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非真世界·天變|異域·驚變(1)

北陸·雪語高原

印象·玄燭

文/懷山若水


追蹤隊

“喂……”酣睡中的玄燭被一只穿著牛皮靴的大腳給踹醒了。

這么快就輪到我了?他揉了揉惺忪睡眼,心里不情愿地嘀咕著。

“小子,該你站崗了,把這個披上。”“老家伙”操著帶了地方口音的百旗語,隨手把一件老舊的黑熊皮斗篷扔過來,那股味道聞起來就跟他人一樣臭。

玄燭掃視著身邊仍在酣睡中的學(xué)士郝度和他的兩個仆從,心里一陣羨慕。

從巖洞口望出去,殘月如鉤,就那么冷冷地掛在樹梢上。青黑色的夜空被旁逸斜出的樹枝割裂成無數(shù)小塊,看起來就像一張破布。雖然今夜風(fēng)小,洞口又燃了篝火,但被積雪覆蓋著的山林里卻依然冰冷徹骨。

前一刻,玄燭正夢見自己身處探究堡的廚房,挨著熱氣蒸騰的火爐看妹妹烤羊腿。羊腿被抹了孜然,香氣四溢,讓人饞涎欲滴,而妹妹的歌聲則更為誘人。平日神情嚴肅的師尊大人此時也面帶微笑,坐在一邊,用和藹的眼神望著他們,悠哉悠哉地品嘗著剛熱過的酸梅子酒。

眼下要是也能來上一杯熱酒就好了,哪怕一口也行啊,玄燭無奈地吐出一口氣,面前頓時蒸騰如霧。

“爐子上還有熱湯嗎?”他瞥了一眼剛在洞口坐下來的“老家伙”,然后用標(biāo)準(zhǔn)的百旗語問道。對方歪戴著一頂褪了色的皮盔,罩著一件滿是補丁和污漬的老舊皮甲,里面的羊毛短襖露出油光锃亮的領(lǐng)口,上面幾乎看不到幾根毛。

他就像個剛打了敗仗的逃兵,玄燭厭惡地想。

“要喝熱的就自己去外面抓把雪燒。晚飯的東西要是留到現(xiàn)在,你早就被雪吻熊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老家伙冷冷地回答。

被啃的應(yīng)該是你,玄燭用本族納瀾語在心中咒罵著,卻始終沒敢吱出聲來,他知道眼前的這個人不好惹。

老家伙名叫簡拓,大約五十上下,是個當(dāng)過三十年兵的百旗人平民,在北陸的這片雪語高原上也至少混跡了十年。他雖然身高不過五尺,但結(jié)實的身板卻壯得像一堵墻。他的皮膚淺灰如山石,四肢粗壯如喬木,一把形影不離的斬馬刀則是他令人生畏的標(biāo)記。

玄燭站起身,戴上棉帽兜,拍干凈學(xué)士袍上的塵土,然后拎起那件難聞的斗篷狠狠抖了幾下,這才勉為其難地把它披上。在這個過程中,他腰里的那對白玉貔貅一直在發(fā)出悅耳的撞擊聲。

“你總帶著那勞什子干甚,就不怕招來東西嗎!”簡拓嗤之以鼻。

玄燭臉一紅,極不情愿地取下它們,小心翼翼地揣進懷里。

那是天下多少學(xué)子引以為傲的標(biāo)志啊,該死的家伙真是有眼無珠。

年頭上,玄燭如愿以償?shù)乇粚W(xué)宮求真門錄用,成為了像郝度那樣的探究學(xué)士,接著就被派到中陸最北端的探究堡來進行歷練。這對于一個寒窗十年的人來講,的確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更何況他今年不過才十九歲。

但是,玄燭心里也明白,雖然學(xué)士身份顯赫,但在如今學(xué)宮的四大門派里,自己入的求真門可是最苦最累還最不被人看好的一個。

它不像風(fēng)云門研習(xí)謀略兵法,也不像百草門治病救人,更不像千機門精通制造發(fā)明。求真門探究的是歷史過往、上古真相。換句話說,也就是考證以前的人、事和物,然后把它們編撰成書,流傳后世。所以,上山下海、挖墳掘尸、甚至九死一生,這些都是尋常事。

唉,難怪世人常講“慕風(fēng)云、敬百草,千機能讓君王笑,求真最苦惱。”在經(jīng)歷了北陸的冰天雪地后,現(xiàn)在玄燭總算是對這句話有了真正的體會。

這家伙除了罵人就只會擦刀,玄燭走過洞口時暗想。盡管心里氣憤,但他還是忍不住瞥了一眼豎在簡拓面前的那柄斬馬刀。

這真是把要命的武器。七尺長的斬馬刀幾乎與人等高,光是精鋼鍛鑄的刀身就有四尺開外,那薄薄的刀刃泛著如水般的寒光,透出的殺氣讓人不寒而栗。就是一頭雪吻熊也能被它輕易劈成兩半吧,玄燭估計。

說實話,他有些怕他。聽探究堡的人講,簡拓這家伙當(dāng)年在王朝北疆服役的時候,殺過不少來自清影草原的伴馬人,是個單憑一把斬馬刀就滅過群狼的狠角色。至于這樣的人后來是怎么成了雇傭兵的,至今無人知曉。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百旗人大真王朝的學(xué)宮從不會雇傭沒本事的人當(dāng)“探究衛(wèi)”。

玄燭走出巖洞,地上間雜了粉色蠅子草的積雪,看起來像是一條繡了花絨毯,踩上去一步一個腳印。白色的冰石楠混在灌木叢中,隨風(fēng)而動,猶如夏天的繁星,在月色下閃著銀光。

他在篝火前站定,兩只伏在火堆邊的雪地犬立刻昂起了腦袋。它們一身雪白的絨毛被火光照成暗紅色,漆黑的眼珠機警地轉(zhuǎn)個不停。

這次北行,原本一共十人。他們七天前從王朝學(xué)宮位于冰封海南岸的探究堡出發(fā),向北越過“風(fēng)行之橋”,進入北陸,然后沿著被大家戲稱為“頂風(fēng)小徑”的崎嶇山路輕騎獨進,最后在穿越“心慌森林”的時候被迫分開。其中五個往西,直奔浮冰灣,而剩下的五個包括玄燭在內(nèi),則繼續(xù)向北翻過地勢險峻的啄魂嶺,今日方才登上月色峰。現(xiàn)在想起沿途的冰凍尸體和種種險惡,玄燭的心中早沒了來時的沖動與豪氣,取而代之的只有擔(dān)心與后怕。

一陣寒風(fēng)襲來,篝火被吹得東倒西歪。玄燭打了個寒顫,趕緊把斗篷朝胸前緊了又緊。

就在十幾天前,一群聲稱從內(nèi)陸逃難來的王朝子民突然出現(xiàn)在探究堡外,人數(shù)大約有三百之多。他們中有百旗人,也有天佑人,更多的則是自己的同族——納瀾人。

他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顯然已經(jīng)疲憊到了極點,迫切需要一餐果腹,更渴望得到永久的庇護。

然而,學(xué)宮派駐在探究堡的首席宗師,那個叫凌之清的百旗人大貴族,斷然否決了這種可能。他只愿意收留為數(shù)不過二十的本族難民,卻把其他異族人安排去了冰封海北岸的浮冰灣安頓。這立時招來不少人的反對,其中就有他的親侄女凌若離。

對于這個女人,玄燭一直心存好感。她有一頭略帶蜷曲的黑發(fā),玲瓏顴骨和白皙肌膚相得益彰。她五官精致,笑如春風(fēng),尤其是那雙善睞明眸,簡直黑得發(fā)亮,像極了盛夏夜空中的星辰。?

她雖然出身百旗人的名門世家,還是學(xué)宮百草門的醫(yī)師,卻從不以貴族自居。她總是幫助弱小,友善地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即使是像玄燭這樣的外族人,她也一視同仁。因此,當(dāng)首席宗師決定把異族難民趕往浮冰灣的時候,凌若離毅然選擇了護送他們遠行。

玄燭自問沒有她那樣的勇氣,因為他知道浮冰灣是個什么地方。在過去的大半年里,他曾有幸隨“探究隊”去過那里一次。

要到達浮冰灣,首先得通過斜跨冰封海的“風(fēng)行之橋”。說是橋,其實就是一溜連接了無數(shù)大小礁石的海上浮冰,每年只有當(dāng)冰封海進入凍期后方可成行。即便如此,走在上面也得小心無處不在的“冰縫”,一旦失足落下或是被竄上來的龍鯊?fù)舷潞#蔷徒^無生還可能。

除此之外,片刻不停的大風(fēng)也是一大威脅。這種從冰封海深處刮來的風(fēng),風(fēng)力最大的時候,足以把一匹負重的馱馬吹落海中。為此,探究堡的老人們常開玩笑說,誰要是喜歡躲貓貓,那就去風(fēng)行之橋吧,只需在那里站上一會兒,保證這輩子都不會有人找到他。

玩笑雖然夸張,但危險的確存在,而且還遠不止于此。在玄燭心中,比“風(fēng)行之橋”更為糟糕的是那片被叫作“心慌森林”的陰郁之地。那里終年覆雪,陰霾不開,到處都是詭異的植物和吃人的野獸。傳說上古玄族的后裔——嗜血的夜妖和兇殘的雪猿人就曾經(jīng)在那里出現(xiàn)過。真是處處危險,步步心慌!

至于向西穿過森林后的浮冰灣嘛,那就是冰封海北岸的一片不毛之地。早在探究堡建成之初,王朝就曾想把那里定為北陸的第一個移民點,可不久計劃就擱淺了。

據(jù)說導(dǎo)致計劃被中止的原因有很多,有的說是因為那里長年凍土,根本種不出任何東西;有的則說是因為雪吻熊成群侵襲的緣故;甚至還有一種說法跟雪猿人有關(guān),因為傳說中的雪猿人身高超過一丈,喜歡把活人抓去當(dāng)祭品。總之,雖然說法莫衷一是,但浮冰灣不適合人們居住卻成了鐵定的事實。

為此,探究堡內(nèi)的非議之聲非但沒有隨著難民的離開而止息,反而愈演愈烈。不少學(xué)士認為首席宗師此舉有違良知,與禽獸無異;而別有用心之人則借題發(fā)揮,大談種族排擠的行徑相悖于大真王朝的基本國策,一旦傳出去,會有引發(fā)種族戰(zhàn)爭的危險。

或許是迫于輿論的壓力,亦或是出于良心的譴責(zé),反正凌之清在難民離開后的第四天忽然改變了主意。由四名學(xué)士、四名仆從以及兩名探究衛(wèi)組成的追蹤隊被組建起來,他們奉命追上難民并將他們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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