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訓齋語》卷一之1.7

原文

安寢,乃人生最樂。古人有言:“不覓仙方覓睡方”。冬夜以二鼓為一度,暑月以一更為一度。每笑人長夜酣飲不休,謂之消夜。夫人終日勞勞,夜則宴息,是極有味,何以消遣為?冬夏皆當以日出而起,于夏尤宜。天地清旭之氣,最為爽神,失之,甚為可惜。予山居頗閑,暑月日出而起,收水草清香之味,蓮方斂而未開,竹含露而猶滴,可謂至快!日長漏永,不妨午睡數刻,焚香垂幕,凈展桃笙。睡足而起,神清氣爽,真不啻天際真人。況居家最宜早起。倘日高客至,僮則垢面,婢且蓬頭,庭除未掃,灶突猶寒,大非雅事。昔何文端公居京師,同年詣之,日晏未起,久之方出。客問曰:“尊夫人亦未起耶?”答曰:“然”。客曰:“日高如此,內外家長皆未起,一家奴仆,其為奸盜詐偽,何所不至耶?”公瞿然,自此至老不晏起。此太守公親為予言者。


譯文

安睡是人生最快樂的事。古人說:“不尋覓神仙開的藥方,也要尋覓睡覺的良方。”冬夜以二更來計算,夏天以一更來計算。每笑話人在漫長的夜晚里不停止的暢飲,稱之為消遣夜間時光。夫人從早忙到晚,到了夜里就安寢休息,這是最好的了,那用什么排解愁悶呢?

冬天和夏天都應該日出而起,夏天尤其適合早起。清晨日出東方的時候,最能使人心神爽快,如果失去了這個時刻,那就非常可惜了。我居住在山里,頗為休閑,夏天日出而起,能聞到水草的清香味道,看到蓮花含苞待放,露珠在竹葉上還沒滴下,這可真是快活啊!白天時間長了,不妨午睡一陣子,點上香,放下幕布,打開清潔的寢席,準備睡覺。睡夠了就起來,神清氣爽,真不比天上的仙人差。

況且居家最適合早起,假如哪天有貴客到來,看到門僮和婢女們蓬頭垢面,庭前階下還未打掃,還沒有生火煮飯,這實在不是文雅的事。昔日何文端公居住在京師,同年科舉考試的朋友來訪,時間已經很晚了還沒起來,過了很久之后才出來。客人問:“尊夫人也還沒起來嗎?”答道:“是的。”客人說:“都已經日曬三竿了,你們作為內外的一家之主都沒起來,那一家的奴婢仆人,他們要是劫盜財物,弄虛作假,又怎么會做不到呢?”何文端公驚懼了,自那之后都不再晚起。這是太守公親自對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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