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遇一人,未能白首
白頭鎮,因附近大山而得名,山頂積雪常年不化,被稱作白頭山。鎮上有一對夫妻,丈夫姓徐,是一位郎中,夫妻二人經營著一間小小的藥鋪,兩人自小相識,青梅竹馬,自是一段佳話,日子雖不富足,卻也滿足。
眼看又要到大雪封山之時,家中所存藥材不足,徐郎中打算趁山路未封,進購采集一批藥材,如果可以采到好藥,販賣出去,也可以貼補家里,于是,徐郎中準備收拾行囊,告訴妻子自己要進山收藥,徐夫人聽完,雖知道山路崎嶇,但家中以此為生,收藥也是常有之事,所以只是仔細叮囑,便替相公收拾好干糧盤纏,轉天臨出發之時,拿出一個荷包,放到徐郎中袖子里,說到:山中多蟲蟻,這個可以驅逐一些,不要離身。徐郎中放入袖中收好,又囑咐了夫人幾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正了正發簪,就出了門,徐夫人雖然萬般叮囑,卻也放心不下,在門口不住遠望,直到徐郎中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當中。
進山收藥,難免風餐露宿,十多天過去了,徐郎中沒有回來,徐夫人以為是路上耽擱,也是常有之事,轉眼間,一個多月過去了,徐郎中依舊沒有回來,也沒有托人帶回口信,眼見大雪封山,徐夫人不得音信,只能早晚在門口等候,幾天之后,大雪封山,車馬也進不去,徐郎中音信全無,一月之間,徐夫人頭發竟然漸漸白了起來,又等了一個月,積雪漸漸融化,徐夫人將藥鋪托付給鄰居照看,自己按著徐郎中的進山之路尋找,每到一個小村,就到人多的地方掛上一個告示,然后坐在一旁靜靜地等待。
村中人看到這樣一個奇怪的女人,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卻白了頭發,都好奇的過來圍觀,只見一旁的告示上寫著:收購藥材,醉蝶花,一株百文,旁邊畫著一株粉白色的花球,猶如翩翩起舞的蝴蝶,美麗異常。眾人雖然好奇驚嘆這株花的價值,卻也因為無人見過,只得不停地議論,更有人說到,這位夫人,不會是瘋了吧。
徐夫人呆了兩天,見無人來問,就收起了告示,向其他地方走去,沿途中,只要遇見村子,就掛出告示,但始終無人認得,日子一天天過去,徐夫人似乎在計算著什么,心里也越來越著急。
一天,走到一個小鎮,望著遠處的大山,心里也越發的難過,這鎮子雖然不大,卻是進山購藥的必經之地,徐夫人把告示掛在一處客棧旁邊,住宿的人多,希望也就越大,徐夫人就這樣坐在客棧外面,時間又過了三天,她的心里也越來越焦急,由于一路上的風餐露宿,加上相公失蹤的打擊,身體也每況愈下,徐夫人想也許不久的某一天,他們就會相見了。
到了第五天,徐夫人要動身到下一個地方了,她準備吃完手中的饅頭就出發,這時,有一個小伙計停下來看了看告示,說到,這不是掌柜的家里的花嗎,怎么這么值錢?徐夫人心頭一驚,手里的饅頭直接掉到了地上,她拽住小伙計,問到:真的嗎,不要騙我。小伙計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認真的說到:真的,因為花才開不久,又沒有其他人見過,掌柜的也沒有鏟掉,現在還在后院長著呢。“你說的店在哪里?”小伙計一指徐夫人身后的客棧,徐夫人不禁流下兩行眼淚。晚上,她偷偷的來到后院,看到幾株隨風而動的花球,緊鎖的眉頭終于有一絲舒展。
清晨,徐夫人來到當地的衙門,擊鼓鳴冤,說自己的相公被人謀害了,兇手就在客棧里。縣官雖然懷疑,卻也派了兩名官差跟隨她來到客棧,三人直奔后院,掌柜的見到公差來了,臉色變得慘白,卻也不失鎮定,后院之中,幾株花球無風而動,好像在說著什么,徐夫人踉蹌幾步,手捧著花球,對官差哭訴,求你們仔細搜查,我相公一定在這里。
掌柜的一聽要搜查,轉身就要跑,被公差一下攔住,他見無路可逃,卻也不承認什么。公差四下尋找,不久,在菜地之中,找到了徐郎中的尸體,奇怪的是,幾個月過去了,尸體竟然沒有腐敗,徐夫人一見相公的尸體,撲了過去,抱著他不住的流淚,許久之后,才拿著徐郎中的發簪說到,這是寒冰玉所制,是夫家祖傳之物,雖不能救人性命,卻可以保住逝者尸體不腐,又指著那朵花,名叫醉蝶花,雖有小毒,花種卻可驅蟲,她親手制成荷包,收在徐郎中的袖口,一定是掌柜的再挪動尸體埋于菜地的時候,不小心讓花種散落,存活下來,由于醉蝶花花期很長,幾月也不凋零,所以她才一直計算著日期,不想,竟然被她找到。
說完,徐夫人只覺得自己口中一甜,一口血噴出,昏死在一旁,血落在花上,幾片花瓣落下,好像一只只血紅色的蝴蝶,圍繞在倆人的身旁。
公差帶走了掌柜,審訊下來,發現兇手就是客棧掌柜,徐郎中購買藥材住到客棧,不小心被掌柜看見所帶銀兩,掌柜就起了殺心,暗中害死了徐郎中,埋尸于菜地。當中還有一個小插曲,掌柜本來是一家古董店的學徒,但整日游手好閑,手腳也不干凈,有一天偷了一件古董賣了,來到這個地方,開了這個小客棧,又因為錢財害了徐郎中,也幸虧他對古董了解不多,否則,連寒玉簪一起拿走,徐夫人即便尋得尸骨、只怕也無從查起了。
幾日之后,徐夫人帶著相公的骨灰回到了白頭鎮,安葬之后,依舊行醫買藥,只是,那一頭青絲,在短短的幾月之間,竟然白的和那山頂一樣,她夫妻二人也只有一人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