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知道崔鶯鶯,還是因為當(dāng)初在語文課本上收錄了一篇《長亭送別》,然后老師還選了幾個同學(xué)分演角色。那個時候,她分配給我讀崔鶯鶯的臺詞。
念到那〔旦云〕君行別無所謂,口占一絕,為君送行:“棄擲今何在,當(dāng)時且自親。還將舊來意,憐取眼前人。”時便覺這女子心中郁郁,只是因愛生憂。
再看那張生臺詞:〔末云〕“小生這一去白奪一個狀元,正是‘青霄有路終須到,金榜無名誓不歸。’”
甚至縱觀全篇,終究覺得這張生較之鶯鶯,以至于最后的結(jié)局證明,他大抵算一個薄情郎。身為女子,我也定是不喜歡這樣的男人的。
而鶯鶯這個女子,很深情,很癡情。不似一般朱門繡戶人家的女兒會更加保守一些。
其實鶯鶯這個人物多次出現(xiàn)在各種戲本子里。只是一些戲本子把她的結(jié)局虛構(gòu)圓滿化了。
鶯鶯是相國家的小姐,從小家里的教育肯定是要求她遵從封建禮教的,可是她偏偏獨特在擁有叛逆精神。這其實是她身上的一大亮點。
這里人們也會想到林黛玉。只不過林黛玉的叛逆精神表現(xiàn)得沒有鶯鶯那么明顯。所以她在讀《西廂記》的時候?qū)Υ搡L鶯的行為是羨慕傾佩的。正是因為看到有跟自己性格相近的人做出了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事情。
先不論結(jié)局如何,但她至少是一個敢于沖破封建桎梏來勇敢追求自己幸福的人。
其實所有戲本子里,我最感興趣的是元稹寫的《鶯鶯傳》。而且據(jù)說這是最早的版本。因為聽說這部戲里元稹是自比張生,所以覺得可以從張生角度再去了解一下崔鶯鶯。
只是元稹因為自比張生,所以把張生美化了。但元稹這個人,我覺得他在他的風(fēng)流史上并不高尚。尤其是和女詩人薛濤的那段故事讓人印象深刻。但就從這里查一下他的風(fēng)流史,才發(fā)現(xiàn)被他始亂終棄的女子并不止薛濤一個。
甚至還真有一個叫“崔鶯鶯”的女子。然后他就在《鶯鶯傳》里用貶低別人的方式美化自己。
有人說文人墨客的寫作,很大程度上是他們自己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不能達成的夢想。其實還是有點道理的。畢竟生活有很多束縛,條條框框,但在藝術(shù)里卻不犯法嘛。
創(chuàng)作的時候自己就像是上帝,一切人物風(fēng)情都由創(chuàng)作者本人支配,操縱全局,掌控生死。就算投入了自己的感情,也可以蒙蔽旁人。畢竟,眼見的不一定為實。只是不可深究,只可當(dāng)作霧里看花。
或許,這里也是很多文人墨客得趣之處。
原本兩個人是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去自由戀愛的,其實這很大程度上帶來了一種新鮮刺激的感覺。
而且,戲本子里總有那么多一見鐘情。以前的女孩子也不見得和現(xiàn)在的女孩子一樣,可以從入學(xué)堂起就接觸到很多的異性。更何況,越是朱門繡戶人家的女兒越是家教森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說不定到出閣的那天才有機會見到除父親和自家兄弟以外的男人。
然后,哪一天要是因緣際會,機緣巧合遇上了誰,倒也很可能成就一段風(fēng)流往事。更何況像鶯鶯這樣具有叛逆精神的女子,更是有一種“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毅力。
甚至他們還找了紅娘牽線搭橋,這就更具有朦朧的美感。畢竟,距離產(chǎn)生美,而且這種讓他們之間的愛情富有類似于“偷情”的神秘色彩更是給兩個年輕人平淡的生活增添了別樣的樂趣。
生米做成熟飯之前的那段時光,或者說是現(xiàn)代人所謂的曖昧期,其實最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時期。因為還沒有真正生活在一起,所以很多東西都是好的。
只是這樣的愛情也是不穩(wěn)定的。比如張生這個窮書生想要考取功名,要和鶯鶯分別。畢竟鶯鶯已經(jīng)把清白交給了張生,所以她便認定他會對自己負責(zé)。其實這是非常浪漫主義不成熟的體現(xiàn)。
我們說“環(huán)境塑造一個人物的性格”,那崔鶯鶯性格中的叛逆成分不知道會不會和她也看點什么“禁書”有關(guān)。畢竟林黛玉是這樣子的,所以也有可能啊。
只不過,書本上的“理論知識”畢竟不是現(xiàn)實生活中的“實踐知識”。而且,現(xiàn)實生活中也沒有那么多的自由可以去實踐。倒底社會對尤其是女子的束縛是很大的。
然后又是“少女懷春”的年紀,就把一切都想的很好。但這世俗,究竟是“風(fēng)刀霜劍嚴相逼”啊。
別說是別人非議什么,就連你自己選擇的對象都要對你始亂終棄,這就很吃虧了。
張生要考取功名吧?異地戀吧?因為以前的女子和現(xiàn)在的女子不一樣,現(xiàn)在的女孩子也有自己的學(xué)業(yè)和工作,就算注孤生自己只要能養(yǎng)得起自己就不用對別人抱有期望。
更何況現(xiàn)在我們的女性追求的更是一種獨立人格,而以前的社會理念是“女子似乎是男人的一種依附品”。
最后張生變心了,兩人就“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了。
因為鶯鶯用情很深,癡心很重,所以她的傷心讓人憐惜。可是客觀一點講,這種局面也是“前有因,后有果”的啊。
尤其是她把自己的清白給了張生這一點,她覺得是因為愛才性。但她不知道女人跟男人在這方面其實很不一樣,鶯鶯還是太過于天真了。她有點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在這件事情上她所要承受的東西不止是沒有了“貞潔”。還有就是她自己對張生寄托了太大的希望以至于希望破滅之后會更加痛苦的心情。
如果找個“門當(dāng)戶對”的呢?或許她會覺得愛情是一種將就,她想嫁給愛情。可是,或許在某種程度上婚姻有了一些保障。只是她天生的叛逆精神注定了她不愿意循規(guī)蹈矩吧。
然后這個元稹站在“張生”的角度怎么說?
尤其是篇末,作者為了替張生遺棄崔鶯鶯的無恥行徑辯解開脫,竟藉其口大罵崔鶯鶯為“尤物”﹑“妖孽”﹑“不妖其身,必妖于人”,這就不僅使得人物形像前后不統(tǒng)一,也造成了主題思想的矛盾。誠如魯迅《中國小說史略》所說:“篇末文過飾非,遂墮惡趣。”
自己遺棄了別人還要怪對方勾引自己,這就很不講道理了,毫無一個大丈夫的擔(dān)當(dāng)。更何況,在這個社會上女子本來就屬于弱勢群體,本來就是一個不公平的社會。不免對張生說兩個字:“渣男!”
你既然覺得她不好,那當(dāng)初干嘛引誘魚兒上鉤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欲呢?為什么當(dāng)初不拒絕這個“尤物”、“妖孽”的橄欖枝呢?唉,總是在為自己找借口,而把錯誤推就給別人的行為真是令人又好氣又好笑。
還有些版本就是董解元的《西廂記諸宮調(diào)》和王實甫的《西廂記》比較有名。不過王實甫是承接董解元給了張君瑞和崔鶯鶯一個大團圓的結(jié)局。所以說,藝術(shù)作品的情感把控所有權(quán)還是掌握在作者手里的嘛。
不管怎么說,崔鶯鶯這個藝術(shù)形象還是不同于流俗很有個性的,只是人世間是風(fēng)云變幻莫測的,更何況是愛情呢。因此徒能感嘆一句:“早知舊意憐新人,今生何必錯相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