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晨，外婆走了。這個我出生時第一個抱我的女人走了。從此我再也見不到這個關(guān)心我愛護(hù)我的外婆，自從她病倒之日開始我就知道留不住她了。外婆一直身體很健康，每天忙忙碌碌地做著家務(wù)，閑暇之時還會出去走走撿些廢品，為這事兒女們都很反對，覺得大家生活挺殷實(shí)，外婆應(yīng)該好好享受，可是外婆還是閑不住，我媽甚至對她說過如果她再去撿廢品就不理她的話，所以后來就有了每次媽媽去，外婆都會保證不撿廢品，這次是真的生病，沒力氣撿廢品了。大家都笑著哄她勸她吃口飯喝口粥，說好起來再去撿廢品，可是她再不可能站起來了。
? ? 她住院的一段時間我也去照顧過幾個晚上，因為插了胃管她很痛苦，意識不清的她自己拔了胃管，想徹底查出病因好好治療于是又給插上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開始講胡話，手腳亂動，完全失去理智，白天黑夜不睡覺，她的話語很多，重點(diǎn)全是在勞作上，她年輕時經(jīng)歷的樁樁件件事，大公社時的分糧，織布和拿公分，講的就是她一輩子的操勞。我想辦法試著哄她睡一會兒，哪怕是瞇會眼睛也好，事實(shí)我只是徒勞，我只能拉著她插著針的手，撫摸著她，笑著陪她聊到天亮，她每次折騰就是三天三夜，清醒的時候她會關(guān)心地催我快點(diǎn)回家吃晚飯，叮囑我夜深人靜時不要開車，我想多陪她會兒，她卻反復(fù)催促，直到我回家。看著她一天天衰弱，一日日消瘦，原本瘦小的身體變得更加皮包骨頭，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哽咽和流眼淚。
? 在外婆不進(jìn)食的幾十天里，兒女們都細(xì)心照顧著，同時安慰著外公。外公經(jīng)常哭，他說舍不得外婆走，走了他就一個人了，外婆還勸她說：老頭子人走總有前后的，不要難過。外公一直都是外婆照顧，家里的瑣事從不管的，穿衣吃飯都是外婆安排。這段時間他總是拉著外婆的手坐在她的床邊問她要不要喝水，每次喝米湯水時，他總是湊在外婆耳邊大聲喊：“再多喝一點(diǎn)，再多喝一口，多喝點(diǎn)才能有力氣呀！”“你就是不聽話，不聽話，不吃點(diǎn)下去沒得活命呀”。外公常說外婆八歲就進(jìn)的家門，苦了這么多年，每次沒講完他又大哭起來。
? 今天外婆走了，我沒見上最后一面了。昨天晚上是我最后一次陪她，喂她喝水，給她按摩手和腳，昨天她的手和腳冷冷的，我總問她冷嗎？他說不冷，我好想把她抱在懷里，用我的體溫暖暖她，可是我不能，因為她渾身疼痛，稍微動一動都會覺得難受。我喜歡摸她的臉，昨天她的臉也是冷冷的高低不平的骨頭已經(jīng)沒辦法讓我的手心靠在她的臉頰上，我捂她的手和臉半個多小時就是沒有捂暖，我不知道這就是我最后和她的親密接觸，她昨天說了好幾句話但是我們一句都沒聽懂，大家似乎都有一種預(yù)感，她一直在說想睡覺，但是眼睛卻半開半合我看見她的眼珠在動手指也在動，頭和手都在輕微的抖，我以為她是想睡覺沒想到這其實(shí)是她已經(jīng)弱到?jīng)]有力氣睜眼和講話了。
? ? 我覺得她應(yīng)該還能再呆幾天的，因為外婆一直都說明天會好點(diǎn)的，她總是在想著好起來，我也覺得她會再多陪我們一段時間。可是她走了，帶著我童時美好回憶所有和她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帶著那流油的咸鴨蛋，帶著那滿院滿樹的桃花，帶著那曼滿棚酸酸甜甜的葡萄，帶著那一聲聲喊我小名的特有的音色，帶著那哄我睡覺時的輕拍，帶著那陪我睡覺惹的一頭的騷子，帶著……帶著……我多想像她當(dāng)年帶我那樣陪著她，多想對她多笑笑，多想像她抱著我那樣抱著她……
? 外婆她走了，我知道今天寫下的這些并不能代表內(nèi)心所有的話語，只是想寫點(diǎn)什么來紀(jì)念這個平常而又特殊的日子，縱有千言萬語也不能表達(dá)我對她的感謝感恩，唯有化作千行淚千年思。
? 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外婆，您一路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