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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癩子背著雙手踱著步子一晃一搖的走向菜市場旁邊的胖子面館。
還沒踏進面館的門,胖子就已經(jīng)透過蒙著一層薄薄灰塵的玻璃門看到了他的身影,胖子嘆了口氣,心想:這酒醉癲子又來了!
癩子就住在附近,廠里的老房子,他在這一片可是小有名氣的,這附近的小飯館,小食店,小超市的人幾乎都認識他。他一天到晚無所事事喜歡到處溜達,又嗜酒如命,喝了酒言語之間又多有不遜,所以別人都叫他癩子,他的真實姓名倒是沒幾個人知道。
很快,癩子拉開門走了進來,胖子苦笑著搖了搖頭,嘴里卻響亮的招呼著:“一碗刀削面——”語氣里半是征詢,半是決定,因為癩子每次來都是點的刀削面,所以胖子不等癩子開口便替他作了主。也許是身材壯實的緣故,胖子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
癩子沒吭聲,嘴里哼著不知名的小調(diào),旁若無人的徑直往最里邊走去,在一個正對著電視機的桌子邊坐了下來,這是他的老位子。
他坐在這里倒不是要看電視,平時一個人待在家里的時候,也總是開著電視,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不看,只聽聲音,其實電視里說的什么他并不在意,只是覺得家里有了聲音就熱鬧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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癩子剛剛坐下,便從口袋里摸出一瓶**白酒,稍一用力,蓋子就開了,他下意識的去看瓶蓋,突然想起這酒已經(jīng)不中獎了,便恨恨的把蓋子使勁往地上一砸,閉上眼睛抿了一口酒,咂了咂嘴,頓時心里又美滋滋的了,心想,白酒還是要喝高度的才韻味,那些低度酒根本就不配叫做白酒,沒有一點酒味,只有不會喝酒的人才喝低度酒。他看了看眼前這酒,又嘆了口氣——這酒就是太貴了,還他媽的一年比一年貴,真他媽的,還讓不讓人活?
癩子廠里效益不好,加上他總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樣子,廠里給他辦了個內(nèi)退,每個月的內(nèi)退工資才1200塊錢,日子過得緊巴巴的,身體狀況也是一年不如一年,才48歲的人,看上去就像一個小老頭。一想起自己口袋里那可憐巴巴的幾個錢,他馬上又變得垂頭喪氣起來。
胖子已經(jīng)在和面了,只聽到面團被胖子一次次的用力甩在面板上,面團一次一次的撞擊著面板,發(fā)出“嘭——嘭——嘭——嘭——”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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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面館的早餐客源主要來自市場,市場里的生意人都起得早,所以不到8點鐘,這里的早餐熱潮便已退去。
胖子的老婆翠花正在里間洗碗,夫妻店,什么事情都要親力親為,偷不得懶。
翠花洗完碗,抱著一摞高高的面碗出來,因為碗碼得太高遮住了眼睛,她的身體和頭都往左邊側著,一眼就看到了過道右側的癩子,心里不屑的“呸”了一聲——想起幾天前她去收面錢,那色鬼在她的手心里摳了一下,把她惡心死了,害得她立即跑去里間拼命的用洗潔精把手洗了一遍,用清水沖了好一會兒,但仍感覺手上沾染了些什么洗不干凈的東。
這事她沒敢告訴老公,別看胖子平時對人還算客氣,但他1米8的個頭,110公斤的體重,可不是吃素的,再加上才40多一點,性格還沒沉淀下來,讓他知道了,那還了得?不知道會弄成什么樣子!
癩子的面已經(jīng)下鍋,胖子站在那口大鍋前,有時向門口經(jīng)過的路人看去,有時又用余光瞟一眼癩子。鍋里不斷冒出的白色水霧一會兒遮住了他的眼睛,一會兒又散開。
這時,癩子見翠花出來,又想起了自己的老婆,自從十幾年前離家出走后就再也沒有音訊,那臭婆娘如果回來,非打斷她的腿不可,他嘆了口氣,又抿了一口酒,無奈的搖著頭——哎,她要回來早就回來啦!
翠花的身材太像自己的老婆了,想到這里,他鬼使神差的就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來,在翠花的屁股上蹭了一下就縮了回來……翠花沒料到他會來這么一出,完全沒有任何防備,嚇得一驚,手一縮,碗就全部都掉落在了地板上,發(fā)出一陣刺耳的“砰啷乓啷”的聲音……
當時,胖子正在用斑駁的不銹鋼漏勺撈面,眼神不自覺的往錢癩子的方向瞟了一下,恰巧就看見了剛才那一幕,他唰的一下就躥到了癩子旁邊,一只手舉著漏勺,一只手捏著癩子的衣領,就像捏著一只小雞似的,癩子平時酒喝得多,很少吃飯,身體瘦弱得很,所以輕易的就被胖子捏在了手心里……
響聲驚動了路過的人們,還有附近的一些攤販,很快,門口就擠滿了人,翠花抓著他的手勸阻道:“算了,還要做生意!”王胖子看著門口黑壓壓的一片人頭,又看了看癩子那副認慫樣,猛的清醒過來,畢竟自己是店老板,打人這事要是傳出去,以后還怎么做生意,這樣一想,遂松開了手,癩子沒有任何防備,也沒有反抗的意識,猛的一下便跌坐在了地板上,半天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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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癩子半天沒起來,圍觀的人群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來,有人說,這個鬼冒得事吧?又有人說,咯有什么事咯!突然有個女人尖叫了起來,唉耶,出血噠!你們看他的腦殼下面咯——
癩子的手捧著后腦勺躺在那一堆破碎的青花碗上,哼都沒哼一聲,站在一邊的翠花想去扶,想起癩子的為人,看著癩子亂七八糟的頭發(fā),還有癩子捂著頭發(fā)的手上沁出的紅色血跡,翠花突然感到腦袋一陣眩暈,她最怕看見流血了,看見別人流血就好像是自己身上有個傷口在往外流血似的,她捂著自己砰砰亂跳的心,后退了幾步,但總歸不是辦法,驀的,她看見了墻上的卷筒,卷筒下露出的那一截白色的紙似乎在輕輕的搖動著,她慌忙扯了一截長長的卷紙,胡亂的折了折,一回頭,看到癩子竟然自己掙扎著站了起來——
立刻圍觀的人中,又有人說,要趕快送醫(yī)院去。立刻有人附和著,快去醫(yī)院包一下頭。
胖子似乎很淡定,不慌不忙的去扶癩子,癩子一只手捂著頭,另一只手甩了甩,似乎想甩開胖子的手,但他似乎有點站不穩(wěn),便隨他去了。
人們再看見癩子的時候,他的頭上蒙著一個白色泛黃的頭兜。不過,癩子經(jīng)過面館的時候,遠遠的就繞了道,人還是老樣子,一身的酒味,比以前更加神神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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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胖子的面館一眨眼又開了好幾年,店鋪又重新裝修了一遍,顯得干凈清爽了許多。
有一天,胖子的店里來了兩個不速之客,其中一個就是癩子,癩子的旁邊還站著一個留著細碎卷發(fā)的女人。癩子沖著身邊的女人說,想吃什么,隨便點。隨后又沖著胖子說道,我來一碗刀削面。
胖子早一陣子聽人說起,癩子的廠里倒閉了,賣給了房地產(chǎn),癩子的房子也征收了近百萬。
看著癩子露在衣領外的黃燦燦的金鏈子,胖子響亮的答道,好嘞!
~完~
一元短篇小說訓練營-55-清心素語
(面館、食客、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