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有歌,只唱你聽

圖文/彌與匣

故事中的主人公是我初中的好朋友,不知不覺我們認識七年了。


1.

我喜歡蘇打綠的小情歌,爸爸說他完全聽不著調,那也好,倘若只有我一個人懂這首歌,那么我會有一種獨占它的狂喜。

他能不能成為我一個人的呢?

我不知道。

趴在樓梯口窗前的欄桿上,可以看到對面的鳳凰木,紅勝火的鳳凰花,一朵就是一只待飛的鳳凰。

每年六月,是鳳凰花綻放的季節,也許這意味著經歷過高考風雨的高三學子能夠像鳳凰一樣展翅,擁抱他們的蒼穹。

葉驀下樓了,我聽得出他的腳步聲。

步子很沉穩,我聽得心里很踏實,噠噠噠噠,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又佯裝矜持而端正地站著,看風景。

他好像快走到我后頭了,嗯,怎么沒聽見腳步聲了呢?我眨了眨眼。

“寧晴?”

我扭頭的時候,發現他自然地站在我身側,倚靠著欄桿,平視窗外的鳳凰木。

“你在看鳳凰花嗎?”

“是啊。”

“又是一年畢業季了。”他感慨道,“明年六月,我們也要離開這里了。”

“是啊。”我低下了頭。

只剩下一年了,認識他這兩年,我連話都沒怎么和他說呢,怎么就只剩下一年的時間了呢?

忽然覺得時間太不留情,在我需要它的時候,偏偏走得那么快。

葉驀笑了笑:“你平常不是話很多的嗎,怎么和我說話的時候,半天只冒出了四個字?”

我把目光瞥向墻角,拽了拽衣角,不知道回答他什么好。

陶冉西說我說話不經大腦,平常在班里瘋瘋癲癲和同學打鬧也就算了,但是在葉驀面前,我得維護我的形象,況且我每次看他都心跳加速,怕說錯話,只好在說話之前醞釀好才發聲。

“你今天是喉嚨不太舒服嗎?”

“不是不是。”

我忙搖頭,然后盯著鳳凰花說:“我可能是想到我們相處的時間只剩下一年了,感慨吧。”

我還是不經大腦地說出來了,我是白癡啊!

“我也是這樣想。”葉驀的話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讓我喜出望外。

“沒關系沒關系,我們畢業了以后還能約出來一起玩啊。”

這樣說會不會太直接了呢,于是我再補充了一句:“我是說,我們班的人住得離學校不遠,幾乎都在城區,能夠經常出來聚聚,對吧?”

“是吧。”他淡淡地應道。

葉驀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2.

籃球場上,男子籃球賽打得火熱。

不止男生們很賣力,助威的女生們也十分激動,我喊得嗓子都快啞了。

“阿晴啊,你歇歇再喊吧,明天要說不出話了。”陶冉西好心遞給我一瓶運動飲料。

“謝你。”我擰開飲料瓶就往嘴里灌,“西西,你哪來的飲料啊,難道你為了我專門跑到小賣部買的?”我記得班里買的飲料是專門給參加球賽的人喝的啊。

“那是葉驀的。”陶冉西平靜地說道。

“你說什么?”

我猛地轉過身去,拉著她朝后面的教學樓下走。

“西西,你是在考驗我們的友誼嗎?”我松開陶冉西的衣袖,咬牙切齒地說道。

陶冉西翹起雙手:“阿晴,我這是在幫你啊!”

“被葉驀知道了,他會殺了我的!”我激動地跺了跺腳,欲哭無淚。

“已經是事實了。”陶冉西一副“將錯就錯”無所謂的樣子,“你以后會感激我的。”還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我的肩。

“哎,中場休息了,不敢你說了。”

我得趕緊沖回去,然后把飲料放回去,裝作什么都沒發生。

可是當我跑回去的時候,葉驀等人已經來到了裝飲料的紙皮箱旁,正各自找回自己的飲料。

我整個人中了霹靂似的杵在樹下,緊緊地握著葉驀的飲料,手心出汗。

他似乎注意到了樹下的我,我深深吸了口氣,轉身就朝小賣部跑。

等到我重新買了一瓶飲料跑回去的時候,葉驀站在了樹下。

“對、對不起,我剛才……”我將未開瓶的飲料遞到他面前,剛才跑太快了,呼吸還是急促的。

好狼狽,怎么辦?我不敢抬頭看他的臉。

“葉驀,剛剛我不小心把你的飲料認錯成阿晴的了。”陶冉西及時出現解釋。

“對不起……”我把頭低得更低了。

“沒關系,你不用道歉。”

既然他原諒了我,那我是不是能夠將心里話說出來呢?

我猛地抬起頭來,說:“那如果這次籃球賽贏了,你能不能……”當我的男朋友?

我說不出口!

“你說什么?”葉驀等待著我的回答。

“我的意思是……”

裁判的哨子很不合時宜地吹響了。

“下半場比賽要開始了,我要上場了。”他將手中的飲料放到我手里,就匆匆回到籃球場上。

是我出現幻覺了嗎?他剛才,是在點頭。

握在手中的飲料,好像因為炎熱的天氣而滾燙起來,我的心也是滾燙地跳動著。


3.

啪唧——

一本英語書打到我背上。

“安天浩,你找死啊?”我惡狠狠地瞪著后座的“施暴者”。

“我打的是飛蛾。”他揚著手里的書,上面果然有一只死翹翹的飛蛾,這下雨天的晚上,飛蛾在教室到處亂飛,真是惹惱了埋頭做作業的人。

啪唧——

我的背又遭打。

蔣明手里的報紙可沒有飛蛾的尸體。

下課鈴一響,我就快速離開座位。

“蔣明,你給我站住,我今天不把你收拾得‘講不明’,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寫!”我抄起一疊試卷就追著蔣明跑。

“晴寧這名字很好聽啊!”

可惡,這家伙!

這場追逐戰一直到陶冉西走過來才停止。

“阿晴,別玩了,天氣這么熱,追逐打鬧就更熱了,你不是下午洗了澡嗎?”她湊到我耳邊說了一句,“葉驀不喜歡女生和男生玩得太開哦。”

“好吧好吧,聽你的,陪我去裝水吧。”我回到座位上,拿起水壺。

“我裝過水了,你自己去。”

“沒義氣。”我聳了聳肩,一個人走出教室。

天氣太熱,是悶熱的那種熱,吸入鼻腔的都是熱氣,整個人都要著火了,這種天氣,大地就是蒸籠,我們是被關在里面的一只只白白胖胖的餃子,想想就覺得更熱了,難怪沒什么人舍得離開空調開放的教室,到走廊上待。

飲水機旁站著一個高大的男生,他穿著短袖襯衣,深藍色的校服短褲,踏著人字拖,清清爽爽的,他拿著透明水壺,背對著我,低著頭裝水,我打心里感激起陶冉西。

“葉驀?”我慢慢挪到他身旁。

“寧晴,裝完水就趕緊回教室吧,天氣太熱了。”

我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裝水。

聞到他洗過澡后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氣,我忽然覺得有一陣涼風刮過,夏天似乎沒有那么悶熱了,倒是希望我們的水壺不要那么快裝滿水。

“寧晴,你能不能少點和男生玩?”葉驀抿了抿唇,似乎是覺得嗓子干,喝了一口水。

“我會的。”他是什么意思,是注意到了我,還是因為我的有些行為讓他不喜歡,我忐忑地也喝了一口水,卻不小心嗆到。

他遞過來一張紙巾,我謝過他,擦了擦臉和衣服,嘆氣,我又暴露了我丟人的一面在他面前。

我記得有一次是體育課三百米訓練,我跑了班里女生第一名,想得到他的夸獎,結果抽筋了,傻站在原地老半天。

上個月月考的考試試題很基礎,我以為能夠和他一起并列第一,結果我錯把“戊戌變法”寫成了“戊戊變法”,只能當第二名,還有就是籃球比賽的時候喝錯他的飲料……這么想想,我每一個狼狽的情況都展現過了在他面前。


4.

午后,陽光很毒辣,女生們從宿舍走出來都打開了遮陽傘,我塞上耳機,聽著歌,走下樓,邁大步子朝教學樓走去。

“我們要不要準備點什么給葉驀,到時他去了美國,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看我們。”

“他最喜歡什么?”

“不如我們給他開個大食會?”

“你就知道吃!”

……

他們在說什么,什么葉驀要離開?

我走上前,攔住他們的去路,我問他們:“你們在聊什么,葉驀要去哪里?”

“葉驀全家移民去美國啊。”葉驀的其中一位室友說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說話的分貝不由加大。

“寧晴,你冷靜一點,其實葉驀就跟我們宿舍的哥們兒說了,他說不想影響班里的同學學習,所以讓我們先不要說出來。”

一陣不可名狀的窒息感襲來,我用力地呼吸,告別了他們,奮力朝教室跑去。

一整個下午,我都是神游太空。

葉驀要去美國的事情一直占據著我的大腦,害得我無法投入到學習中。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學,我心不在焉地走到樓梯口看鳳凰木。

前幾天下過暴雨,火紅的鳳凰花都被雨打落了,只剩下翠綠的葉子裝點樹枝,我慶幸早些日子撿了一片完整的花瓣夾在了筆記本里,今早花干了,我小心翼翼地取它出來,雖然顏色淡了不少,它火紅的外衣變成了橙紅,但是它是真實存在著的,就像葉驀留給我的記憶一樣。

如果他離開了這個國度,那么留給我的記憶就會成為回憶。

早知道和晚知道是一樣的,但是知道得越早,會越難過。

“寧晴?”他一貫用疑問的語氣叫我的名字,算是打招呼。

我扭頭看著葉驀,他站在第二級臺階上,沒有走下來。

“你真的要去美國了嗎?”我已經感覺到我的聲音像哭泣的一樣。

他似乎也無可奈何:“是啊,我們全家移民。”

“這樣啊。”我長長地嘆著氣。

“你和我換一個位置站。”

我帶著疑惑和他換了站著的位置。

這樣,借著臺階,我能夠和葉驀平視,這個視野,我得以清楚地看到他憂傷的神色,他一定也舍不得我們班,舍不得這所學校,還有那棵漂亮的鳳凰木吧。

“他們說,我們學校很多情侶喜歡這樣……”他欲言又止。

我控制不住加速的心跳,以及不可抑制的悲傷,我知道我的眼眶一定是紅了。

我凝望著他,輕輕問:“能不能送我一件你的襯衣?”


5

我鼓起勇氣,摁響了葉驀家的門鈴。

“進來吧。”

“不用了……”我只打算拿完襯衣就走,剛想拒絕,就被他拉進了家里。

“爸媽出去了,我和我姐在家。”他彎下腰從鞋柜里給我找拖鞋,我呆呆地盯著他的背影出神。

“寧晴?”一位漂亮的女生端著兩個盤子,從廚房里出來。

她應該就是葉驀的姐姐吧,連打招呼的方式也和葉驀一樣。

“喏,這是我姐,葉桐。”

“葉桐姐姐好!”

“我聽阿驀提起過你哦。”葉桐拉著我,讓我坐到餐桌前,“沒吃午飯吧,快點吃吧,我剛做的。”

“別客氣,快嘗嘗,我姐做的意大利面超級好吃。”葉驀也坐下。

吃過葉桐熱情美味的意大利面,葉驀領著我到他房間,打開衣柜,慎重地將一件格子襯衣裝進了袋子,交到我的手里。

“我很好奇,你為什么向我要一件襯衣?”趁我換鞋的時候,他問道。

“因為你穿襯衣的樣子很好看啊。”我抬起頭,輕描淡寫地回答道。

這樣,他去美國以后,我就能每天像陶冉西說的那樣“睹物思人”吧,總好過沒有任何屬于他的東西,在想念他的時候,給自己唱一首小情歌,默默拭淚吧?

意大利面的味道似乎還沒有從口腔中完全散去,葉驀目送我進電梯,電梯門關上的霎那,我還是沒法忍住,讓滾燙的眼淚打濕了他送我的襯衣。

我想擁有他的全部,了解他的一切,但是一切都像即將唱完的情歌一樣,匆匆追不及。


6.

陶冉西硬是拉著我參加了葉驀的歡送會,他開了個超大的KTV包廂,邀請了全同學去唱歌。

我卻像膽小鬼那樣打算逃避。

我被陶冉西拽著,沒法掙脫,硬著頭皮走進了包廂,默默地走到墻角,地上擺滿了同學們送給葉驀的禮物,陶冉西還特地指給我看她給葉驀買的藍色夜光星星抱枕。

我笑她:“你幼稚就夠了,別把葉驀也帶幼稚。”

“我很幼稚,那你送他面膜是不是白癡呢?”她不悅地點著我的額頭說道。

因為我聽人說他總感到臉很干,所以買了補水的面膜……

我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已是接近七點,同學們陸續離開,這場歡送會快要結束了吧,看著和一群男生玩牌的葉驀,耳邊灌進陶冉西她們唱的離別情歌,我咬住嘴唇,推開了包廂的門。

走進對面的空包廂,我終于忍不住,蹲下大聲哭了出來。

回憶像一瓢盆水潑出來那樣順著我的淚水滑落,涌現在腦海中的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使我流出來的眼淚劇增。

“阿晴……”

“西西……”對上陶冉西關切的目光,我接過她遞來的紙巾,哽咽著,一邊擦眼淚,一邊對她說:“西西,我好難過。”眼淚越擦越多。

“對不起,我們不應該唱那些情歌的。”陶冉西滿是歉意地說道。

“不……不是你們的錯。”我蹲累了,就坐在茶幾上,低著頭,抿緊唇瓣。

“阿晴,哭出來好些吧,我陪著你。”陶冉西話帶哽咽,也許是被我悲傷的情緒傳染。

“西西,謝謝你,我知道你一直在幫我,制造和他相處的機會,沒有你,我或許到現在都不敢和他說話,為什么他要這么快就出國呢,我還有好多心里話都沒來得及告訴他,我好喜歡他,喜歡了很久很久,但是我一直都沒敢告訴他……”

聽不到陶冉西的聲音,我納悶著抬起頭,就感覺眼前一黑,我的臉就貼在一個溫熱的胸膛上,感受到葉驀有力的心跳,我摟緊他,眼淚又流了下來。

“寧晴,下一次我回來的時候,我們在一起吧。”

我好想明白了什么,我們之間都隔著一層紗,但是誰都沒有鼓起勇氣捅破它,其實他想的和我一樣吧。

我含著淚,不停地點頭,一定,一定等他回來。


7

高考完的假期,大家都放下了繁重的學習包袱,走在葉驀家附近的林蔭道上,我的步伐都是輕盈的。

他去了美國以后,我一有空就捧著他的襯衣,來這邊走走,看他看過的風景,擁抱著他的襯衣,好像擁抱他一樣。

拉著行李箱的男生,穿著一件白襯衣,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沿著對面的小路朝一棟大廈走去。

我發了瘋似的沖了過去。

“葉驀!”我喊出了積攢了一年的思念。

“寧晴?”葉驀摘下了帽子,笑容燦爛。

“歡迎回來。”我也輕松地笑了。

真好,他回來的今天是晴天,陽光燦爛,春暖花開。

在這個晴天,心里有一首唱不完的情歌,我只想唱給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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