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初次被你打動,是我坐在小學的課堂上,跟著語文老師一起朗讀“兩只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春泥和草木的芬芳在教室里流淌,四月的暖陽傾瀉在我的課桌上。思緒已經跟著窗外的白鷺飛出教室,越過圍墻,徜徉在春天的原野上。回想著昨日放學的路上,幾個調皮的同學將小路的茅草綁上,一不小心我絆倒在田間。
剛剛開始大哭,卻被隱藏在田間禾苗里的白鷺突然起飛嚇了一跳,許是我的哭聲嚇到了它們。于是我就靜靜地坐在小路上看著這些白鷺,輕盈的身姿,優美的拍打著翅膀,雪白的羽毛,細長的雙腿,多么的優雅和高貴呀,一時間我忘記了哭泣,被這美好驚呆,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御風而行。
初中時,我在鎮上的中學開始住校,離家也就三四里。中學位于小鎮的邊緣,而宿舍又建在靠近農田的地方。春夏交替的夜晚我躺在床上,月光灑進宿舍的床頭,知了開始在樹梢鳴叫,空氣中總聞到似有若無的稻花的香味,枕著一片青蛙聲和蟲鳴入眠。
正是“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在這靜謐的晚上,我總會想著家里的父母,今年應該有個好年成,而我沒什么可擔心的了,安心學習就是。詩詞就是這樣,無意間讓人覺得安慰。
暑假的時候,我會到外婆家跟表兄弟姐妹一起玩。有幾年,我也邀請他們一起來我家玩。對于小孩子來說,我家無異于自然界的游樂園。在我家,可垂釣,可網蝦,可踩藕,可摘蓮。最有趣的是,若你會游泳,出門就能縱身一躍,來一個狗刨。
但父母總擔心我們的安危,不讓下水。有一年,趁著父母在地里干活,我帶著一群表兄弟姐妹,潛伏到荷花淀里摘蓮子。正玩得開心,不知怎的被父親發現了,他站在河對岸一陣怒吼,我們幾個小孩子嚇得爭著搶著上岸回去。
一陣水花濺起,在荷花淀里面捉魚的水鳥,被嚇得驚慌失措的飛走了。正是應了那句“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少年時的歡樂,被這句詩詞釀成了盛夏的果實,帶著濃濃的蓮香。
轉眼高中了,情竇初開的年紀。春天里只要放假在家,我都會去田野放風箏,草木萌發,楊柳抽芽,油菜花開到荼蘼。
目之所及,整片田野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想起那句“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為目不識丁的吳越王,竟可以寫出情真意切的這幾個字而感動。
高考后,因為一些原因,我選擇去了外省的一所大學。是媽媽送我去的,我們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綠皮火車。坐在車廂里,想到離家千里之外,與家人天各一方。也想到其實自己不想來這里上學,回想以前“欲上青天攬明月”的豪情萬丈,現實讓人竟然心酸又無助。
在車廂里,目睹著夕陽下山,薄暮環繞群山。那時才體會到“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處”的凄美和無奈。
從那時候起,約有十年不曾讀過詩詞。偶爾看些書,也是一些急功近利的成功學。相比如雨后春筍般崛起的各種輔導班,詩詞課堂在世人的眼里竟然成了異類。然而,一場《詩詞大會》點燃了每個人的詩人夢,原來我們都曾經被詩詞打動過。
春天,春風攜著絲絲春雨歸來,你說這是“沾衣欲詩杏花雨”。夏日,你又說“輕羅小扇撲流螢”,把我帶回兒時那些捕捉螢火蟲的夏天。秋天,你說“月落烏啼霜滿天”,把我帶回那些生活在曠野里,目睹秋霜滿地的日日夜夜。冬天,你又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把這唯美的雪景展現在我的面前。
開心的時候,你說“春風得意馬蹄疾”,不開心的時候你又安慰我,連詩仙也說過“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呢。
這些年歷經生活的磨練,重新拾起詩詞,竟能咀嚼出些許味道了。兒時讓人頭疼的唐詩背誦,現在再來看,也能讓我愛不釋手。在這里,早已刻下了人生的哲理。我們要的詩和遠方,也早已指明。
唐詩宋詞像一位美麗的女子,經歷過千年的風吹雨打,依然從雨中款款走來,詩化了這人間的煙火。而余生,請讓我來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