輾轉，終于來到海邊，被藍藍的天藍藍的海所折服，空氣的干凈和清澈，直逼歐洲，且這一天，當是有過之。深呼吸兩口，突然想，怎么當初就對此完全視而不見，哪怕一直聽人說青島多干凈，路邊的馬路上走一個星期鞋子都不會臟；自己也是每次回家都詫異于空氣中陡填的各種混沌不明的味道，但從來沒有把這當做一件要緊事。大概是因為這兩年大家對此多了重視，而一年的歐洲生活，也終于讓我對此多了點敏感和挑剔，明白了，這很重要，沒有多少東西能重要得過陽光、空氣、和水。

二

棧橋在維修中，滿地狼藉。幸好兩側不遠處的海尚還保持了原樣。正午的海邊陽光太曬，我們直接拐到了綠蔭滿路的老城街巷中。記憶里的路線早已變得模糊不清，但老青島的美，反而因此添了色彩，陌生與熟悉的夾雜中，干脆不作久別重逢，只當是初次相遇。

一遇再遇，不由暗暗驚訝，如果當初是在魚山的老校區讀的書，也一直生活在青島的老城區里，我是不是會選擇留下？簡直是太有可能了。我愛那每條主路都有的樹影斑駁，也愛那每個小巷都有的曲徑通幽，還有沿途無處不在的老房子和爬滿藤蔓的紅墻灰墻。若填點人文，當年的梁實秋老舍聞一多都晃悠在過這小街小巷中，蕭紅蕭軍也在這里有過他們的甜蜜和艱辛，若說的近一點，無數的電影都在這里取過景拍過片，老青島的生活氣息也在這里完整的保留著，且沒有嘈雜感，只有滿足感。如果，當初，我第一眼見到的是這樣的青島，大概也不會總在張望遠方了吧。

三

如今，走過了那么多的地方，見過了那么多的城市，才終于明白了青島的美在中國是多么的難得；而且經過了這么多年，許多不切實際的夢都早已與現實交融或妥協，看看自己和身邊的人們，唯一所有的，無非是生活。

那些留在青島的人，都過的很好，真的很好。他們的生活都已展開，而離開又沒有回家鄉的，生命中似乎依然有巨大的未知。未知也很好，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只是，在周末的好天氣里在海邊一走，分明能夠看到，青島的生活是多么幸福，青島小朋友們的成長環境更是得天獨厚。

可是，我想，我還是會想離開的。一旦離開老城區，一旦走到東部的大興土木、樓房大起的躁動里，瞬間就會有明晰的答案。而生活之外，總該還有點別的。青島有美麗的風景，但沒有我的根，也沒有我心中的夢，一直都是，即便如今的生活早已落在了現實的窠臼里，但有些東西，依舊無法改變。

這樣想著，倒把青島看得分明了。青島最美的，于我而言，不是青島的山，不是青島的海，不是那些老房子，不是那些美麗的風景，而是與青島有關的人，留下的或者離開的，都是青島于我的牽絆，唯一的牽絆。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只要人還在，就會有惦念。

青島，2004.9-2008.6，2011.11，2013.10，2013.11

——柳橋的晃蕩筆記

記憶是多么的不牢靠，如果沒有文字記錄，沒有影像存留，你還記得遇見過哪片云，沖撞過哪片風，有過怎樣的心情，經歷過怎樣的圓滿，又留下過怎樣的遺憾。是為記。——取名晃蕩，以紀念這些年晃蕩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