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武俠】滿江紅

原文來自淘故事,經作者授權發布;作者:雁知南北


(一)失親

“王二狗,你家著火了,你爹娘在不在家啊,你趕緊回去。”

“嘿,李鐵蛋,你家才著火了,你爹我就在這,哪也不去。”

岸上的李鐵蛋氣得臉色通紅,一旁的頑童們卻哈哈大笑起來。

夏日的小河邊擠滿了人,大家都在河里摸魚抓蝦,一個好位置能夠直接決定一天的收獲。

以往李鐵蛋沒少用類似的借口把別人騙回家,然后自己占據別人的位置。對李鐵蛋最為了解的王二狗,可絕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喂,二狗你真不回去啊?我看鐵蛋這回像是說真的誒。”王二狗身邊的小花提醒道。

王二狗狐疑地看了小花一眼,哼道:“小花,鐵蛋哪一次不像真的,他昨天說他爹娘去你家提親你怎么不信?”

頑童們又是一陣大笑,小花又羞又怒,一腳把王二狗踹進河里,咬牙道:“王二狗你個混蛋!”

日落西山,河邊的頑童們用草繩串起各自收獲的魚蝦,嬉鬧著一蹦一跳地回了村子。王二狗還沒完全進到村子,就遠遠地瞧見了村頭自家小院的周圍滿了人。

心感不妙,王二狗丟下魚蝦一頭扎進人群。費力地擠到了人群最里面,卻見到了讓他目眥欲裂的一幕——房屋已成灰燼,廢墟前整齊地擺放著三具焦炭般的尸體。

“爹!娘!阿姐!”

王二狗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徹村莊,刺入每個人的心頭。

后來,在村里人的幫襯下,王二狗安葬好了父母。

父母安葬好的那天,日落之前,王二狗在幫過忙的每一戶人家門口狠狠地磕了幾個頭。

村民們就發現王二狗消失在了村子里,同樣消失的,還有一個名叫小花的姑娘。

沒有人知道這一家人發生了什么事,只有王二狗隱隱記得,出事前的頭天傍晚父親帶著姐姐從神色驚慌地從縣城回來。

之后便叫上母親和姐姐關起門在商量什么事,王二狗沒有獲得參與權甚至旁聽權,只是隱隱聽到什么公子、得罪、搬走之類的字眼。

后來,父親警告王二狗這幾天不要到處瘋玩,老老實實待在家,過兩天準備搬走。

可惜,王二狗沒有聽父親的話。也幸好,王二狗沒有那么聽話。

(二)血衣

多年前,江湖中崛起了一個殺手組織——滿江紅。

據說創立者薛滿江是一個嗜血如命的瘋子,曾揚言要讓滿江紅成為世上唯一的殺手組織,是唯一而不是第一。

薛滿江如此說也確實這樣做了,在他的帶領下,滿江紅一步一步在江湖之中樹立起威信,其余所有殺手組織要么被滿江紅所滅,要么徹底隱匿起來。

但連朝代都會更迭,更何況是一個區區的殺手組織呢。

薛滿江離世后,滿江紅經歷內部權力的爭奪,雖然薛滿江的兒子最終接任了魁首,但滿江紅經此內耗,也走上了下坡路。自此,滿江紅再不敢以第一殺手組織自居了,直到。染血衣的出現。

染血衣是滿江紅三大部之一血衣部前任部首冷血衣的高徒,自從冷血衣閉關身死之后,染血衣便一步一步從血衣部這群瘋子當中殺出重圍,奪回了師父“血衣”的名號和部首的位子。

不僅如此,滿江紅的記載中,染血衣接下的任務沒有失手過一次。而就算是當年的薛滿江,也沒有過如此“業績”。

因此,染血衣的出手價越來越高了,連滿江紅的現任魁首薛滄瀾都曾戲言,就算他請染血衣出手一次也要肉痛許久。

除了令人驚嘆的任務完成率,讓染血衣出名的還有他的行事風范。

一直以來,殺手界有著一個不成文的規定:若非萬不得已,除目標以外,不傷及他人。這即是為了控制刺殺事件帶來的影響,也是對一個殺手技術的考量。

而染血衣既服從了這個規定,又違背了這個規定。除了目標,他的確從不出手濫殺無辜,但目標人物的至親,往往無一存活。

所以,染血衣除了出手價高,懸賞價更是讓天下人為之心動。

(三)任務

“染血衣,你又有任務了。”

“地點,目標。”

“揚州,江南巡撫汪權之子,汪青云。”

“好。”

染血衣轉身準備離開,身后再次傳來聲音。

“慢著,染血衣,你可知這次的雇主是誰?”

“探聽情報是白衣部的事情,對接雇主是你們玄衣部的事情,我血衣部,只管殺人。”

“嘿嘿,是嘛,我可聽說,白衣部部首穆白衣對你青睞有加,你……”

染血衣忽地轉身,僅是冷冷一撇就讓郭玄衣自覺地咽下了未說完的話。

郭玄衣毫不懷疑,若不是自己身為玄衣部的部首,染血衣剛剛就會出手了結了自己。

“郭玄衣,你玄衣部負責我滿江紅的賞罰,你身為部首,內部人員互生情愫者,受千刀萬剮之刑這樣的鐵律你不會不知道吧?你這是想害死我?”

郭玄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被滿江紅眾人暗中稱為黑衣判官的他,在染血衣面前就如同一個遇見悍匪的書生。

他身為玄衣部部首,自然知道一些關于染血衣的鮮為人知的事情。

比如,染血衣的師父冷血衣,據說死得就很蹊蹺。冷血衣的閉關之所只有染血衣能進去,冷血衣的死訊,也是由染血衣之口傳達的。要知道,冷血衣當時可是連現在滿江紅的魁首薛滄瀾都忌憚不已的人啊。

“啊,誤會誤會。污蔑同門,黑鞭三十,我這就去玄衣堂自領刑罰。血衣兄勿怪,方才是我口不擇言,作為賠禮,我私人告訴你一些消息。”

“全是因為這次雇主花了兩倍的價錢直接點名要你出手,故此我才問你是否認得雇主。此外,我還從白衣部那邊探聽到,汪青云十五年前曾去過江陰縣。”

“哦?江陰縣?”

看著臉色逐漸緩和的染血衣,郭玄衣才舒了口氣。他知道,十幾年來,染血衣似乎有意無意地在探查,十五年前去過江陰縣的人,而但凡被染血衣盯上的人,后來都在染血衣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將他們滿門誅殺。

“如此,多謝郭兄了。”

染血衣的笑容陰森又恐怖,郭玄衣也回了個難看的笑容。

“哪里哪里,血衣兄客氣了。”

看著郭玄衣離開時狼狽的背影,染血衣再次露出一絲微笑,可惜,這次沒人看到。

“江陰縣啊,青牛村就在那里呢。”

(四)揚州

染血衣入揚州的消息不知被誰透露了出去,一時間揚州城人人自危。尤其是平日為非作歹的一些公子少爺,皆是擔心是仇人買兇,再不敢在街上招搖。可他們也不想想,自己是否值那個價。

一些主要以這些公子為目標客戶的勾欄場所、煙花之地,不知因此少了多少生意,心中卻又不敢責怪染血衣,反倒是恨不得替染血衣完成任務,好讓他早日離開揚州城。

尋常百姓倒是不知江湖之事,他們只覺得近日里街上放肆縱馬的王公貴族、欺男霸女的富家公子和他們的隨從惡奴少了許多。

“少爺,老爺交代過,近日有滿江紅的第一殺手潛入揚州城,讓您盡量不要出門。”

“滾開,少爺我身為巡撫之子,在這揚州城的地界,還有人不長眼睛敢對我出手?青青姑娘還等著我呢,耽誤了少爺找美人,小心我弄死你。”

汪青云一腳踹開阻攔的下人,帶著幾個家仆就出了門。被踹開的下人一臉苦澀,只好找到汪府的客卿韓勇說明此事。

“韓大人,少爺他不聽勸阻只帶著幾人便出了門……”

韓勇本是江湖上有數的高手,年歲漸高之后心生退隱之意,又擔心貿然退出江湖,怕是江湖的恩怨不肯放過自己。直到偶然結識了汪權,被汪權引為客卿,護佑著汪府,同時汪權的身份也給了韓勇一層保障。

可他終究還有幾分江湖之氣,雖由野入朝,也仍看不慣汪青云這等紈绔子弟的行徑,尤其是十五年前的事情發生之后,他更是恨不得親手除之而后快。

但食人之祿忠人之事,看在汪權的面子上,他也不能看著汪青云出事。

“唉,罷了,染血衣來了揚州城,府中需要大量人手看護,我就親自護著少爺吧。”

韓勇連地址都沒問,直接來到了花滿樓——揚州城最有名的煙花之地。在門外看見了汪青云的轎子,韓勇搖頭冷笑,在附近找了個茶攤坐下。

喝了五壺茶,茶色已經漸漸透明了,汪青云還沒有出門的跡象,韓勇突然想起前幾日汪青云得到的“神藥”。

“看來這‘神藥’確實有用啊,平日里這小子一壺茶不到的時間就出來了。”

沒等到汪青云出門,卻發現汪府的侍衛神色慌張地朝自己跑來。

“韓大人,不好了,小姐……小姐被人劫走了。”

“什么!”

(五)小姐

汪青霞努力適應著刺眼的光線,憑借過人的感知力,即使蒙著眼睛被帶走,她也能確定自己現在尚在城中。

染血衣看著眼前絕美的少女,不禁笑了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沒有被嚇得大喊大叫的人吧?

“你不怕我?”

“怕。”

汪青霞說的是實話,她了解自己哥哥的品性,也知道總有一天自己和家人都會被他連累。只是她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

“哼,有意思。”

“所以你就是染血衣?你抓我,是為了讓我爹交出汪青云?我勸你別想了,我爹可就他那么一個兒子,可比我這個女兒金貴多了。”

染血衣搖了搖頭,道:“我殺人從來就是直接殺,抓你,是為了幫你。”

“幫我?”任汪青霞再怎么聰明,也不明白染血衣的意思。

染血衣沒有做多解釋,只是解開汪青霞的穴位,讓她恢復行動,與此同時又點了她的啞穴,讓她不得言語。

隨后兩人就這么靜坐在房內,直到日落西山,夜幕降臨。

染血衣攜著汪青霞在檐上飛走,大街小巷不時傳來搜查的聲音和自己的名字。汪青霞知道,那是汪府派人在尋找自己。

只是此刻已入夜,此時又并無月光,染血衣輕功高絕,即使攜帶著汪青霞,從搜尋的士兵附近經過也不會發出絲毫聲響。

不一會兒,汪青霞驚訝地發現,染血衣竟然帶著自己來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汪府。

此刻,從汪府的主廳上方經過,她還隱隱能聽到父親汪權怒罵下人的聲音。染血衣沒有停留,而是徑直去了后院,停在了一間屋子上。

這間屋子的主人汪青霞也不陌生,正是她哥哥汪青云。

(六)身世

妹妹汪青霞被劫,理論上是客卿韓勇的失職,所以此時他已經自覺帶人在城里搜尋去了。但追其根源,還是汪青云不聽勸告,非要外出尋花問柳所導致的。

所以被汪權大罵一頓后,汪青云也被禁足在了家中。而此刻,汪青云正在房內坐立難安。

“弼胡這小子,接個人怎么這么久,急死少爺我了。”

好在,汪青云沒有著急太久,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少爺,是我,人我給您帶來了。”

汪青云一開門,看見自己的貼身下人弼胡正帶著一個斗篷人站在門外。眉頭一皺,汪青云責問道:“怎么那么久?”

“少爺勿怪,街上都是尋找小姐的人馬,為了不被發現,所以小的繞了點路。”

聽到弼胡的解釋,汪青云怒氣稍解,丟給了弼胡一錠銀子。

“賞你的,把好風,別壞了少爺的好事。”

弼胡識趣地退下,汪青云迫不及待地把斗篷人拉近了房內,揭開斗篷,露出一張精致魅惑的臉。

這不是汪青云第一次偷偷把這位女子帶回家,所以被染血衣拉著在房頂“觀看”的汪青霞也認出來了這位女子——揚州名妓柳青青。

“汪公子,您妹妹白天剛被劫走,您晚上就把我偷偷接到府中,這樣不好吧?”

汪青云一邊對柳青青動手動腳,一邊滿不在乎地說道:“害,那丫頭可從來不把我當哥哥,要不是我爹攔著,我早把她辦了。被劫走了正好,回不來的話少爺我眼不見心不煩,回來之后嘛,嘿嘿,估計也是殘花敗柳了,那老頭子估計也不會阻止我了,臟水也不能流外人田不是?”

汪青云的話把柳青青嚇一大跳,輕輕捶了汪青云一下,嬌嗔道:“汪公子您說什么呢?汪小姐可是您妹妹。”

“哼,誰說她是我妹妹了?她跟我父子倆哪有一點相像的地方。”

“啊?難道汪小姐不是您妹妹?”

“嘿嘿,青青你伺候本少爺也這么久了,少爺就跟你說個秘密。”

“當年老頭子有個好友帶著妻兒來府中做客,酒過三巡之后,老爺子的好友無意暴露了自己身懷秘寶的消息。老頭子當年仕途遭遇瓶頸,正愁沒什么好的敲門磚讓自己更上一層樓。所以,嘿嘿,老頭子趁著老友喝醉,其妻女示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來了個奪寶殺人。”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老爺子沒有斬草除根,留下了這個丫頭,還說是我妹妹,給取了個名字叫汪青霞。”

“啊?如此隱秘的事,公子你怎么會知道?”

“嘿嘿,當年那丫頭的娘美著呢,他們喝酒,少爺就我一直在外面偷看,誰知道老爺子這么猛。不過這些年他把那丫頭養大,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又不讓我動,簡直暴殄天物……”

(七)拜師

汪青云的話一字一句地鉆進汪青霞的腦海,扎進她的心里。

這下她知道,為什么染血衣要點住自己的啞穴了。

心中仿佛有道裂痕,她也終于明白平日里汪青云眼中的邪意并非來得沒有緣由。

汪青霞顯然沒有興趣接著“觀戰”后續的劇情,染血衣自然也沒有。離開了汪府后,染血衣把汪青霞帶到了城外。

“你的忙我已經幫完了,該去執行我自己的任務了。”

汪青霞雙目無神,直到聽見染血衣的話,眼里重新泛起一絲光芒:“謝謝你,如果可以的話,老的能不能也順手殺了?”

染血衣點了點頭說道:“你可能不太了解我,這個對我來說不算什么請求。”

想到江湖之中關于染血衣的傳言,汪青霞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經此一夜,汪青霞完全崩潰,她想報仇,但是發現無能為力,也不需要自己出力。看見不遠處的那棵歪脖子樹,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歸宿。

解下腰帶,量好高度,白皙的脖子緊貼著綁好的白娟腰帶。她看著揚州城的方向,露出莫名的笑容。腳下一蹬,踢開石頭,閉目準備去到另一個世界。

“噗!”

一道破空聲響起,白娟斷裂,汪青霞跌落在地。她急促地喘著氣,看著不遠處把自己救下的人。

那女子一襲白衣,站在不遠處的小山坡上,月亮此時正好探出頭,照在此人身上,只看得清身影,難見面容。

“姑娘,你既然不怕死,可愿拜我為師,從此刀尖舔血,快意恩仇?”

汪青霞稍稍一愣,隨后注意到白衣女子腰間和染血衣款式相同的令牌,令牌上隱隱刻著“白衣”二字。

恍然間仿佛明白了什么,汪青霞眼含熱淚,伏倒在地。

“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八)交手

另一邊,染血衣回到汪府對汪青云突然出手,卻被柳青青擋下了致命一擊,汪青云驚懼大喊。

恰逢韓勇回府中復命,聞聲趕來,與染血衣交戰在了一起。

交手數招,韓勇便不禁暗自感慨,盛名之下無虛士,眼前這個江湖后輩武功居然與自己不相上下。

二人交手動靜越來越大,大隊官兵來援,染血衣見勢不妙,虛晃一招后趁著夜色再次退走了。

“韓兄無礙吧?”

汪權疾步走來,看見韓勇正一手撫著胸口,同時不住地咳嗽。即使心中有氣,汪權見韓勇此狀也只能假意關心一番。

韓勇此時一臉慚愧,他實在是沒想到,染血衣會殺個回馬槍。

“汪大人,屬下慚愧,沒有擒下賊人。”

“哪里哪里,不過這滿江紅殺手,不是只殺目標么?怎么白日劫了青霞,晚上又來刺殺云兒?”

“汪大人有所不知,滿江紅乃至江湖所有殺手確實很少傷及無辜,但唯有這染血衣,連目標滿門也不會放過的。不管他的目標是少爺還是小姐,只要不抓住他,咱們汪府就不可能有寧日。不過汪大人您放心,今夜是我輕敵了,下次交手我必將這賊人給你擒來。”

“好好好,如此便好。韓兄,汪某對你素來以兄弟相待,護住汪府,汪某絕不會虧待你。”

“謝大人,屬下必效全力。”

汪青云遇刺心緒未平,柳青青替他擋了一擊后昏迷不醒。汪權反常地沒有責怪汪青云,甚至給柳青青請了最好的大夫醫治,至于重金謝禮則更是不用多說。

有韓勇的保證,汪權對抵擋滿江紅的暗殺了放心了許多。可他也著實擔憂,韓勇的實力,似乎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靠譜。

(九)勸說

是夜,皓月當空。

韓勇正在房間調息,他完全沒有想到,染血衣會在這個時候再闖汪府。

是以,直到染血衣把汪青云劫走逃竄,韓勇才反應過來,迅速追擊而去。

汪權臉色鐵青地看著幾人離開,他既惱怒于韓勇的中看不中用,也在擔心著,韓勇如此輕易地被調離,如果再有殺手,誰能護住自己的安全呢。

于是,汪權把所有的官兵都召集在了汪府周圍,尤其是自己的院落外面,更是里三層外三層地駐扎著弩兵。

就這樣,讓眾人提心吊膽的一夜艱難地過去了。直到天明,汪青云一瘸一拐地走進汪府,眾人才放松了戒備。

“云兒?你。你怎么回來的?”

“昨日我被人劫出城去,到了一處酒莊,那人正要動手殺我,韓叔趕到,救下了我。隨后他們二人激戰,互有來往,都受了重傷。我見他們把酒莊的酒都打灑了,就趁機點了把火,跑掉了。”

汪權一聽,暗暗點頭,果然是自己的兒子,生死之際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二人都默契地沒有提到韓勇的情況,父子二人默契至極。

“來人,去城外看看情況怎么樣。”

沒過多久,下人來報,城外祥云酒莊發現兩具尸體。其中一具看著手握的兵器應該是韓勇,而另外一人的尸體上搜出了一枚血色令牌,令牌一面刻著“滿江紅”,另一面則刻著“血衣”二字。

汪權看到令牌后大笑不止,決定擺宴慶功。這可是江湖第一殺手染血衣,就這么死在了自己手中,如此一來不僅安全無憂,仕途上說不定還能再進一步。

入夜,父子倆推杯換盞,格外高興。

“爹,孩兒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父子之間,哪有什么當講不當講的,說吧。”

“爹,眼下府上經此一劫,雖然無傷大雅,但妹妹畢竟……”

“嗯?好端端的,你提她作甚?”

“爹,您別誤會。孩兒的意思是,妹妹被劫不知生死,此事早晚會傳出去,到時候就算沒有什么實際的損失,您的那些老對頭恐怕也少不了因為此事對您冷嘲熱諷,到時您臉上無光啊。”

汪權暗暗點頭,汪青云見狀繼續說道:“倒不如趁現在,您直接宣稱,妹妹乃是您友人之女,當年友人被山賊所殺,您救下妹妹后視如己出。沒想到妹妹無意得知了真相,一意孤行外出尋親,您雖是不忍但也只能含淚同意。如此一來,不僅不會惹人嘲笑,就連當年的事……也蓋棺定論了。”

汪權聽著汪青云的話,臉色陰晴不定,好半晌之后才陰冷地問道:“當年的事?當年什么事?”

“爹,您看看您,我可是您親兒子啊。當年,我可就在窗外。”

汪青云說著,起身乖巧地給汪權倒滿了一杯酒。

良久后,汪權突然大笑道:“哈哈,塞翁失馬,焉知禍福。我兒經此一劫,當真是長大了。”

幾日后,揚州城內幾乎得知了汪大人收養友人之女的事情,一時間紛紛感慨汪大人的仁義。也為汪小姐,哦,現在應該稱呼為李小姐了,為李小姐的不幸遭遇紛紛感慨。

(十)復仇

汪權還是高興得過早了,染血衣可是如今滿江紅的招牌,如今招牌被汪權打破,汪權還在大張旗鼓地慶祝,那可真是狠狠地打了滿江紅的臉。

魁首薛滄瀾皺眉聽著底下眾人的怒罵,在血衣部眾人的煽動下,滿江紅的成員此刻幾乎全都高漲著復仇的熱血。

要不是薛滄瀾知道,血衣部有著“誰能給上一任部首報仇,誰就是下一任部首”的傳統,他肯定會為血衣部的“情誼”所感動。

“好了,血衣的死,我也很悲痛。但是滿江紅不比以前,血衣的死也對我們實力打擊太大,復仇之事需從長計議。在我發出號令之前,有任何人膽敢私自行動,做叛逆之罪處理。”

薛滄瀾的話明顯是對憤憤不平的血衣部眾人說的,而郭玄衣此時心中別提多得意了。

以往玄衣部經常能趁職務之便,從完成任務的血衣部和白衣部眾人手中克扣酬勞,可自從染血衣成為部首之后,郭玄衣和玄衣部眾人的爪子就再也不敢亂伸了。

甚至在風聞穆白衣和染血衣的關系后,他連最好欺負的白衣部也不敢過多招惹。但是,染血衣死了。這下,除了魁首,滿江紅中再也無人敢頂撞他了。

眼睛掃過眾人,郭玄衣的目光突然被白衣部的一位弟子吸引。待眾人散去后,郭玄衣跟上了穆白衣。

“穆部首,你身側這位可是新弟子?”

穆白衣轉身看著郭玄衣,眉頭微皺:“正是,郭部首有何指教?”

“這個嘛,指教算不上,只是郭某負責滿江紅的刑賞,這滿江紅的規矩,自是無人比郭某更明白。不如把這新弟子交給郭某,郭某替穆部首調教幾日?”

穆白衣臉色難看,隱隱想要發怒,但似是心有顧忌,最終還是忍住了。

“能由郭部首親自調教,是她的榮幸。”

穆白衣直接離開了,留下瑟瑟發抖的弟子待在原地。郭玄衣不屑地看了一眼穆白衣,心中的爽快之感無法言語,沒了染血衣,他就是滿江紅的天。

“小姑娘別怕,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青煙。”

“哦?青煙啊,好名字。”

(十一)火焰

這些時日汪權可謂春風得意,擊殺染血衣不僅讓他名傳江湖,京城那邊也透出風聲,圣上派出欽差,朝廷對他的封賞已經在來揚州的路上了。更重要的是,兒子汪青云似乎經此一劫脫胎換骨,不僅溫順乖巧了許多,就連花滿樓也沒再去過。

“爹,今日孩兒得了幾壇好酒,你我父子二人痛飲一番?”

看著日漸乖巧懂事的兒子,汪權老懷大慰,沒有絲毫猶豫就應允了下來。

“好,今晚你我父子二人不醉不歸。”

“好,不醉不歸!”

父子二人又是推杯換盞,不知不覺聊起了過往的一些事情。

“青云啊,看著你走上正途,為父很是欣慰。不過你也不要太約束自己,為父乃是江南巡撫,只要類似于當年青牛村的錯誤不要再犯,其他任何事情為父都不會責怪你。”

聽到青牛村,汪青云眼神閃爍,隨后又恢復了正常,給汪權倒了一杯酒之后笑著說道:“是是是,當年是孩兒不懂事,不該害了那一家人。”

“哈哈哈,傻小子,你當真是受了驚嚇啊。為父的意思是,當年你不應該只殺那一家人,那個村子里的人都不能留活口。要不是為父及時斬草除根,那家人若是有至親在世,來日上門尋仇豈不是徒增麻煩?”

汪青云愣了許久,隨后冷冷說道:“多謝父親大人教導,孩兒記住了。”

酒壇擺滿了桌面,汪權年事已高,很快就醉了過去。看著熟睡的汪權,汪青云嘴角一勾,一手把汪權拎起,丟到了一旁的軟榻上。

走出門,汪青云順手帶上了房門,對門口的侍衛吩咐道:“老爺喝多了,你們傳令下去,今晚所有府兵都動起來,別出了岔子。”

“是,少爺。”

這夜月黑風高,時入九月,已經入秋了。汪青云站在窗口,緊了緊身上的斗篷,嘴里似乎還在嘟囔著什么。

“五、四、三、二。一。”

“不好了不好了,庫房著火了!”

隨著一聲驚呼,汪府完全亂了。

人多有時候不一定是好事,尤其是在遇見突發情況的時候。韓勇已死,侍衛和府兵一時間不知道找誰,少爺的不靠譜府中人盡皆知,所以此時竟沒有一個人想起少爺。

庫房周圍已經聚滿了人,沒有人注意到一群黑衣謀面的高手,慢慢接近了汪權的院落。院子里的侍衛被一個個放倒,尚在睡夢中的汪權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性命被了結得如此草率。

直到大火終被撲滅,有人來到汪權住處匯報情況,眾人這才發現汪權早已死于非命。

第二天,在大火中被忠仆弼胡舍命相救,但仍然不幸毀容的汪少爺,蒙著滿臉的紗布,蹲在汪權的尸體旁嚎啕大哭。哭狀之慘烈,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少爺,我們在老爺的房間內找到了這個。”

一名侍衛將一枚漆黑的令牌交到了汪青云手上,只見這枚令牌與染血衣死后留下的那枚幾乎一模一樣。不過這枚令牌顏色黝黑,此外,令牌一面刻著“滿江紅”,另一面則是不同于“血衣”的“玄衣”二字。

“滿江紅!我汪青云不報此仇枉為人子!”

(十二)風波

“少爺,知府大人帶著欽差大人來了。”

汪青云帶人來到了火后殘存的會客廳,見到了揚州知府陳興和朝廷派來的欽差柳公公。陳興以世叔的身份勸慰了汪青云一番,柳公公傳達了圣上旨意,汪青云替死去的父親接下了的子爵封賞。

江湖勢力一直是朝廷的心頭之患,染血衣更是近年來江湖之中的風云人物。不僅如此,關鍵冉血衣還是個殺手,以往出手殺害的那些人里,也有不少朝廷的人,只不過都沒有汪權位高權重罷了。這樣的人物死在汪權手中,給朝廷大大地長了臉,震懾了江湖,如此一來給一個子爵封賞,不輕不重。

但這一切對汪青云來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陳興二人離開之際連連保證,一定會向朝廷上書,派兵剿滅滿江紅。

而促使二人堅定上諫的原因,無非是大把大把的銀子,和汪權留下的一半家產。

汪權畢竟是巡撫一級的大吏,就算汪青云不許下重利,陳興二人乃至朝廷也不可能輕易放過滿江紅的。

滿江紅總部。

“魁首,這絕對是陰謀啊!我。我玄衣部怎么可能冒著風險擊殺汪權?我。”

“哼!冤枉?那你玄衣部為何有數十人外出執行任務未歸?還有,什么時候玄衣部也能外出執行任務了?最重要的是,你的部首令牌,怎么會出現在汪府?”

玄衣部負責任務發放以及事后獎懲,所以是沒有資格像白衣部和血衣部一樣外出執行任務的,但是以郭玄衣的性格,怎么可能老老實實地看著白衣部和血衣部從自己這里領取獎勵而無動于衷。

他暗中把一些簡單但是獎勵豐厚的任務扣下,由玄衣部的人暗中完成。這也是近些年滿江紅慢慢衰弱的原因之一,郭玄衣就是滿江紅內部最大的一只吸血蟲。

而此時,郭玄衣有苦難言,即便他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事到如今也無從解釋。

“哼,沒話說了吧?來人,郭玄衣違法門規,按叛徒處理,受千刀萬剮之刑。介于郭玄衣乃玄衣部部首,由白衣部和血衣部聯合行刑。”

“是,魁首!”

“魁首,冤枉啊!冤枉啊!”

郭玄衣被白衣部和血衣部的人拖了下去,無一人敢為他說話。

申冤無果,郭玄衣目光渙散,直到她看到了穆白衣以及她身后那個名叫青煙的新弟子,他才恍然大悟。可是他剛要說話,就被一旁眼疾手快的白衣部弟子打暈了,也就再也沒有了說話的機會。

“白衣,沒想到,滿江紅三大部首,就剩下你一個了。事到如今,你有什么想法?”

穆白衣聲音清冷,看著薛滄瀾淡淡地說道:“把受刑后的郭玄衣交出,說明緣由,嘗試平息朝廷的怒火。同時停止活動,收縮力量,準備迎接朝廷的怒火。”

薛滄瀾點了點頭,穆白衣所說,正是他所想的。

(十三)名字

半月后,朝廷發兵剿滅滿江紅以及其他殺手組織,盡管滿江紅早有準備,仍然損失慘重。但郭玄衣還是起到了作用,朝廷借由滿江紅一事震懾了一番江湖勢力,也就見好就收了。

揚州城最近發生了幾件大事,一是巡撫汪權之死,讓汪家一落千丈。但有著陳興等人的照拂,以及汪青云自身的爵位,汪家在揚州城仍有一席之地。

只不過,連尋常百姓也都發現了,汪青云汪大少似乎變了個人。眾人一時不適,但隨后也慢慢理解——家破人亡之后,幸存的人總會成長。

二則是汪家的青霞小姐回來了,不久之后便宣布,三年守孝期滿,汪青霞將要嫁給大火中容貌盡毀的汪青云,以報汪家十幾年來的養育之恩。

這也不出眾人的預料,畢竟汪權在世時就已經宣布了汪青霞的身世。只是聽說,汪青云不愿毀了“妹妹”的一生,死活不愿。汪青霞見相勸無果,竟毀容明志,一時間,揚州城皆傳此夫妻情深。

汪權的墓前,汪青云正帶著汪青霞和一眾新的侍衛默哀悼念。

“終于結束了,辛苦你了。”

“這些年,你自己雇自己,把當年的參與者殺了個干凈。最后的主謀,你更是借機上演了一出借尸還魂。血衣,論及辛苦,誰比得上你。”

“不一樣,我是復仇,你是因我而復仇。”

聞言,穆白衣只是恬靜地笑著,臉上寫似乎寫著——“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對了,那小姑娘能接手你的位置?”

“放心吧,師父死了徒弟上,這又不是個例了。過段時間薛滄瀾就會得知,我閉關身死,留下遺言讓青煙接手白衣部。倒是你,你這易容之術跟誰學的?”

“還能有誰,我師父冷血衣唄。世人只知冷血衣暗殺之術冠絕江湖,卻鮮有人知他的易容之術同樣天下無雙。”

“冷血衣難道沒死?”

汪青云笑了笑,道:“他不僅活著,而且活得很好。”

穆白衣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輕靠在染血衣肩頭,溫聲道:“血衣,我們真的要以這幅面容活著嗎?”

沒有哪個女子不愛美,殺人如麻的穆白衣自然也不例外。

“能從陰暗之地走到陽光之下,已經是極好的事情了,管他什么樣子呢。還有,白衣,說了很多次了,叫我青云。”

染血衣的話引起了身后眾人的共鳴,能跟著兩位大人生活在陽光之下,對于他們而言,什么樣子并不重要。

穆白衣撇了撇嘴,嗔道:“青云多難聽啊,青霞和白衣也不好聽,我最喜歡的名字啊,還是小花。你呢?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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