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經(jīng)典，升華生命。諸神的恩寵讀書筆記系列之三】
每次讀完茨威格的小說都會落下“后遺癥”——眩暈、心悸、渾身戰(zhàn)栗、汗流浹背，好像發(fā)了一場40°的高燒，又像是打了一場硬仗。有種說不出的酣暢淋漓，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這次也不例外。《情感的迷惘》算不上茨威格最有名的作品，之前從不知道他還寫過這么一部小說。一口氣讀完，卻大大地吃了一驚，其震撼程度，和小時候讀完《一封陌生女人的來信》下巴掉地上的情形相差無幾。
這部小說講述了一段師生、不倫、禁忌之戀。羅蘭德是個年輕英俊的花花公子，整天喝酒泡妞不務正業(yè)。一個偶然機會，他進入某大學學習，立刻被教英國文學的老教授深深吸引。他瘋狂迷戀老教授的博學多才和優(yōu)雅氣質(zhì)，而他自己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和老教授合作了一部書，在這過程中，兩人感情急劇升溫，相互迷戀、曖昧，但誰也沒有點破。后來流言四起，迫于世俗壓力，兩人分手，彼此再不相見。結(jié)尾，六十歲的羅蘭德功成名就、生活美滿。但他說，這一生，他最愛的人是他的老師。
聽上去有些狗血，是不是？——并不是。這個故事讓我對茨威格又有了新的認識，對他的膜拜又得多敬一炷香了！與其說這是個同性之間的愛情故事，不如說這就是個愛情故事更準確。
在作者筆下，沒有強調(diào)羅蘭德和老教授兩人外在的懸殊差異（年齡、身份、地位等），而是著力描寫兩人從相識到相知再到相戀的情感發(fā)展歷程，寫得細致入微、跌宕起伏、感人肺腑。尤其是對羅蘭德豐富的內(nèi)心世界刻畫很成功，細膩生動、入木三分（又是由一部由內(nèi)心戲撐起的小說。很好，這很茨威格：））。羅蘭德對老教授心懷崇敬、愛慕和依戀，與老教授陷入熱戀，卻渾然不覺。相比之下，老教授對羅蘭德情感則復雜得多，從最初的欣賞到憐愛，到情不自禁的愛戀，再到掙扎與退縮，最后愧疚與不舍。當深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時，老教授只能忍痛割愛，別無選擇。
兩個如此不同的人怎么會相愛？老教授的才華和魅力深深吸引了羅蘭德，同時，羅蘭德的青春和率真讓老教授眼前一亮。在交往中，兩顆孤獨的心彼此呼應、共振和升華。一股神秘的力量催生他們開始改變自己：在老教授的耳濡目染下，羅蘭德不再玩世不恭，他開始熱衷文學研究；在羅蘭德的影響下，老教授煥發(fā)出青春光彩，對事業(yè)重拾信心。愛情之花悄然破土、萌芽......
真正的愛情總是相互滋養(yǎng)，彼此成就。羅蘭德與老教授之間的愛情正是如此。兩個人相遇在生命某一刻，一眼就認出對方，就好像之前走過千山萬水都是為了這一刻。他們喚醒彼此人性中的真善美，見證彼此內(nèi)心成長，迎來全新的世界。從相認那一天起，他們的靈魂不再孤獨，全世界仿佛都靜下來，在聽他們互訴衷腸。
大半個世紀前的禁忌之戀，放在今天也許不會引起大驚小怪。社會在進步，而不變的是人性，是愛情的本質(zhì)。小說的高潮部分，在書房里，黑暗中，老教授捅破窗戶紙，鼓足勇氣向羅蘭德傾訴了對他的一往情深，他顫抖著說出那句“我......我也愛你呀”。我的心跟著猛抽了一下，繼而被撕裂——這份愛實在太熾熱太沉重，都快把這老人擊碎。為了不連累這個年輕人，老教授強忍悲痛，有尊嚴地與他分了手。 年輕的羅蘭德又喜又驚，他這才意識到，這種長久以來令他日思夜想、魂不守舍的情感原來就是愛情（枉他以前還是個情場撩妹高手，這次竟然不知道自己戀愛了，囧）。兩個深愛的人深情一吻，凝噎告別。都說“喜歡是放肆，愛是克制”，果然！心痛，唏噓。
相見不如懷念。故事以老年羅蘭德（已是著名學者）的一段內(nèi)心獨白收尾——“但今天，就像當年那個無知的男孩一樣，我仍然感覺到，在他之前我有父親、母親，在他之后，我有妻子、孩子，但我最感激的是他。我最愛的是他。”這一段深情的告白，擲地有聲，頂一萬句“我愛你”。
愛情就是兩個人彼此相愛，和對方是男是女、干啥的、有錢沒錢其實沒啥關(guān)系。有句話說得好，“愛上誰并不重要，只要有愛相隨。”老教授用愛點燃了羅蘭德的生命之光，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讓他重生，讓愛與他隨行一生。
狂熱是一種心靈的“疾病”，茨威格筆下的人物幾乎都有這種“病”。因為狂熱，所以純粹；因為狂熱，所以甘愿飛蛾撲火；因為狂熱，所以笑對粉身碎骨。世界上，走到一起的人有很多很多，而因真愛走到一起，且能走到最后，彼此還保有真愛的，又有多少呢？ 《情感的迷惘》的主人公是兩個彼此深愛的人，只不過，他們并非一男一女。難道因為這個，就能否定這種真愛的存在嗎？如果這都不算愛，不知道還有什么可以稱之為“愛”......世上遠不止“羅密歐和朱麗葉”這一種愛情。
情不重不生娑婆，愛不深不墮輪回。生命只有一次，容不得逢迎屈就。愛就愛了，真愛無悔。也許，這就是愛情的全部真諦吧。
放下書已是午夜，人卻像被號角吹醒，睡意全無。周圍一切好像都在震顫，心里涌起海嘯。唉，又中了茨威格的“毒”。今夜，萬籟俱寂，他從夜的深處走來，帶我又一次踏上幽深小路，那里荊棘叢生，卻開滿嬌艷的人性之花......
ps：小池真理子的《戀》是不是受過這部小說啟發(fā)？
2016.8.12
（完）
【諸神的恩寵座右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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