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在很多景點或者兒童游樂場,經常會看到賣陀螺的。這種陀螺是塑料制作的,驅使它的動力,是一根塑料帶,旋轉的時候,會閃爍各種顏色的熒光。
每每看到攤販一邊大聲吆喝,一邊旋轉陀螺時,我就會想起我的童年。
我們那兒將陀螺叫地骨碌,每一個男孩,都以會制作一個精巧的地骨碌為榮。那個時候我們手里沒有錢,商店也沒有賣,陀螺都是自己手工制作。
制陀螺時,一般用上好的檀木,它木質密實,不輕飄,不易開裂,不易摔壞。選胳膊粗的木料,剁成十公分左右,將底下一半細細削成圓錐形,上半部分去皮,用砂紙打磨,面上也磨得光溜溜,沒有一絲毛糙的地方。
再在錐底挖一個小圓坑,塞一個小指頭那么大的鐵彈珠,夯實,這樣在地面旋轉的時候摩擦力小,轉得持久。還要在面上涂一點紅的,藍的,黑的墨水,旋轉的時候就會出現一個個紅的,藍的,黑的同心圓,非常漂亮。
陀螺制成了,還要做一根鞭子,抽打,驅動它。鞭子一般選用指頭粗的竹子,五十左右公分長,將竹節削平,打磨光溜。竹竿一端拴上一根六十公分長的布條,拇指般寬,這樣帶勁,抽起來還會啪啪作響。
布條也選用那種密實,不易脫線的大布,否則,抽著抽著,線頭一根根地掉,力道越來越小,最后整個布條就沒了。
這樣,整套玩具就算制作完成,也該到了我們大顯身手的時候。
村子南頭有一個打谷場,打谷場上鋪了水泥面,這就成了玩陀螺最好的地方。
每到放學后,夕陽滿天,四處一片金黃,在微風吹拂的打谷場上,一群少年穿來插去,陀螺旋轉的嗡嗡聲,鞭子抽動的啪啪聲,旁觀者的喝采聲,匯成一片歡樂的海洋。
其實,陀螺的玩法很簡單,左手拿陀螺,右手將鞭梢的布條一圈一圈往陀螺的上半部分纏繞,每一圈都纏緊,箍實。纏完之后人蹲下去,左手將陀螺放在地上扶住,右手拿著竹竿使勁往旁邊一拽,同時左手松開,陀螺就在地上優哉游哉地轉開了。
以后就可以瞅準時機,在它轉得慢快要停下來時,對著陀螺抽一鞭子,它便像加了油一樣又快速的旋轉,如此反復,就可以一直玩下去。
由于人多,各自專注于各自的陀螺,難免就會發生一些小小的差錯。有時人挨得近,揚起的鞭子會一下抽到別人的臉上,雖說不是很痛,但別人馬上就變成花貓臉,傻傻地顧不上擦。有時兩人的鞭子在揚起或落下時,不小心就糾纏在一起,扯也扯不開,兩人的陀螺眼看就要耗盡功力,倒地不起,就急得哇哇直叫。旁邊的伙伴會趕過來救場,各自抽一鞭子之后,又趕緊跑到自己的陀螺旁邊。
有時我們也會互換著抽,像打乒乓球一樣,隔開一米多的距離,你將陀螺往我這邊抽,我將陀螺往你那邊抽,兩只陀螺轉來轉去,就像喝醉酒的漢子,一會兒暈頭轉向地跑到這邊,一會兒東奔西竄地跑到那邊,不知疲倦。
我們有時也會舉辦一些比賽,在一米五寬窄的范圍里,將陀螺從打谷場這頭抽到那頭,誰不出線,用的時間最短,誰就贏了。十幾個人排在一起,一聲哨音開始,大伙紛紛揚鞭,噼噼啪啪,響成一片。其他的伙伴吶喊的吶喊,鼓掌的鼓掌,敲石子的敲石子的,當裁判當裁判,場面十分壯觀。
有的陀螺在中途越線了,有的陀螺在中間倒地不干了,有的陀螺真給主人長臉,不偏不倚,一直向前。有的急火攻心,將陀螺一鞭子抽到水塘里了,有的還將陀螺抽得越過人的頭頂,像只鳥一樣,飛到菜園去了。
不管做什么,都可以熟能生巧。有的人揚起鞭兒,像白鶴展翅,姿態優美,而他的陀螺,也氣定神閑,像永動機一樣,不急不緩,不肯停歇。有的人左手一鞭子,右手一鞭子,還可以抬起腿在胯下一鞭子,從容不迫,換著花樣。
有的人還可以將陀螺抽得繞成8字,或者圓圈形,有的人還可以將陀螺抽得像青蛙跳,就是倒不了。當然,也有的人一不小心,將竹竿一下打在陀螺上,虎口一震,陀螺就真成骨碌了,跳出老遠,仆倒在地。
歲月無堅不摧,無物永垂不朽。慢慢地,那些陀螺不轉了,甚至不見了,打谷場上再也沒有啪啪的竹鞭聲,那些揚起的布條早已不知爛在什么角落,再也沒有鼓掌聲,沒有喝彩聲,沒有一個個矯健的身影。
他們一個個長大了,走遠了,在北京,在上海,在廣東,在天涯,在海角,在你看不見我,我看不見你的地方。
但不論何時,不論何地,他們心中都有一片寬闊的打谷場,鋪著水泥地面溜光光,上面有一只地骨碌一直在不停地旋轉,不停地旋轉,顫得心柔柔地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