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那個男孩


(一)

她是一個文文靜靜的姑娘,算不上特別,我們就叫她小白好了。雖然名字是小白,她卻并不屬于嬌小玲瓏的類型、膚色也稱不上白凈,而是帶著健康的小麥色。高高瘦瘦的倒也亭亭玉立,穿上高跟鞋怕是要把不少男生比下去。

這樣的小白正每天窩在圖書館里準備考研,從早上六點起,每每到夜晚九點時才會離開,本著勞逸結合的心情到操場溜達兩圈。

小白很是用心,希望能夠在考上更好的大學更好的專業,未來才能留在上海。考研的生活單調辛苦,卻是又一番逃避不過的考驗吧。

圍著操場走,中間的綠茵場上總有一群踢著足球的熱血青年,即使是黑夜也閃耀著青春應有的光芒——這給人很大的激勵與安慰。但小白最愛看的卻是那一個個跑步的身影,帶著沉重的喘息與堅毅的目光,一步一步,踏踏實實的向前進。小白很喜歡跑步時積極向上、戰勝自己的感覺,更何況,這些跑步的身影中還有他。

(二)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小白到了操場就會尋找他的身影,每天固定九點鐘,他也會到操場開始跑步。不跑外道不跑內道,沿著中間的線;不戴耳機不拿手機,只是哼哧哼哧的跑步;不多不少,每天十圈總計四公里。他的表情一直很認真,偶爾在跑步時嘆息,不知為何得像心跳的聲音。

當她慢慢悠悠的走完四圈時,通常他也跑完了。于是前腳后腳的離開操場,朝著不同的方向迎來深沉的夜。

這小子不帥,挺普通的,我們就叫他大山吧。大山雖然叫大山,但完全算不上高大威武,身高勉勉強強高于小白,但是身形敦實,單看起來就是個矮矮的微胖男孩,娃娃臉倒很是可愛溫良。

大山也已大四了,正在一家互聯網公司努力實習。為了拿到offer,大山非常努力,而boss也算賞識,便交付了大量的工作。就算大山學得認真,卻也感到了深深的壓力。每天6點起床去上班,八點下班,算不得玩命似的工作,卻也比同齡人早了一分辛苦,而這些全然隱沒在他的娃娃臉之下。

每天跑步是大山最放松的時候,聽著風的聲音,感受微涼的空氣拂過皮膚。他愛著跑步,似乎這樣可以擺脫所有的煩擾,一步一步,好像真的在離夢想越來越近一樣。

時間一長他也注意到了小白,高挑文靜,整天就是繞著操場轉圈。大山從沒有多想,畢竟是彼此的路人甲乙丙丁,哪來自戀的余地呢?只是那個窈窕的背影,偶爾會成為奔跑時的目標。

操場很熱鬧,小白與大山從未相遇。

(三)

時間久了,小白感覺像是兩人像是不說話的老朋友一般,靜默無言卻是相知相守。每每察覺這種心意,小白就不免罵自己一句花癡,肯定是寂寞久了,老是想些有的沒的。

一日下雨,不大不小,操場上了鎖,小白莫名的有點落寞,便沿著校園幽徑慢慢踱步,離考研越來越近了,雖然不甚慌張,但是總有些許的擔憂。像這風雨一般,誰知道會不會鎖上你通往未來的門呢?路邊種滿了月掛樹,正是花開時節,空氣里滿溢著香氣,雖然被雨水打散了,卻依舊躲藏在每個間隙里,悄悄的告訴你屬于她的甜美。

正當雨水淅瀝,享受著寧靜,小白忽然被一個莽撞的敦實漢子撞到了——沒錯,那就是大山。

今天的大山本不想跑步,但是心里郁積得不行——明明這么努力,還是遠遠不足。煩擾時,那就跑步吧。大山穿上一件夾克外套,便在冒著雨跑起來。

忙于實習工作,自然疏于欣賞校園的景色。大山最愛的便是這條有著桂花的小徑,順著花香走過時總感覺自己像個詩人一樣。像是怕打擾了雨中的花朵,大山輕了腳步,慢了步伐,然后在下一個轉角,撞到了一個高高瘦瘦的女孩。

小白瘦弱的身板哪里經得住大山撞,腳踝一扭,便跌倒在一邊;大山再木訥也知道犯了錯,黑夜掩住他漲紅的臉,小白只聽到他慌張的問道:

“同學你沒事兒吧?”

小白的衣服沾了泥,手掌擦破了火辣辣的疼,但是下意識的回答:“沒事兒沒事兒。”為自己羞人的模樣窘迫著,匆忙想起身,卻感到腳踝處鉆心刺骨的痛,輕呼一聲又坐倒了。

大山趕忙湊近:“估計是扭到腳了,不要用力了。”小白這才認出了大山,驀地有點愣神——他的娃娃臉上擺滿了焦慮,卻像是被欺負的可愛小孩一般。

“我送你去醫務室吧。”小白沒細想,下意識的搖搖頭又點點頭,卻羞紅了臉。大山便俯下身去將她背起,竟然在那時聞到了桂花的香味——這是桂花的香嗎?大山告訴自己:是的。

于是那個晚上,三兩路人便會便會看見一個男生背著女生飛奔,女生手里打著傘、身子緊緊的貼在男生背上;而這個男生像是有用不完的勁一般,快步跑著。

大山與小白,相遇了。

(四)

過了將近一個月,小白的腳踝終于完好如初。大山這一個月跑步時總感覺少了點什么,在那一天他“認識”了小白,也知道她就是那個高高瘦瘦的文靜女孩,在醫務室鄭重道歉后,大山陪著小白做好檢查開好藥,也算是簡簡單單的聊了一些,那晚之后便沒有見過了。

大山很是后悔,一方面是責任、另一方面則是失去了那個背影。所以當小白再次出現在操場上時,大山感到莫名的激動,徑直走到小白面前。

這一個月小白也很是后悔,怎么沒正式的認識一下呢?雖說腳踝帶來了些許不便,但是回想在大山寬厚的背上安心踏實的感覺,小白總是不由得臉紅心跳。但是啊,自己滿身是泥的狼狽樣也全在他的眼里,一念及此小白又是羞愧難當。腳踝終于好了,她也重新回到了操場上。這天,大山徑直的走到她的面前,漲紅了臉結結巴巴打著招呼,莫名的,小白也感到臉頰微微發燙。

“我們一起跑步吧。”大山問道。

小白莞爾笑道:“好啊。”

但是小白很文弱,跑得很慢很慢;大山和她一起跑步,雖然感到心里滿滿的,卻是少了風的聲音。

小白自然明白,便在休息時對大山眨眨眼,說:“吶,你先跑吧,我會追上你的。”說這話時小白其實別有深意。

大山只是愣愣,笑道:“哈哈,好,我等你來追我。”

(五)

其實操場與人生一般,如同一個溫柔的圓,哪里分得清是誰在追逐誰呢?每當大山跑到小白的身后時,看著小白窈窕的背影,他覺得莫名的滿足,不自覺間便放慢了腳步。小白和大山,到底是誰在追逐著誰呢?

小白很肯定的就是想要追上大山,于是執拗的拒絕大山放慢腳步的企圖,可惜總是力不從心——啊,對了,小白有心臟病,從不敢跑得過急或過快。

“只要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我就能追上他了,追上他之后……”小白總是在心里這樣告訴自己,然后暗暗責備自己。

這一天,小白跑得很快,是最最快的一次,快到仿佛能追上大山一般。只是突然,心臟被緊緊的抓住了,小白立刻停下步伐,坐到在跑道上——還好,這僅僅是身體的警告。心臟劇烈的跳動、莫大的挫敗感隨著胸口起起伏伏。

小白沒注意,當她跌倒時,前面的大山幾乎是立刻的停下了腳步往回奔——直到大山來到了她的身前,背對著她俯下身,不由分說的背起了她。

“喲,你追到我了。”

兩人的影子深深的重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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