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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后邊是一片荒蕪的草地,縱橫交織著幾條小路;是那些愛走捷徑的人用腳寫出來的圖畫。
那些最初的我的定邊難捱的日子,陪我最多的就是它了。
每天下班,其他人大都回家了,剛才還人出人進的員工宿舍突地就靜寂了;少數的幾個住宿人,不是在一塊打牌,就是上網看美女;我初來,既和人家不熟,又不喜鬧騰,就一個人出走走。
來到這一片荒園時,我發現我有精神伴侶了。
荒園四四方方的,很周正;是沙地,草又不能高長,就剛開了頭立即剎了尾,大都尺八高,頭上再頂一朵絨球的白花;花已干了,只是在風中塑出了型。人走在小徑上;小徑十條八條地縱橫交錯著;心情忽地就展脫了。
初到定邊的那段心里缺乏安全感期間,我就花時間與它交流,我看它的草的不知不覺的成長,它聽我的腳步聲的輕重緩急;無名的小花就是它的對我的微笑和問候,我俯下的身軀和開始注視的目光就是我要深扎在定邊的決心和一往無前的意志力。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樣時候開始注視草地邊的那一抹土丘的。它像一頭老牛,靜臥在地頭,只是在喘著粗氣,力也不從心了,眼里再已沒了廣闊無垠的土地,那曾經的清脆的鞭聲只有在他的記憶里能聽得到了。土丘斷斷續續的,婉延曲折,在被新修的公路粗魯地斬斷之后,在路的那邊又開始躍動活鮮起來了。其實我最初關注的不是它,而是在它的一處斷垣上開的一株末名花。根莖碩大,枝條繁多,全是一米長度左右,黃色的小花在每一個枝條上千朵萬朵地笑,絲毫不在意我什么時候看她。我想她寂寞地在這里笑已有些年月了,我在猜她的笑齡。
我常常在這條土丘上行走,心不在焉的時候多;每天太陽落山前我出了酒店就走上這個土丘;雖然只有五六尺高,必竟在這所荒園內形成了一道堰;擋水嗎,近處無河,無可要攔;護村嗎,窄而且短又沒有這方面的功能。我走在這條土堰上,想窮盡她;她卻不慌不忙的;看看已是盡頭,卻在不遠處又起了身;明明暗暗,亦露亦藏,似有卻無,無中卻有。我亦較了勁,用了一個假日,要覓見她的盡頭。兩瓶水喝完之后,她依然在我眼睛的視線里漫漫散淡地向前。我感了興趣,收起目光來打量這一抹土丘,并把公路兩邊的合起來觀察;她在這片把地上更像一條蛇,是凍僵的那種,沒有精氣神,但如果有一朝一日她能入江進海,興許一個翻身就變成一條巨蟒啊!
我把我的這一個想法說給無事不曉的半個定邊通老劉聽;老劉的大手在光頭頂迅速地抹過,大嘴一咧,對我滿臉的蔑視和驕傲:那是長城。
我的心肅然起敬;顯然不是對老劉。
我開始責怪自己的淺陋;近一年多的心靈的交流,竟沒有發覺她是曾經的沙漠孤煙下巍巍長城!自以為是,不明就理的揣度是如此的偏離真理之道。
明天,我要重新讀她,我什么都不帶,只攜心香一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