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起初寫“呆了五年”，思來想去不如“混”字。畢竟，我進入體制是機緣巧合，體制接納我是無可奈何。體制安放了我的青春，怪我沒交出驚艷的答卷。
五年，足夠別人刷出優秀的履歷。
但在小城的體制內，五年就像往空谷扔下的石子，驚不起一絲波瀾。有時無助，像雨天等一輛晚點的巴士，有時忙碌，像剛開始準備即將來臨的考試；有時坦然，像天空魚肚白時俯瞰整座城市的蘇醒。在眾人都以為的安穩中，體會不安穩；在平凡的日子，遇見不平凡；在可期的未來，感悟點滴。
01撲克牌里的規矩
規矩不全是釘在墻上的，也蘊藏在撲克牌里。
下班的時候，辦公室里的“梅花二”就趴在門口，遙望“大小王”辦公室的燈是否亮著。“梅花二”放心地走后，辦公室的“紅桃ACE”拽起包包匆匆離開。
還有留守辦公室的“黑桃三”，希望大小王發現他加班的辛苦，早日升級為“黑桃六”。
一次，下班的時間剛到，我把工作成果交給了方片J，歸心似箭。可他無論如何留我吃加班餐，盛情難卻。飯后我發現，整個辦公室除了我沒有要走的跡象。方片J讓我一起等下忙碌的黑桃三、方片四和紅心五，怕追加新的任務。一直等到了宵夜，宵夜罷還是各忙各的。我趴在桌上約會周公，迷糊中半夜醒來，黑桃3倒下，方片4和紅心5仍然忙活著。再一閉眼已是清晨，打鳴的不是公雞，是嚷嚷著請吃早餐的方片J.
?2、“爺爺之上，祖宗未滿”
領導是一種捉摸不透的存在，有時記憶比爺爺輩的人還差。
開會講話：“今天我講的不用記，只管聽就好。我簡單講五點，第一點、第二點、第二點、最后一點......"
講完通體舒暢、神色怡然，轉而一指我：“幫我把剛才講的原文整理下，我明天用”。
第二天，我戰戰兢兢地交了一份外地講話稿，心想肯定被識破痛批。領導通讀一遍后說：“嗯，記得很完整。”
有時又堪比最強大腦，調侃起年輕人，一開口就是“我記得三年前你還.....”雖然凈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每件事你都記得確有發生。佩服他記憶力超強之余，也有一絲穿小鞋的后怕。但最可怕的是飄忽不定的決定。
領導：等會要去檢查，你提前通知一下。
我：馬上。
領導：通知沒？
我：到位。
領導：臨時有事不去了。
半晌。
我：取消通知已到位。
領導：事情不重要，還是去吧。
我：（咬咬牙）好。
領導：太晚了，下次再去吧。
我：.......
?3、最怕同事突然的關心
沒談朋友是一件麻煩事。除了相親會，就是同事的介紹。同事的介紹是一面哈哈鏡，映射出在他們心目中自己的模樣，看后心里十之八九只剩下“哈哈”。
紅桃ACE向我介紹對象，據說擁有房產數棟，美中不足性格潑辣，想找一個學歷高點的朋友；結果微信一聊，在房地產公司上班的事實姑且不論，還發現性格潑辣到在派出所里有過案底；回到單位，紅桃ACE追問我感受，礙于面子，我只能笑著說：“不敢高攀，自卑。”
還有熱心的黑桃Q，學歷、條件不說，就連偏好、習慣也要了解一通，簡直趕上警察辦案盤查。聽完猛一拍手，說我跟她從小看到大的姑娘門當戶對，條件相仿。為促成好事，萬般囑咐我等她消息，甚至在得知梅花J要介紹對象時，替我做主推遲。一時間我有種遭人哄搶的香餑餑的錯覺。轉眼半年，香餑餑涼成饃饃渣，黑桃Q揭開謎底，一臉熱情地對我說：“沒想到你這么年輕，人家姑娘想找年齡比他大的。”
4、進進出出，花開花落
錢鐘書先生在《圍城》里有句話：“城里的人想出來，城外的人想進來”。
不少人用來形容體制內，有一定的道理。也許補充后半句，會更加充實：“想出的不出來，想進的進不去。”
從辭職信“世界這么大，我想去看看”到“網紅書記辭官做公益”，打破“鐵飯碗”，總有壯士斷腕的色彩。裸辭固然需要勇氣，但戲別太多。誰能斷定辭職后沒有好歸宿，何況穩定與否也不是衡量職業優劣的唯一標準。
跳出體制內，不過是新的職業規劃，普通的跳槽現象。
士農工商，三百六十行，從古至今，人來人往，行業之間的流動，有什么大驚小怪？
在乎體制進出的人，大致存在這樣的鄙視鏈：
不進體制＞體制內辭職＞體制內＞＜想進卻進不來＞假裝在體制內
A 不進體制：屬于徹頭徹尾的拒絕，心口如一。同等機會下再讓他們做一次選擇，也不會選擇進入體制內。他們追求體制外能力說話、本事吃飯的硬道理，不屑于體制內一眼望到頭的論資排輩。
B 體制內辭職：曾經愛過，但現在不愛了。他們辭職的時候有無數理由，但終究得出一個相同的結論——難以為繼。這種堅持到無能為力的感覺，倒逼他們尋求變通，另謀他路。
C 想進卻進不來：求而不得，追求即將變成強求。就像追求女神，可就是得不到眷顧。一分為二地看，一部分人嘴上說自己不稀罕進體制，一旦機會降臨就直呼“真香”。也不乏另一部分人，一心想進體制，只是差點運氣。
D 假裝在體制內：騙別人以至于騙了自己。心理學上說，人缺什么就往往炫耀什么，這類人莫過如此。舉個例子：
同事梅花五就遇到過這樣的主。某天早晨，小區門口一位陌生車主，把車停在路正中間與門衛鬧口角。五分鐘過去，趕著上班的梅花五跟后面的車都有些不耐煩，就一起同陌生車主交涉。和顏悅色地表達了先靠邊讓出一條路的建議后，頭車車主沒好氣地說：“都給我等著。”梅花五以影響小區公共秩序發出警告，結果卻換來更加囂張的回復：“有種你報警。在體制內我還不認識人。”后來，看見梅花五拿出手機報警后，頭車車主頭也不回離開了小區。
“一看就不是體制內的，甭管是不是，在哪都膈應人。”每每講起此事，梅花五都會用這句話做結尾。
E 體制內的：一面忍耐“假裝體制內的”酸葡萄懟，一面又擔心懟回去遇到真正的“體制外”高人。不出來澄清一下“體制內”的事，總感覺污名化的情況愈演愈烈；冒頭說兩句吧，又會被“體制內的有優越感”質疑聲嗆得喘不過氣。
所以，體制內的人有的人選擇了沉默，其中不乏人情練達，行運通達，風生水起的；也有的人混的不好，還非要啰嗦兩句感悟的，甚至還敢在簡書發表的。
05.越神秘越性感
女人，越神秘越性感，對體制內的評價也如此。多數人對體制內的刻板印象大致歸結為三點：
Ⅰ待遇深不見底 ? Ⅱ 工作輕而易舉 ? Ⅲ 成功全靠爹地
事實上，“灰色收入”這個詞就好比灰太狼跟小灰灰講吃羊的經歷一樣，是曾祖父年代的往事。如果憧憬灰色收入進體制內，奉勸還是少做黃粱美夢。畢竟不能跟堵門自稱體制內的車主一樣，自欺欺人不是？公務員的工資表，在網上就有公開，晉級晉檔，收入幾何，簡單明了。不管信與不信，那份工資表應該就是小城體制內收入的真實寫照。
至于工作，一杯茶、一臺電腦、一本書的清閑，從我接觸過、聽說過的人中，從未見過，聞所未聞。如果說真有，應該是：一臺辦公忙不迭的電腦，一本必須熟記的內刊，一杯沒工夫喝一口便倒掉的茶。小城“體制內”，有多少人不是腳底生風，忙里忙外。考核評價、制度管理、檢查監督，清閑就像懸在頭上的利劍，沒人愿意落在自己頭上。
最后是關系。“有關系就沒關系，沒關系就有關系”的厚黑學，還是少點為好。人情社會，離不開關系。可說體制內關系千絲萬縷，難道體制外關系就水清無魚？體制內，人心都有桿秤。有本事的人拼爹是錦上添花，沒本事的人拼爹只會引發公憤。如果非要說有的人沒本事拼爹也成功了，只能說他沒遇過朝陽群眾。
所以，這三句話倒不如改改，換成：
Ⅰ待遇難以啟齒 ?
Ⅱ 工作不會停止?
Ⅲ 拼爹令人發指
06.珍惜擁有的一切
記得文章《善待你的單位》有段話：
如果你是小草，單位就是你的地。如果你是小鳥，單位就是你的天。如果你是一只狼，單位就是你躍馬馳騁的戰場。家庭離不了你，但你離不了單位。
體制內的規矩可以約束行為，以正視聽，卻沒有限制過自由。當家里有事，跟單位領導講明情況后，單位領導不會提半句“扣去薪水”的條件，說得做多的是：“有事說一聲，沒有什么事大得過家里。”
剛上班的我得過一場重病，莫名咯血，需要長期住院觀察。雖然可以休病假，但時間一長，難免耽擱工作。領導和同事主動私信我，了解病情，還叮囑我不必操心工作的事，讓我一心靜養，早日康復。走出校門，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家庭外，來自另一個集體的溫暖。
領導并不是永遠琢磨不透。有時他很簡單：為了做老百姓搬遷的思想工作，他白天宣傳講解政策，晚上加班研究政策，工作休息都在單位。艱巨的任務完成那天，大家提議自掏腰包集資出去慶祝，只有領導擺擺手說：“你嫂子煮好了小米粥，等我回家。”
在夕陽的余暉里，他暫時收起領導的戎裝，拖著疲憊的身體去迎接等候他的人，去扮演一個純粹的、擱置太久的丈夫角色。
誰說體制內冰冷無情，也許就體會不到世間溫情。
07.零or一
我們像蕓蕓眾生中的“一”，又好似浩渺宇宙的“零”。
有人自詡百中挑一，萬里挑一，實則什么也不是。有人感慨是天空中的軌跡，雖不見蹤影但已然飛過。
0不同于1，有著不一樣的價值表達方式。0，容易被忽略不計單獨存在的意義，卻總有一個屬于他的集體。站在“1”右邊，既壯大1的價值，也彰顯出不可被忽略的自己。
0與1的轉化，看似一步之遙，實則蘊含著一個無窮大的宇宙。
如果零不能海納百川，不能從點滴中磨礪自我，與“一”相比天壤之別。如果“零”做好自我，不損其他，不膨脹自我，即使不能為一，也有了存在的意義。
從零開始，這是我此刻想對自己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