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走了”。

豬豬站在原地，黃色小外套松垮地披在肩上，兩個袖子在胸前系了個結，軟軟地垂在前面。她抿著嘴，雙唇緊閉，頭扭向另一邊。陽光一點不刺人，暖暖地灑在她身上。

我和老婆對看了一眼。看來這次女兒真的要停下來了。路不算遠，但一級級的石階對一個三歲小孩來說，有點耗費體力。

愚人節。一向不喜歡運動的老婆，和我說想去爬山。我微微一怔，暗自笑笑。心想，等會也要編一個，讓她感受一下節日氣氛。

沒想，我們真去爬山了。

大南山不高，三百三十六米的主峰。愛好運動的人，一個小時可以跑一趟來回。不過我們已經做好了一個小時只爬一半的準備。

“我好累了”。

豬豬真的不想走了。一級級石階像一條龍趴在山上，脊背上的鱗片一直向上延伸，直到視野被兩旁的樹枝擋住。我和老婆決定休息一下。

我們找到一個小平臺，坐在階梯上。我剛把裝著零食的紙袋放下，豬豬就把手伸進袋子，掏出小豬佩琪餅干。

豬豬吃著餅干，神色慢慢轉好，看到我在看她，迷著眼睛嘻嘻笑起來。

老婆掏出手機--開始每個女人都喜歡做的事情--找角度拍照。

我拿出一袋散裝小零食，吃起來。圓圓的餅干像一個小象棋棋子。我看著“象棋”，想起我小時候一次下棋的事。

媽媽帶著我，在街上和一個女同事閑聊。同事家就在旁邊，媽媽和她聊得興起，就帶我去她家玩。

同事的小孩比我小，在擺弄著一副象棋。媽媽和同事夸口說我很會下棋，讓我和她兒子去下。其實我水平很普通。

?結果我輸了。

我不服，再下一盤，再輸。

第三盤，對面讓了我一個車（象棋里一個很強的棋子），我還輸。

我服了，自己水平問題。

但媽媽一直給我找借口，說我身體不舒服，沒法集中精神。

我心里，突然就堵起來了。

在回家路上，媽媽和我說，你之前不是還贏了叔叔嗎？怎么下不贏？媽媽不停和我說著。

我耷拉著腦袋，聽著她說，我眼睛有點模糊，她不停說著，我卻聽不到她說什么。

我多么希望媽媽不要一直說我！

多么希望媽媽不要去找這些借口！

多么希望媽媽就這樣和我安靜地走著！

多么希望媽媽沒說出其他的話，只輕輕地對我說一句“加油”！

可惜。這兩個字我一直沒等到。

“你們家小孩走不動了啊，拉她一下吧，呵呵”。我回過神來。一個一家四口，從我們旁邊經過。他們女兒和豬豬年紀相仿，在前面走得興起。走在最后的，不知道是奶奶還是姥姥，看著豬豬，自豪了一句。豬豬把嘴一嘟，憋了一眼老人家，扭過頭去。

過了一會。老婆給女兒喝了點水，說，豬豬，休息夠了嗎，我們要出發羅。

豬豬說，好，出發羅，爸爸，出發羅。

我溫和地看著豬豬，輕輕說了句：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