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園田居其一》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
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
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
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
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
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
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
戶庭無塵雜,虛室有余閑。
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
公元405年,陶淵明辭去彭澤縣令一職,毅然決然地徹底結束自己的仕途之路,選擇歸隱。重返田園生活人,讓天性酷愛自由的他發出“復得返自然”的感嘆。從此他帶著脫離仕途的輕松之感,返回自然的那種欣悅之情,在清靜的田園,享受著淳樸的交往,體驗著躬耕南畝的自在。他是中國第一位田園詩人,被稱為“古今隱逸詩人之宗”。
恬淡宜人的歸隱生活激發了他的創作激情,著名的《歸園田居》組詩便是在他正式歸隱之后著成,更遑論那千古不朽的《桃花源記》。從建安文學到東晉文學,從嵇康、阮籍到向秀、劉伶,諸多文豪沉溺于隱逸,然而把隱逸生存變為絕世至美壯舉的,從古至今,唯有陶淵明一人。陶淵明把他詩國中想象凝鑄桃花源,在本質上更接近道家的“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小國寡民的理想之境。但是陶淵明將哲人隱逸上升到詩人隱逸,他隱遁在自己的桃花源里,幽幽吟誦著“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桃花源記》是中國隱逸精神在歷史上第一次集結,是中國文人的千百年來圣殿。
隱逸精神在中國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但卻也并非中國獨有,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樣的精神是世界所共有的。在西方文藝復興時期,人本主義、人文主義復蘇,人們對于自身開始越來越關注。到了資本主義時期,物質的極大豐富使人們在種種誘惑中迷失了自我,忽略了內心世界。這個時候,一批人積極提倡回歸自然,以“隱”的方式回歸質樸,尋找失落的自我。在西方各類關于烏托邦的作品中,我們總能看見隱逸精神在其中跳動。西方的隱士們在自然中尋找著理想的隱居之地,他們擺脫了外界是束縛,克服了對于物質的沉迷,能加遵從自己的內心,體察自己的行為。
西方隱士的代表人物梭羅,隱居在瓦爾登湖時,寫下了不朽的名作《瓦爾登湖》,書中說道“一個人只有站在我們稱為甘貧樂苦這一優越的地位上,才能成為一個公正無私或者是一有見識的觀察者”,這種隱居山林從而體察自己內心的行為從一個角度體現了西方隱逸精神的內涵。高更在他的塔希提島拯救了“他的藝術”,莫奈在法國的吉維尼小鎮找到了他的藝術花園,他在此終老一生,卻成就了自己“印象派之父”的地位。而英國著名詩人華爾華茲在風景如畫的昆布蘭湖區,用自己的詩歌贊美這片湖光山色,在他的“鴿舍”中寫下傳世名篇《水仙》,自己也稱為了歐洲“湖畔詩人”最代表性人物。這些名人都是在避世隱居的狀態下,達到了他們的藝術巔峰。
中西隱士所選擇的隱居之地無不都是景色優美,親近自然之地,在那里生活是很簡單的,而精神卻能收獲最大的愉悅。隱士們注重個人內心的感覺以及縱情于山水之間,這正是中西方隱逸精神共通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