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第一次---吃西瓜的故事

6月第9篇日更文章

夏天到了,沒有解暑的西瓜怎么行。可你知道嗎?我在十二歲前,不知道西瓜是什么東西。

如果你覺得我是在騙你,那么你猜對了。在小學圖畫書上我是見過西瓜的,就是不知道啥味兒。

為啥呀,說來話長了......

1

在遙遠的一九九零年前,我在大山里上了小學,度過了童年。從來不知道山外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直到我上初中那年,才有機會走出深山。

我發現,去山外也不難啊,不過是走十八里山路,可村里人為什么覺得出門那么難。

初中三年我沒吃過一口西瓜,但對豆腐非常熟悉。

因為每天的午飯、晚飯都是豆腐湯泡米飯。開飯的時候,廚師先用碗量好米飯,再澆上一勺豆腐湯。量大實惠,只要五毛錢,但我不能常吃。

一個月家里就給我10塊錢,去掉吃飯,還要買文具,如果頓頓花5毛,月底就要餓肚子。家里也算過帳,就經常讓我帶飯去學校。

飯都吃不飽,西瓜就不要想了。

那時最愛吃的零食是一分錢一個的汽水糖。雖然只有黃豆大,但含在嘴里,真得很甜。可每當吃這種糖的時候,我就內疚。

因為父親教導我說,一分錢難道英雄漢,農民為了掙一分錢,汗珠子掉地上能摔成八瓣兒,出門不要亂花錢,可那時不懂事,放學路上總要買幾顆糖。

但從這件事來比較,當今的孩子還是幸福,我女兒一天能吃掉我一學期的糖。所以,有時出于嫉妒,我不讓她吃,哭也不行。

2

關于西瓜的記憶,始于縣城。那時我上了高中,大約在一九九五年的夏天。

高中學業壓力大,我的伙食費也漲了,要花3塊多錢,所以,我除了吃飯,也不大花錢。只有在跟同學踢完足球,才會拿出五毛錢,買一瓶橘子香精勾兌的飲料。尤其在夏天,冰鎮的一大瓶,喝下去真爽。

在學校吃沒吃過西瓜,我都忘記了。但根據我當時的經濟條件,不可能吃過。

這不能怪我,都二十多年了。

關于高中的記憶,我還記得戴假發的班主任,因為他總是板著臉,臉色黯淡,總是透著不高興。后來才知道,這是因為他跟老婆關系不好。

傳得最多的是,他老婆拎著雪亮的菜刀,追過幾條街砍他,在他后背留下了幾道口子,他也沒還手。

知道這個事后,我就很尊敬班主任,因為他連菜刀、掉頭發都不怕,算是一條漢子。

排在第二的,當然是我的英語老師:“蒙娜麗莎”,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夏天的課堂上。

那時候女性穿衣都很保守,可用密不透風來形容,不像現在夏天恨不得都光著膀子。所以,第一次見到這個時髦女老師的衣著打扮,我和小伙伴們都驚呆了。

她皮膚很白皙,黑色的上衣太薄了,遮不住目光。不過,英語課太重要了,所以我只好聚精會神地聽課。如今,我的英語知識都還給了蒙娜麗莎,但對她的印象,這輩子也忘不了。

她的笑很甜很神秘,差不多趕上我吃的第一個西瓜了。

3

高中學習任務很重,我不能走讀,只好住宿。每個月底學校會放假兩天,讓住宿生回家,跟家人團聚,最重要的是拿伙食費。

夏天有一次回家前,我就在縣城里買了一個西瓜,想給父母吃。當時沒考慮別的問題。之后,我坐著返鄉客車了。等在山口下車后,我就后悔了。

所謂遠途無輕物,十八里山路,就是空手走一趟,也是很累人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我,實在高估了自己,因為除了西瓜,我還背著沉重的書包,外加一把傘。

可我不能丟了西瓜,好不容易省出錢買的,哪舍得啊。只有帶著它,踏上回家的路。

一開始我還輕松,走過五分之一的路程。但過了這段,胳膊就酸痛無比。手心全是汗,真擔心西瓜掉到地上,我只好停下來休息。

長跑的人都知道,千萬不能有歇口氣的想法,那樣就不好堅持了。所以,我也遇到了這樣的問題,越歇越沒勁。最后,我只好不停地跟自己說,世上無難事,只要有心人......

山路很長,起伏不定。好在沿途風光各異,有茂密叢林、泉水溪流、農舍莊稼,更有懸崖峭壁......,我的心情漸漸放松,一步一步走下去,總有抵達的時候。

西瓜最終安全到家。只是,胳膊和腿都不像是我自己的了。

母親見到西瓜,直埋怨我,說花錢買這玩意兒干啥,還走這么遠的路。晚上,父親回來了。一家人圍著西瓜,妹妹很高興,她從來沒吃過西瓜。

父親說,先給我奶奶割一塊兒。我就捧著一半西瓜,送到奶奶家。余下的一半,才用菜刀切成小塊,分吃了。

4

后來,每當我吃西瓜的時候,就會想起這段往事。

如今生活條件好了,吃個西瓜,跟當年吃個汽水糖一樣,黃豆大的事都算不上。可是,味道再也不一樣了。

二十多年過去了,早已物是人非。

先是我的父親,在我大學快畢業時,他就生病走了;接著是我的爺爺,最后是我的奶奶。一個一個的,沒等我孝敬他們,就拋下了我。

前幾年,家里的路修好了,我能用車拉一噸西瓜回去。可是,吃西瓜的人大都不在了。

如今,吃山珍海味與吃五毛錢的豆腐湯泡米飯,于我沒啥區別。我住上了自己買的小房子,過上了自己的小日子,卻總覺得缺點什么。

女兒越來越懂事,未來某一天,她肯定會問我,爺爺在哪里。

可我該怎么回答她呢?要是人生能重來,我寧愿不念那么多書。小學一畢業就窩在家里,當一輩子農民也愿意。

殘酷的是,人生不能重來。

女兒很聰慧,有些像我。我作為父親,又恍如站在山口,手里抱著一個西瓜,身上背著書包。只不過,包里不再是書。而是房貸折子、鑰匙、藥瓶......還有可變成面具的雨傘。

我會再次告訴自己,世上無難事,只要有心人。

不過我會小心身體, 爭取能吃到外孫給我買的西瓜。

需要等二十多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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