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也許生命就是這樣搖搖晃晃,飄飄蕩蕩,然后終老,然后死去。我不再期盼遇見你,因為已經遇見的最好的你。只是你不會知道,當年的簡莫,如今已經成了你最希望的樣子,你卻不想再見她。這座城市沒什么變化,七八年了一如往常,原來住的地方都拆掉換成了新的高樓,很多老店關門,很多新店開張。我是這座城里的一個舊人,和那些終日里呆在陽光下的老人一樣一起懷念時光,城市人來人往,我也并非一味沉溺。只是華燈亮起,略微有些昏暗,有一點點想你。
(一)
? 回憶向來最能扣人心弦,這家賣弄情懷的店,簡莫常常來。只是因為它買的情懷,很符合簡莫的胃口。
“歡迎光臨,簡莫。”葛生坐在柜臺前,熱情的打招呼。葛生是個年輕人,是這家店的老板。
“今天好像比較清閑一點。”簡莫拉開凳子坐到葛生身邊,長長的嘆了口氣:“唉,這幾天要累死在圖書館了。”
“誰讓你要考研的,考研還不得褪層皮啊?”葛生起身繞到柜臺后,沖了簡莫最常點的咖啡。
“你就別嘲諷我了好嗎?我的大博士?”簡莫哀怨的吐槽,同時感到憤憤不平。葛生比她大三歲,卻是拿著博士學位悠閑的開著小店,實在缺錢了就出去幫忙畫畫圖紙,小日子過得風生水起,況且人家那家境…….簡莫想了想,便生出了巨大的差距感。
“我說,你把那張階級斗爭的臉收一收,我也沒怎么炫富吧?”葛生把咖啡推給簡莫,頗為無奈。
“是,就是因為你不炫富,才讓我壓力倍增啊!”簡莫想到了看不完的書山,頓時趴在柜臺上一陣竇娥式的哀嚎,仿佛有天大冤屈。
“叮鈴!”門上的風鈴響了。簡莫立馬收了聲,正正經經的坐著,祈禱那人沒聽見剛才的一頓鬼嚎。葛生被她的模樣逗笑,招呼剛進來的人:“歡迎光臨,喝點什么?”
“有檸檬汁嗎?”
“有,您稍等。”
“謝謝。”
“不客氣。”
從聽見那人的聲音,簡莫就笑不出來了,腦海中仔細辨析過后,有些慌亂。
“簡莫,你就干坐著?進來幫我個忙。”簡莫腦子轟的一聲,開滿了絢麗的煙花。
“簡莫?”那人重復道。
簡莫裝作不經意的回頭,然后發揮驚天地泣鬼神的演技說道:“誒?陳越哥?”
“啊,真的是你?小丫頭長大了啊,好久沒見了。”陳越嘴角揚起的笑容,是從小簡莫就最熟悉的笑容。
“是啊,好久沒見了。你一點都沒變。”簡莫說道。
“唉,不一樣了,老啦。你在這打工?”
“不是,這家店我常來,和老板認識。”
“你就是陳越啊?”葛生端著檸檬著,瞥了眼簡莫,瞇著眼問道。
“是。”
“簡莫常提起你。”葛生說完,簡莫臉騰的紅了起來。
“是嗎?那你怎么不聯系我?”陳越走進問道。
“誰老提你了?!”簡莫反駁道,又想起了什么,問道:“你不是不回來嗎?怎么回來了?”
“啊,忘了告訴你,我是回來結婚的。到時候你一定要來。”陳越笑嘻嘻的說道。
簡莫腦子炸開的那些煙花都凝固成冰,在地上摔的粉身碎骨。我是回來結婚的……簡莫腦海里回蕩著這句話。拿起電話裝作接電話的樣子,眼淚已經順勢而下。
“怎么了?簡莫?誰的電話?”見簡莫流淚,陳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
“對不起,陳越哥,我還有點事,以后再聯系你。”說罷,簡莫慌不擇路的跑出門。葛生看了看,說道:“大概,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吧。”
“她有男朋友了嗎?”陳越語調平常,讓人看不出情緒。葛生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
簡莫,這樣,算不算是幫到你呢?
“小丫頭終于也長大了,會找男朋友了。”陳越感嘆道,喝了口檸檬汁,滿嘴苦澀。
(二)
簡莫走在路上,覺得自己像只怪物。抹掉太過激動留下的眼淚壓抑著心情回到家里。家門合上的那一剎,簡莫開始放聲大哭,簡莫坐在門關旁,甚至沒有再往前走一步的力氣。
簡莫,你還不明白嗎?你始終,都是無足輕重的丫頭。
過了很久,簡莫從地上站起,脫掉外衣,走到衛生間洗了把臉。簡莫對著鏡子照了照,清水一沖,哪有什么哭過的痕跡。簡莫對著鏡子看了一會兒,回到沙發上看綜藝節目。這樣的難過,是很習慣的。難過難過就好了,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簡莫接起電話,聽到陳越的聲音有些訝然:“陳越哥?你怎么有我電話?”
“葛生給我的。”
“哦哦。”簡莫心里罵這個葛生,轉眼就把自己給賣了。
“和男朋友吵架啦?”陳越在電話那頭問,帶著探究的意味。
“啊,恩,葛生怎么什么都和你說?”簡莫應道,在心里苦笑,哪里有什么男朋友。
“看你那樣子我怎么也會問一下吧?”陳越說道。“怎么樣,吵架了還是分手了?”
“吵架。因為些小事,我們總是吵架,可能是性格合不來吧。”簡莫握著滾燙的玻璃杯,卻冷得渾身發抖。
“那干嘛不分手,去找個更好的?”
“恩…因為我喜歡他啊。”簡莫眼淚還是沒控制住,啪嗒落進了水杯里。“因為我喜歡他,他已經刻在我腦子里,刻進骨子里,剔骨,也是蠻疼的。”可我,卻只能把你剔除,可我只能選擇不愛你。
“簡莫,他是有多好,值得你這樣喜歡?”
“他不好,一點都不好,可我喜歡,你說,怎么辦啊?”簡莫感覺心像是被自己挖出來蹂躪,像溺海的人。
“….我這有點事,先掛了。”
“嘟嘟嘟…..”簡莫聽著聲音自嘲的想,大概他是覺得我神經病的要死。
陳越盯著地面看了好久,起身對陳桉說道:“我出去買包煙。”沒走幾步,就被陳桉喊住:“哥,你這才不到兩個個小時,你已經抽了兩包煙了。”
“是嗎?哈哈,最近煙癮比較大。”
“是嗎?聽見簡莫姐喜歡別人著急了?還騙她你訂婚了,我都和你說了簡莫姐已經變了,讓你作死,你活該。”陳桉憤憤不平的說道:“當年誰逼著你走的?當年簡莫姐喜歡你你還去找別人,非要走,你現在在這兒后悔個屁?”
“我不后悔。只是看見她不開心有些郁悶而已,我又不愛她,只不過一起長大而已。再說了,誰和你說我騙她訂婚的?”
“你真要結婚?和誰?”
“你不認識,我們單位的一個姑娘,過兩天就來家里了。”
“哥,我就問你一次,你真的,不喜歡簡莫姐了?”
陳越愣了一下,然后說道:“不喜歡。”
“那你干嘛一副傷心的樣子?”
“因為,她曾是我放在天上的人。陳桉,有時候不是喜歡和不喜歡能說清楚的。”越是長久的感情,就越是難以再進一步了。
(三)
簡莫看著訂婚儀式上的陳越,筆挺的西裝,一副正經的模樣,臉上還有些紅。記得小時候簡莫和陳越有時候開玩笑說起將來結婚,陳越那時說如果將來實在無人可娶,就娶簡莫好了。簡莫說哪怕世界上沒有人,也不會嫁給陳越。
這世界上不會沒有人,他遇到了他的姑娘。簡莫喝了口酒,這樣想著。
也不對,初三那年,陳越追同班女孩兒追的火熱朝天,高二時候和另一個漂亮姑娘在一起一待就是三年,或許,陳越遇到了很多他的姑娘。微博上總說,人生的出場順序很重要,簡莫低頭苦笑,我五歲在你的生命力出場,是太早了嗎?
“我說,你都喝了多少了?”葛生奪過簡莫的酒杯,把一碗飯推給她:“吃點飯,回去難受死你。”
“怕什么,我現在也很難受啊。”簡莫有些醉了,眼神開始飄忽不定:“吶,葛生,我現在可是失戀了的人。”
“別放屁了,簡莫,你難受生什么?是他訂婚嗎?不是!你只是在難受你自己這些年的虛無縹緲的感情,說白了你就是在可憐你自己。你其實早就不喜歡他了,你喜歡上了喜歡他的自己,你得了吧。沒有人可憐你!”葛生看著簡莫的樣子忍不住吼了出來,認識的這幾年,簡莫像是給自己編織了一個痛苦的夢,還自得其樂。
“是啊,我只是在可憐我自己。”簡莫低著頭,過了一會兒又說道:“吶,葛生,帶我回家吧。我已經吃飽了。”
葛生愣了一下,應道:“好。”
城市燈光的絢爛,從來不會因為一個人而改變。簡莫坐在出租車上,被小風吹著,酒醒了大半。
“謝謝你,葛生。你說的沒錯,這些年,不過是我一個人的痛苦罷了。”
“…不客氣。你能釋懷最好。”
“能,人家都訂婚啦,我也該忘了。畢竟不過是我自小到大的一廂情愿的喜歡,他向來不知道。”簡莫望著燈光自嘲,靜下心來想想,陳越對她,和對陳桉,又有什么不一樣呢?只不過是因為長久的照顧,她太依賴他,產生了扭曲的喜歡。以后一切會回到正軌,就如同日復一日亮起的燈光。陳越和她,只能慢慢走遠,然后忘掉那相伴數年的感情。
其實已經模糊了不是嗎?
葛生望著簡莫終于釋懷的模樣,心中不由得嘆氣。遇見簡莫的時候,她嘴邊離不開陳越,像一個憂郁的病人。其實這幾年,陳越她提的越來越少,這次以后,大概,就不會再成為折磨她的利刃了。
(四)
“誒?這故事就這樣了?”看清前面十六七歲大的丫頭片子,葛生遞上檸檬汁,笑道:“那不然還怎么樣啊?”
“怎么不得什么難言之隱啊什么的?”
“言情小說看多了吧?”
“切。這檸檬汁好甜啊,一點都不酸。”
“原來啊,可是有人嫌棄它澀呢。”
“那你呢?葛生姐,你的故事是什么呀?”少女拖著腦袋,眨巴著眼睛問道。
“我的故事?想聽嗎?”
“恩恩。”少女猛點頭。葛生湊到少女的耳邊,輕聲說道:
“我啊,喜歡姑娘。”
“啊?”少女大叫一聲,“真的假的,葛生,你不會是喜歡…”
“當然不是,我也是有朱砂痣的好嗎?”
“那,你的朱砂痣是誰啊?”
“這個問題,你下次來再告訴你。”
“啊,怎么能這樣?”
“不這樣,我怎么賣東西呢?”
我們曾經最深愛的人,刻骨銘心的人,讓我們撕心裂肺的人,都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走遠。時間會抵擋一切……..或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