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子
在中世紀,有一個伯爵,名叫卡布里丘。他應該是一個很神奇的人物,據傳,他一生從未嫁娶,卻有無數幼女愿意為他獻出貞潔,不知有何神秘;他博覽群書,能言善辯;身居高位,舉止優雅,卻有著當時貴族風行的不良癖好;而且,還很是英俊瀟灑。他最著名的,就是寫了《毒草全書》,一本介紹各種致幻、致毒植物的書籍,當然,這只流傳于很小眾的一個圈子里。年代已久遠,這樣放蕩不羈的人注定被時代所遺忘,即使存在,也至多在某個不知名的網頁或是書籍的一角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了。
也許我們可以理解崇拜,理解愛慕,畢竟是人之所欲,總是追求著一個情感的寄托。但是去熱愛這樣一個人呢?他已經像風干的木乃伊了,有什么值得去愛的地方嗎?這樣一種精神寄托,其根基又在哪里?
(二)緹絲公主
緹絲公主自三年前在一本小眾雜志上偶然翻到的一篇文章的尾注上發現了卡布里丘伯爵的名字之后便一發不可收拾的迷戀上了伯爵。大體的內容是這樣的:
“有一種蘑菇擁有超人的智慧,如果從小開始過度的攝入,最終會被蘑菇所取代心智。?”
?參考《毒草全書》,卡布里丘著。
緹絲公主對此非常感興趣,她相信,能想出這樣一個奇妙點子的人一定也會很有趣。于是她便開始搜集有關卡布里丘的內容。
這是一種慢慢滋長的情愫。她先是找來書籍閱讀,在字里行間捉摸那個遙遠的靈魂。她發現那個靈魂像一個裝滿水的泡泡,清澈而易碎。那些古怪而幽默的言語之間,他們似乎有著天然的默契,她第一次看便有著天然的共鳴。當她再看到那一幅畫像時,她的心被重重地擊了一拳。她顫抖著,那畫中的人仿佛看穿了她。伯爵膚若羊脂,眼中鑲嵌著閃著稀世光澤的綠寶石,嘴角微微勾起。她便中了邪,閉著眼使勁去在腦海中畫出那副畫像,去撫摸著,親吻著……
她的癡迷化作了一束束孤獨的詩箋。她將那些狂熱的語句冷卻在透明的玻璃紙上,孤獨如七天二十四小時,咸濕的海水注滿了她的軀殼。然后,在漆黑的房間里點上一支蠟燭,她將詩箋燃燒到她所期望的古堡地窖去。
但是這還不夠。她已經不能滿足于在腦海中刻畫他的模樣了。她用水和一些無機物制作尸體。當然,她做的并不好,所以看上去那像個奇怪的異形。這種交流給了她全新的體驗,因為她能感觸到每一個器官、每一寸肌膚被相接。
尋找伯爵的遺跡是一件費力也快樂是事情。有關……他的。每當想起這點,緹絲公主都會臉頰泛紅,就像他真的存在于她的心窩一般,溫柔的,饒癢癢。夜晚是她與伯爵的。她掛上沉重的天鵝絨幕布,靜靜地撫摸著那具泡在鹽水里的尸體。雖然尸體沒有完成,但她最愛的地方——那雙靈巧纖細的手早已完工,她反復摩挲著,觸碰那種心馳神蕩的感覺。晚安,我的卡布里丘伯爵。她輕柔地說道。她想起那些女孩,大約十多歲的幼女,晚上就這么圍繞著伯爵,用她們的雙手同樣撫摸著伯爵,這就是他那可愛的小癖好啊!難怪他的皮膚如此綿軟。再念首詩吧,我們永不斷續的晚安:
那流落的玫瑰花瓣如雪般墜落
滴落的血
流淌到月的弦上
緹絲覺得,世界大概就是一片沉默而黑暗的浪漫。她看不見前方的路,也看不清伯爵的臉,她把一切的一切都拋下了,那些煩人的男孩,嫉妒她的女孩,刻薄尖酸的老師……她只是沉浸在那片黑海里,伯爵的文字傳播了一千年的塵埃,卻打濕了她的眼。她幻想,我們是用密碼交流嗎?這是多么刻意而神奇的方式啊,她發明了一種密碼,每次在伯爵心里刻上一段話都需要穿越幾個孤獨舞蹈著的質數,在這段冗余的時間里,她仿佛也加入到那片雪白的幼女中去,彌補那十個世紀的空缺。
(三)薩迪
薩迪希望走進緹絲公主的內心。緹絲是個謎語,帶著不可告人的謎底。他知道她愛著一個叫“卡布里丘”的人,但是他不知道那是誰。可他卻被緹絲這種浸入時如微醺般的潮紅所吸引,他愿意一探究竟。在一個無月的夜晚,緹絲帶這位不死心的追求者看看伯爵。
薩迪看到的伯爵不過是一張紙,一個蒼白的名字。他很失望,他不明白,一個人怎么會迷戀一個死人,一個死了一千年的人。他的戰栗瞬間傳染了全身。
你愛他,為什么?
他威嚴而又俏麗;多才而又謙虛;高貴而又可愛;我看他的照片便能受孕;讀他的文字便能飽腹。
(四)探秘
她漸漸不能滿足于這種原始而簡單的交流,她想要尋找,一種隱秘而超驗的融合。她相信這種融合就隱藏在他的秘密之下。
一篇文章介紹到,這群幼女自發來到伯爵的古堡中,圍繞伯爵撫摸、舔舐之后會在三天之后的拂曉時分死去。一具具幼小的尸體,堆滿了古堡的地下室。這樣的儀式每個月都會舉行一次,直到伯爵離奇的死亡。也許伯爵是吸取了幼女的精氣,也許他是玷污了她們。但《毒草全書》中有一處需要留意:“我飄蕩在她們的褶皺中……呼吸變得急促……當到達一點時,所有嘈雜都逝去了……”,這描述的是什么呢?
她只有這條線索。她以此開始搜集各種資料,一切關于幼女的撫摸儀式。
一位歷史學家在墨西哥發現了一片殘骸,似乎是許多的幼女的尸骨。
“有一種蘑菇擁有超過人的智慧,如果從小開始過度的攝入,最終會被蘑菇所取代心智。?”
?參考《毒草全書》,卡布里丘著。——《草木》雜志
一張老照片,上面有一個瓶子接著一根銀絲。
9世紀發生在神圣羅馬帝國的失嬰案,大批新生女嬰被偷竊。
緹絲決定到一次墨西哥,來尋找最后的真相。
墨西哥有著大片大片的玉米,金燦燦的籠蓋著整個大地。她喜歡這種散發著神秘熱帶氣息的感覺。在路邊的小攤上,她發現很多人都在賣一種蘑菇,于是立即想起《草木》雜志上的那句話。她買了蘑菇準備帶回去。在歷史學家所說的墓地,她發現了照片上的瓶子與銀絲的遺骸,以及一些細絲狀的纖維物。
事實上,伯爵圈養了一群女嬰,用蘑菇喂養她們,使得她們都成為蘑菇的傀儡,為他做沐浴禮。沐浴禮所產生的官能感受將通過電流轉化成為一種能量,這也是蘑菇唯一的生長元素。而這蘑菇,則可以使人飄飄欲仙,進入奇境。
這是不可思議的結局。但融合的機關又在哪呢?當她品嘗那些蘑菇,突然感受到了與撫摸尸體同樣的感覺。蘑菇是感官的毒藥,它觸發了六種感官,并使之交融,而伯爵的體驗,便在這第六種感官之中。想要與伯爵相見,不僅需要吃蘑菇,還要重現當時的場景。
(五)神交
儀式。浸泡在鹽水中的尸體已經制作完畢。他有著真實的雙手與面龐。由于蘑菇已經在過長的時間中衰變,不能達到當時的效果,她決定尋找一種“感官”的替代品。而沐浴禮的要求則是,有節奏的撫摸尸體的各個部位。
夜晚,薩迪又一次進入緹絲的房間。他很是欣喜,夢中的女孩終于愿意接受他了。但在女孩眼里,薩迪只不過是一味感官。她將燈關上,把銀絲扎在自己與薩迪的頭皮上,接到小瓶子里,里面裝著一個最大的蘑菇。就在這么一個神秘的夜晚中,伴隨著高潮的到來,她撫摸著尸體,那瓶中的蘑菇異化了,表面上出現了一些細微的絨毛。她不再看見薩迪——那是伯爵。她感到一根柔軟的筋似乎打了個結,繼而,伯爵的發梢掠過她的臉。
這是神交。她觸到伯爵了。那些柔嫩的小手也在她的身體上奔馳,蘑菇開出來鮮艷的花朵,打碎了瓶子。
(六)冰冷的迷戀
去喜歡一個死去的人,是一件又私人又詩意的事情。我們的迷戀往往成為一種感官的衍生,如觸角般四處發散。死去的味道并不是腐臭的,他包裹著黑暗的傳說,異常新鮮。
緹絲在遙遠的夏天,居于冰窖。她繼續焚燒著詩箋,用蘑菇、薩迪、沐浴禮與伯爵神交。
我只想著,和你在一起。我們隔著遙遙的千年,卻異常親密和諧。我們必將于此,了卻最后的孤寂,一直長,長到古老的年齡,世界波濤洶涌,漆黑一片,我的迷戀淌著冰冷的光澤,我的思念有詩意般遙遠。
后記:
這篇小說我很想要模仿神秘主義的風格。推理的結果我自認為還不錯,主要的靈感來源是“列寧是個蘑菇”那篇文章以及很久以前看的《吸血女伯爵》(此片的哥特氛圍非常好),但是中間的過程簡直是敷衍!我很不擅長寫這種解謎的過程,只能說自己的經驗、儲備的知識還是太少。當然是《瘋城記》給我的靈感去寫這類“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的小說,以后應該還會寫的。但是此文的核心乃在于開頭的這句話:也許我們可以理解崇拜,理解愛慕,畢竟是人之所欲,總是追求著一個情感的寄托。但是去熱愛這樣一個人呢?他已經像風干的木乃伊了,有什么值得去愛的地方嗎?這樣一種精神寄托,其根基又在哪里?
這是我最近迷上外長并且一口氣查閱完他的資料后,突然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的一種總結。那種隔著厚重時間的寂寞感是我著迷,好像無人打擾,實在是內心的歡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