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王大寬回來后,整個家都變得寂靜無聲了,感覺做什么也都怪怪的。王大寬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受歡迎,但也不好意思說什么,一個人悶頭悶腦地站在門前。
“麻煩讓一下。”春萊抱著一大把白菜,正準備做晚飯。
王大寬側著身子讓了讓,又呆呆地站在原地。
“春萊,今天晚上做什么菜啊?”王大寬為了緩解尷尬,走到灶臺跟前,伸了個頭向鍋里看著。
春萊假裝沒有聽見,自顧自地忙著手中的事情。突然春萊一轉身撞上了王大寬落寞的眼神,心里猛的痛了一下。
“你自己不知道看啊!”春萊假裝強硬地說著,手指了指鍋里正在翻滾地白菜湯。
王大寬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便轉身出去了,走到大門前的一根凳子上坐著,過一會兒再站起來走兩步,然后又坐下,反反復復幾次。
“寶萊、勝男過來。”坐在門前的王大寬向正在打鬧的寶萊和勝男招著手。
“叫我們嗎?”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指著自己的鼻子問到。
“嗯,過來。”王大寬點著頭繼續招著手,示意兩人過來。
“怎么了?”兩人跑過去工工整整地站在王大寬面前,一邊摸著小腦袋,一邊問著。
“給,拿去買糖。”王大寬匆匆從兜里掏出了張綠油油的兩塊錢正欲遞給寶萊和勝男。兩人看著那張皺皺巴巴的紙幣,轉身便跑進了屋,獨留下那張陳舊的紙幣和王大寬有些黝黑的手懸在空氣中。
“開飯了。”春萊朝著正跑進來寶萊和勝男喊著。
聽了春萊的話,勝男便搬起小板凳放在柜子前拿著碗筷,寶萊則馬上跑到壩子前叫著正在干農活的翠蓮,王大寬也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然后慢吞吞地走進屋里去。
翠蓮聽見寶萊的聲音也就立馬放下了手中的活,收拾收拾便回家了。因為她知道只要她不回去,幾個孩子一定是不會開飯的。
“給,媽!”春萊盛了一大碗飯遞給翠蓮。
此時的寶萊和勝男也各自跑到廚房端起自己的一小碗米飯便出來了。翠蓮和春萊、寶萊、勝男幾個人手里都端著米飯準備開動,唯獨只有王大寬一個人癡癡地坐在木桌前尷尬不已。
“春……寶萊去多盛一碗飯來。”翠蓮本來打算叫春萊的,不過看著她頭也不抬的樣子心里便再明白不過了。
寶萊磨磨蹭蹭地站起來,極不情愿地走到廚房盛了一碗飯放到王大寬的面前。吃飯中,王大寬更是無地自容,翠蓮她們幾母女都向對方碗里夾著菜,獨獨對王大寬不聞不問。
“來!多吃點!”春萊夾著一塊土豆故意在王大寬碗前停了停,等到王大寬笑著把碗遞過去時,春萊又直接越過了他,將菜放進了坐在旁邊的勝男那個碗里。王大寬無奈地將碗收了回去,臉上帶著些許尷尬的神情。
這頓飯吃得前所未有的不自在,翠蓮母女如往常一樣說著話,完全忽視了王大寬這個人,王大寬好不容易插進去一句話,卻沒有人愿意打理他。
吃完飯后,翠連忙著準備明天早上的豬食,春萊幾姐妹忙著收拾殘局,唯獨只有王大寬無事可做,只有這個屋里站一下,那個凳子上坐一下,像極了一個關系不熟絡的客人。
好不容易熬到應該睡覺的時刻,幾個孩子都麻利地洗漱完后,然后迅速地鉆進了被窩。翠蓮也拾掇完畢坐在了床頭,王大寬卻一直木頭木腦地跟在翠蓮的背后。
“上來吧!”翠蓮看著站在床頭的王大寬小聲地說到。
翠蓮麻利地脫下外衣,轉頭拉下燈開關,再緩緩地躺下去了。
“王大寬,你為什么丟下我們幾母女這么多年,不管不顧?”翠蓮噙著淚光,問出了心中疑惑已久的問題。
“沒找到錢,不好意思回來。”王大寬閉著眼睛心虛地回答著。
此時幾個孩子正把自己的耳朵貼在墻壁上仔細地聽著隔壁房里翠蓮和王大寬的對話。
“別鬧。”春萊斥責著竊竊私語的寶萊和勝男。
“哼哼!”翠蓮無奈地笑了兩聲。
“沒找到錢不好意思回來,現在好意思回來了,還帶著一身的傷?”翠蓮質問著王大寬。
“其實……大娃那次,我是準備寄錢回來的,可黑心的老板不肯給工資,我去找他要錢時起了點沖突,他就讓人把我腳筋打斷了。”王大寬一邊支支吾吾地說著,一邊抹著眼淚。
“二姐,其實我覺得爸也挺可憐的。”寶萊對著春萊小聲地說著。
“他不是我們爸。”說完春萊就躺下去了,然后用被子死死地捂著腦袋,可不知不覺被子卻濕了一片。
“他們說,你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還生了一個孩子,對嗎?”翠蓮平靜地問出了這句話,口氣里聽不出任何波瀾。
王大寬在黑夜中瞟了翠蓮一眼,沉重地嘆了一口氣,然后翻了個身背對著翠蓮,興許是沒有直面翠蓮的勇氣。
“剛開始幾年下海做零工,后幾年都在煤窯子。”
“罷了,人都回來了,我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呢?”翠蓮也長嘆了口氣,無奈地說到。
“翠蓮,我知道我混蛋,我不是人,以后我……”王大寬趕緊抓起了翠蓮的手似乎是要保證什么。
“睡覺吧。”翠蓮打斷了王大寬的話,因為她知道有些人說的話就跟排氣一樣,前一秒排完后一秒就散去了。
夜漸漸深了,圈里的公豬開始打起了憨厚的呼嚕,屋板上的雞群也都不再啄著空碗,除了春萊時不時地為兩個妹妹蓋被子的摩擦聲,寶萊和勝男偶爾咿咿呀呀的幾句呢喃,翠蓮斷斷續續地幾聲哀嘆,夜里的一切生物似乎都已經進入自己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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