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抬頭仰望時:
是會看到璀璨而奪目的星空?
還是會看到漆黑又荒涼的星空?
誰也不知道,只有你自己知道!
惡龍俯視地獄,而天使仰望星空,這全在一念之間,即你的內心。
東野圭吾在他的小說白夜行中所闡述的太陽,即能讓唐澤雪穗行走在陽光下的太陽,便是她內心所擁有的唯一善念。
我們雖然生活在這個平凡的世界中,但仍需要以最謙卑的態度來面對生活中的種種苦難,直到太陽的光輝完全隱沒在黑暗中。
這世間,我們所依賴而又眷戀的人世間,光明和黑暗總是相互交織在一起,唯有人的內心來釋放出無限的光明,才能驅趕人世間的黑暗,即大放光明。
我們仰望星空,同時星空也在俯視我們。它會根據我們每個人內心所產生的善念惡念,來投射到我們每個人的心中。
漆黑還是光明?
這完全取決于你的內心!
……
……
第一節
C城,一座古典古樸兼年輕的城市。
說起它的古典,那便繞不開那幾百年前西楚王朝的興衰榮辱,而歷史的滄海桑田則賦予了它如今的典雅與穩重;說起它的年輕,則是它的現代化程度還遠遠沒有達到社會的要求,所以它就顯得格外年輕。
順著那條貫穿整個城市的江水走著,你會發現那一堵堵刻滿歲月痕跡的古城墻在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那一棟棟還未竣工的建筑高樓。
這可以說是整個時代的悲哀!
肖寒就這般想著,驅車緩緩行駛在那條有些坑坑洼洼的國道上面,漫不經心。
時值九月,盛夏的酷暑早已退卻,但那爽朗的秋風還遠遠沒有來到。肖寒把自己那輛看起來極為風塵仆仆的車子停在地下車庫里面,便來到一棟高高的寫字樓前。
肖寒,大學本科畢業,祖輩因倒賣文物發家致富。到了他這一輩,早就脫離了那種見不得光的行業。父母都是在國企上班,家境雖說不是特別豪奢,但也遠遠比一般人顯得富裕幾分。
肖寒進入寫字樓直接來到最高層拐角處的一間辦公室里面,只見里面和其他的辦公室裝飾不同,竟是擺放著許許多多的字畫古董,滿室生輝。
“別瞎琢磨了,這里面大都是些贗品,還能入得了你的眼。”
一名穿著講究的平頭中年人從里面的隔間走了出來,笑呵呵的對著正在認真觀看一副字畫的肖寒說道。
肖寒有些輕蔑的說道“:切,還用你說,我閉著眼都能知道這里面沒什么好貨。瞧瞧這紙張,這墨跡,還真以為畫了個王八就當黃金呢。”
中年人平靜的說道“:這世道,人人都想要最好的。可關鍵在于,他們真的識的那些東西么,或者來說,他們真的在乎么?不,他們只是想找到那種作為上流人,穿著得體的燕尾服裝模裝樣的走在人們的眼中的感覺,僅此而已。既然如此,真的假的又有什么緊要的,只要價格是他們想要的就行。”
肖寒說道“:只怕不是他們想要的,而是你想要的吧。行了,咱們說說正事吧。你之前講的得到件寶貝,該不是拿來唬人的吧。”
中年人說道“:你也不用拿話來激我,既然你能來到這,我就一定讓你開開眼界,讓你不虛此行。”
這名矮胖中年人名叫姜仁成,是位古董收藏者。姜仁成的祖輩與肖寒的祖輩淵源頗深,關系非同尋常。
姜仁成的性格極其古怪,雖然之前也結過幾次婚,但終究還是無疾而終。
于是他在心灰意冷之際,從南市孤兒院里面領養了一個小女孩,到現在也都長大成人了,在本市青葉師范大學就讀。
等到姜仁成從內室出來的時候,手中卻多出了一個極為精致古樸的檀香長盒子。
“太陽劍?”
…
…
這是一個很古老的故事,它的時間節點甚至可以推至到春秋戰國那個大動亂的時代。
春秋五霸,天下興亡;一將功成,萬骨皆枯。動亂的時代啊,無論興與亡,百姓永遠都陷在那水深火熱的戰爭洪流中,受苦受難。
當時的鑄劍大師歐冶子看到這樣的悲慘場景,內心極為悲憷憤怒,決意鍛造一把天子之劍,來結束這紛亂又殘暴的亂世。
入荒山,湛盧現!
湛盧劍取五金之英,太陽之精,出之有神,服之則威,是名′天子之劍′,又曰′太陽劍′。
“當太陽的光輝和永夜的黑暗相互交織時,天地間的那層幕布便會出現一道極細微的裂痕,順著這道裂痕,世間的人便能找到自己過去的影子,在時間的長河中看到自己的過去,甚至可以改變過去。”
這是流傳下來的關于湛盧或是太陽劍的傳說,野史。但這么多年來姜仁成一直深信不疑,試圖來證明這個傳說的真實性。
……
……
姜仁城淡淡的說道“:既然它可以改變時間,那么我們為什么不能找到過去,這樣我或許便能找到那個糾纏我多年夢魘的答案了。”
肖寒看著姜仁成,他的神情依舊平靜,看不出內心有什么波動。
“我現在就告訴你,你那是病,得治!”
姜仁成忽然扯了扯嘴角,但臉上卻沒有絲毫笑意,平靜的語調再次響了起來。
“我不相信命運,但我相信……太陽劍。”
金色的光輝從遠處鋪灑而來,使得那棟大樓看起來極為壯麗,然后隨著陽光緩緩偏移而重新又被覆蓋上一層紅色的外衣,顯得又極為妖異。
肖寒緩緩地把目光從那棟大樓移開,順著那條有些坑洼的國道心不在焉的行駛著。
對于姜仁成如此瘋狂的想法,肖寒以前只是報以微微一笑的態度。畢竟這么玄之又玄的理論,作為一個接受過唯物主義的當代大學生來說,實在是有些難以置信。
車子在行駛到一零七國道分岔口時,肖寒向右一折,轉到了旁邊國富大飯店的停車場。
按照值班人員的指示將車子開進地下車庫,然后來到了國富大飯店的正門口。
“在這里。”
正當肖寒費力的在擁擠的飯店中找到某人的身影時,一聲聽起來極為可愛清脆的聲音從倒數第二排的座位處響起。
此時正值晚飯時間,所以肖寒并不太介意稍稍來遲的服務生。
“大概在市二十二中上學的時候,就經常跑到這家店來吃飯。這轉眼七八年的時間過去了,這家飯店的生意卻是越來越好了呢。”
“對哦”
對面女孩微微撇嘴笑道。
這個女孩名叫陳思弦,她的父母俱是本市青葉師范大學老師。當初為她名自晏幾道的臨江仙篇中:琵琶弦上說相思…之意,最是風流。
“值得嗎?”
肖寒看著沉默的看著她這幾年間的種種變化,突然低聲喃喃說道。
值得嗎?
這句話問的突然,但陳思弦懂。
數年間她一直都在尋找這個答案,但現在她回來了,是不是意味著她找到了那個屬于她自己的答案?
”他就要結婚了,他只是一直在說什么君生我未生,君生我已老,怕耽擱了我的歸途之類的屁話。”
陳思弦只是笑了笑,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現在已經是凌晨一點三刻,窗外不知道什么時候飄起了細濛濛的雨絲,為這涼爽的秋季涂抹上一層寒意。
“先生,非常抱歉,我們就要打烊了,您看是不是……”
“對不起,我們這就準備走了。”
“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很清醒。”
“最近還做夢嗎?”
“嗯。”
“還是一直在重復著那個夢境?”
“是的。”
簡行云醫生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頭,她在本科和研究生階段主修的是心理學的研究。
直到后來碩士畢業,她選擇來到C市的這家白塔醫院進行工作,至今已經度過了七八年的時間。
“抑郁癥、幻想癥、環形人格、多重人格障礙、斯德哥爾摩癥……”
在這短短的幾年時光里,簡行云真正意義上接觸到了那些形形色色患有心理障礙的人群,也通過自己的專業讓不少人回歸到正常的生活當中,擺脫了那種痛苦的心理折磨。
由此,簡行云醫生的聲名也漸漸傳播出來,不少人都慕名而來,姜仁成便是其中的一位。
“你的大腦在經我的感情探測時,會產生某種干擾能量,來阻止我更深層次挖掘那些隱藏在你腦海深處的那些記憶碎片。而這些年來,你是第二個我不能使用感情移入功能的人。”
簡行云有些無奈的說道。
姜仁城說道“:那第一個人是誰?”
“在很早的時候,東林市發生了一場特大震級的地震。而被救援隊救出來的很多幸存者都多少會在心理上留下極為可怕的陰影,當時我們白塔醫院也組織了醫療小組,由我帶領著前往地震災區進行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治療。就是在那個時候,我遇到了石良,石良就是在那場大地震中的幸存者。但之后他種種怪異的表現,讓我確信他產生了多個人格,也就是多重人格癥狀。但當我在使用感情移入功能來試圖引導石良本來人格占據主導時,其他的人格突然跳出切斷了聯系。在這之后的不久,我用盡其他一切手段,終于讓石良本來的人格回到了主導地位。那天我看到他的嘴角露出了笑容,本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但沒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樣子了,他最終選擇了自殺。直到那時,我才明白,其他人格根本就沒有消失,只是和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姜仁成默默的聽著這個故事,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后開口說道“:其他人格能切斷你的感情移入功能,那會不會是在我的腦海深處也存在著這么一個人格,在你想要更深次的挖掘信息時,它便受到威脅主動醒了過來,然后直接切斷你我之間的情緒紐帶?”
簡行云忽然抬頭注視著姜仁成的眼睛,卻很難發現在那雙平靜漆黑的眸子下面隱藏著怎樣的景象,無來由的產生一種挫敗的感覺。
“這個問題我先前就想過,但發現完全不是一回事。”
“有什么區別?”
“說不上來,但就是感覺不對。就像一根粗壯的芍藥花,被人用銳利的刀鋒割斷,而無論那人的手法如何純熟,都會留下痕跡,哪怕極細微的痕跡我都能發覺。但你的這種情況,就像芍藥花是在遵循大自然的規律,毫無痕跡的突然折斷,令人感覺本該就是如此。”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從簡行云醫生那里出來,姜仁成并沒有選擇直接離開,而是順著醫院樓梯來到了四樓的走廊上面。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姜仁成那雙歷經風雨、早已波瀾不驚的眼眸深處浮現出了迷茫的神色。
巨大建筑物的陰影從遠處投射過來,把姜仁成籠罩在黑色的幕布當中,姜仁成平靜的看著遠處。
看著遠處那座大樓。
看著遠處那座還未竣工的大樓。
看著遠處那座充滿希望沐浴在陽光下的大樓。
現在已經是早上十點鐘左右,外面的陽光依舊燦爛,看起來是個挺不錯的天氣。
陳思弦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醒了過來,昨夜酒精帶給自己頭腦的那份昏漲早已消失不見,極為清新淡雅的空氣令陳思弦的頭腦異常清醒。
“嗯?味道還可以嘛,比我的就差那么一點點。”
她半躺在床上,然后端起那份香氣襲人的雞湯慢慢的喝著。
肖寒看著陳思弦笑道“:叔叔阿姨都在師范大學里面還沒有回來,我已經向他們說過你已經回來了,之后我們就去師范大學?”
陳思弦喃喃說道“:先前一直嘮嘮叨叨,用那種很蹩腳但易動情的苦情戲來勸我回來,什么兒女情深啊之的話,現在看來都是……”
肖寒說道“:現在是九月十八號,青葉那邊正值迎新高峰期,叔叔阿姨說他們實在走不開。”
陳思弦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表示這個解釋她接受。
……
……
C市的青葉師范大學,它的前身便是赫赫有名的桃葉師范大學,建校時間極為悠遠,底蘊也相較于其他師范類院校高出一截。但由于時代的慢慢發展,桃葉師范大學也改名成為如今的青葉師范大學。
但無論它是桃葉師范大學,亦還是青葉師范大學,盛名之下必有人慕名而來。所以每年報考青葉師范大學的學生還是相當多的,自然迎新也是重重之重的事情了。
青葉師范大學是位于C市的梁園區北海東路六六號。從中心汽車站到學校需要將近半個小時的車程,當然除卻公交車而選擇出租車的話,一般需要十五分鐘的車程就能抵達了。
但這只是一般的情況,如果遇到像今天這樣學生報道的事情的話,那可就顯得有些遙遙無期了。
好不容易驅車來到青葉大學附近的一個停車場,肖寒便趕緊尋了個車位然后停車。
“在我剛剛踏進大學門口,和他們一樣,滿臉充滿希冀和憧憬,想著以后學校的生活如何如何美好。但過了一段時間后,發現學姐不都是很漂亮的,老師不都是很有趣的,課程也不都是可以隨便逃的……”
肖寒和陳思弦并肩走在路邊,看著人來人往的新生們,很感慨的說道。
“這話倒也不錯。”
青葉師范大學就這樣出現在了他們面前,由學校的學生會成員和一些其他老師在忙碌著接待從全國各地而來的新生們。
此刻,肖寒和陳思弦正坐在學校天鵝湖附近的一個長椅上,看著那些忙忙碌碌但充滿喜悅神色的家長學生們,在相互聊著自己這幾年的故事。
時間將近十二點鐘,大部分學生會成員以及老師拿著餐票到二號餐廳領取午餐。還有極少的學生干部分散在三號餐廳里面,負責那些家長和新生就餐時的秩序以及需要注意的東西。
“人可真是多啊。”
肖寒坐在三號餐廳的某張餐桌前,看著不斷進進出出的人群。
“是啊,不過也就這幾天的時間。等所有新生都安排就緒,餐廳里面的人流也就會隨之減少。如果再能等一段時間,估計會來餐廳吃飯的人更少。”
肖寒和陳思弦來到青葉師范大學,因為早到的緣故,陳思弦的父母還都在安排工作,所以在簡單的打過招呼后,他們便坐在天鵝湖附近的一把長椅上聊天。
在等到陳思弦的父母都忙完工作來接他們的時候,肖寒突然想起了姜琪琪。
姜琪琪就是姜仁成所收養的女兒,現在就讀于青葉師范大學,是名大三學生。在學校期間表現極為優異,待人接物也算的上翹楚,所以在大二上半學期的時候就成為了學校學生會的主要干員。
而肖寒在姜琪琪很小的時候,便和她熟絡起來,只是近幾年沒怎么見過面。說起肖家和姜家的關系,亦是交情頗深,否則那個天大的秘密也不可能讓肖寒知道。
“也不知道姜琪琪現在如何?”
想到了這點,肖寒便推掉陳思弦的極力邀請。再者說來,陳思弦也是離家數年,這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和父母團聚的第一頓飯,他可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變得莫名拘謹起來。
“幾年未見,可是漂亮了不少。”
“謝謝夸獎。”
肖寒夾起餐盤里面的一塊紅燒肉,慢悠悠的送到嘴里,用力的嚼了兩口說道“:這味道,遠不如以前了。”
對面的姜琪琪笑道“:先前的那名大廚中了大獎,樂顛顛的辭職不干了。如今來的這名廚子,只得他的十分三四,味道自然變得差了不少。”
肖寒張大了嘴巴表示驚訝,喃喃說道“:臥槽,還可以這樣。”
遠處有模樣像學生會成員的學生急匆匆的來到姜琪琪面前,低聲說了幾句后,便出餐廳離開了。
“那邊有點事情處理,我先過去,馬上就回來。”
肖寒微微點頭,在等姜琪琪的空隙,肖寒抬頭開始觀察周圍的人群,新生那扭捏的模樣和老學生的大搖大擺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下面轉播一起C市重大兇殺案,目前警方已經介入開始偵察工作,具體詳情請看下面報道,請市民們持續關注……”
肖寒抬頭看著面前那臺掛在墻上的電視,慢悠悠的吃著米飯。先前便已經知道了這起發生在C市的兇殺案,但作案人員的手法極為高超,竟是沒有留下絲毫證據。死者身份目前還不明朗,也沒有派出所接到過任何失蹤人口的申報。
“看來,這件案子還是沒有任何進展……”
正想到這里,姜琪琪從餐廳外面走了進來,坐在肖寒面前接著之前的話題繼續聊了下去。
下午二點鐘剛過,姜琪琪便說了聲抱歉然后急匆匆的接待一名正站在不遠處看起來有點茫然無措的新生,開始了她的工作。
肖寒告別姜琪琪后,便坐在學校的圖書館里面,隨便抽出了一本小說看著,等著陳思弦的電話,然后帶她離開學校……
第二節
此刻肖寒坐在青葉師范大學的二樓圖書館中百無聊賴的看著某本推理小說,這本推理小說是日本的內田康夫所寫的,里面的主人公淺見光彥是名愛旅游、愛破案的三好青年。
“這種題材的推理小說倒是別出心裁,不像是那種本格推理小說、密室推理小說,看似旅游的主題卻往往參雜著過往的故事以及必要刺激感……”
就在這時,從外面傳來的陣陣喧鬧的聲音打斷了肖寒的思路。于是他便合上手中的那本推理小說,扭頭透過窗玻璃朝著外面望去。
只見在圖書館斜前方的位置,一輛嶄新的巴士從學校門口緩緩駛進,然后停在了附近的天鵝湖空地上。有群舉著牌子的學生依次的站在旁邊,從巴士里面下來的新生以及家長在尋找著各自所屬的學院……
肖寒興致勃勃的盯著那幕場景看了許久,然后把目光重新收了回來,若有所思。
“學生時代還真是挺令人懷念的。“
大約在下午四點鐘左右,肖寒約莫著陳思弦應該和他父母分開了,便將那本小說放回到書架上面。出了圖書館以后,肖寒便坐在天鵝湖的長椅上,極有興趣的看著眼前忙碌著的新生們。
“思弦應該就是這兩天從外面回來,但學校這邊的迎新工作又是格外繁重,實在是有些抽不出身。她從外面回來以后,你帶著她在兩點左右來學校一起吃個飯,約莫四點鐘就又要開始工作了。“
肖寒想起前兩天陳思弦父母對自己的囑托,然后看了看遠處那座大鐘表,現在是下午四點一刻鐘。就在這時,肖寒看見陳思弦從遠處的田徑場走來,便起身朝著她走去……
“叔叔阿姨又去工作了?“
“先前我坐在飛機上,想著見面時的場景,他們或是抱頭痛哭埋怨著我好狠的心竟然漂泊了幾年都不回來看他們、或是在家里做好一桌子的飯菜默默的等著我,然后拉著我的手說些令人疼惜的話語,誰曾想竟是這樣匆忙的見面……”
“若是叔叔阿姨真的那樣做了,你會怎樣?”
“我會不習慣。”
說完,陳思弦笑了起來,然后和肖寒并肩朝著學校的門口走去。
“姜琪琪最近還好嗎?”
陳思弦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肖寒,滿臉笑著說道。
“挺好的呀。”
“那你怎么沒去見見陳夕呢?”
陳夕是肖寒之前的女朋友,也是在這所青葉師范大學就讀,但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兩個人竟然分手了。
肖寒扭頭看了陳思弦一眼,只見她臉上滿是那種看熱鬧的神情,然后想了想也笑著說道“:我見過胡晨宇。“
陳思弦臉上的笑容頓斂,說道“:滾,哪壺不開提哪壺……”
從青葉師范大學回到陳思弦的家屬院,行程大約在三十分鐘左右。由于那條華蘭大道正在緊張的施工鋪路,所以肖寒便從另外一條路繞了過去,花費了近四十分鐘左右。
肖寒將自己那輛風塵仆仆的帝豪停在家屬院的地下車庫,跟著陳思弦來到位于七樓的某處門前。隨著咔噠聲響起,陳思弦和肖寒便進到屋子里面。
“隨便坐。”
陳思弦所在的家屬院原先是屬于拆遷區,經過統一規劃建設后,拔地而起棟高達二十八層高的樓房。正是這個緣故,陳思弦他們家也得到了兩套房子,面積總共約莫三百平米。其中另外一套房子由著陳思弦的爺爺奶奶單獨居住,這所房子便是陳思弦她父母居住……
肖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順手打開眼前的電視。就在這時,陳思弦從左手起的第二間屋子走了出來,穿著件寬松的休閑服。
“還是這樣舒服。”
肖寒看著陳思弦那頭烏黑的秀發,如柳葉般的彎眉輕輕翹起,漆黑的眸子里面閃動著光亮,那張精致的臉龐此刻顯得異常甜美。只見她上身穿著件短衫,短衫在她鼓囊囊的胸脯處畫著兩道黃黑相間的圖案,她下面穿著間寬松的休閑褲,雖然搭配的亂七八糟,但怎奈她長的實在是太他么漂亮。
陳思弦看著肖寒的反應很是滿意,于是用一種很撩人的姿勢轉動一圈后笑著說道“:怎么樣?”
肖寒老老實實的說道“:平生之未見美女。”
陳思弦笑魘如花說道“:美在何處?”
肖寒說道“:美在我境界太低。”
陳思弦本還想再說些什么,忽然聽到這話,做怒氣沖沖狀……
肖寒和陳思弦胡鬧了一番,然后走到客廳那堵掛滿照片的墻壁邊,指著其中某幅照片說道“:這張照片是叔叔和姜叔叔的合照啊?”
只見那張照片上面的背景是國內某個景區的旅游點,看樣子有些年頭了。
陳思弦看著那張照片說道“:聽說他們是大學同學,這張照片是他們畢業時拍的。”
肖寒說道“:原來是大學同學啊,這點我還不知道呢。若是這樣的話,同窗四年時間,到現在還時常能看到當年的老友舊人,其實也蠻不錯的。”
陳思弦說道“:不是四年,而是兩年。”
肖寒有些疑惑地說道“:難道叔叔不是上了四年,我記得叔叔應該是燕京大學畢業,讀完本科后繼續在那里研讀碩士,這才來到青葉師范學校的。”
陳思弦說道“:的確是這樣。”
肖寒更加不解說道“:那為什么是兩年?”
陳思弦說道“:先前開始的時候,姜家叔叔和我爸爸并不是同學。等到大三的時候,姜家叔叔據說才從醫學系轉到我爸爸的那個專業,他們才開始認識起來的。”
肖寒想起了前兩天見到的姜仁成,那種嚴謹、不茍笑的表情的確很適合醫生這個職業。
只是為什么要突然轉系呢,可能是不喜歡吧。
陳思弦好像猜到了肖寒在想些什么,于是開口說道“:我聽爸爸說,姜家叔叔很喜歡醫學系,只是他家里人不同意,這才轉到別的系中去的。”
肖寒說道“:原來如此。”
這個話題算是終結了,肖寒和陳思弦重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面。盯著電視畫面隨意看著,突然有則新聞引起了肖寒的注意。
“那起案件還沒有任何進展嗎?”
肖寒聚精會神的看著電視畫面,低聲喃喃說道。
“現在警方好像已經確認了死者的身份,以后的進展也許會快些。”
陳思弦之前便在電視上面見過關于這起案件的報道,由于警方監管不利的緣故,這起案件被某個知名媒體得到了相關資料。于是該媒體便大肆宣揚起來,吸人眼球。
“哦?”
“我有朋友在媒體方面工作,已經提前知道警方查到了死者的身份,這件事情相信很快就能被報道出來。”
果不其然,電視畫面上那位漂亮姐姐主持正針對這起案件做具體報道:
“……據得到可靠消息,目前警方已經鎖定死者的身份。死者名叫李功成,年齡四十五歲,是名古劍模型師,系本市東區人,于上月十四日在雨夜遭到殺害……請市民持續關注,本頻道將持續報道”
肖寒將電視里面的信息仔細琢磨著,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性,變得震驚無比,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起來。迅速站起身來。朝著門口走去……
第三節
等到肖寒再次見到姜仁成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時分。
此刻他們坐在向陽公園的長椅上,默默的看著不遠處嬉戲玩耍的孩子。殘陽的余暉斜斜的照在孩子臉上,就像一位慈愛的祖父在溫柔的撫摸孩子般,顯得異常溫馨有愛。
肖寒卻是顧不得欣賞這般美景,低聲說道“:到底是不是你?”
姜仁成靜靜的看著不遠處的那群孩子,眼中流露出羨慕的神色,喃喃說道“:愿這世間再無疾病,孩童永絕地獄深淵,張開雙臂熱烈的去擁抱孩子吧。”
這句話是出自《傷寒篇》一書的作者序言當中,肖寒在姜仁成那里看見過這本書。
肖寒注意到姜仁成在說這話時,臉上隱隱現出的那種莫名光彩,簡直比太陽還要光明;他眼神中流露出的那種神色,簡直足以沖破陰暗悲慘的地獄,直達光明的地界……
姜仁成沉默了很長時間以后,然后平靜的說道“:是。”
在來見姜仁成的路上,肖寒內心各種紛亂的念頭不斷纏繞,直到形成一個可怕的結果。而這結果卻是肖寒最不愿意看到的,當肖寒親耳聽到姜仁成應了下來,一時間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想知道為什么?你不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等到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我自然會去自首,然后承擔這顆惡魔的果實……”
肖寒緊張的說道“:到底為什么?”
姜仁成的嘴角泛起絲譏笑,自嘲的說道“:很早的時候,也就在我第一次看到李功成的時候,我就想殺他。”
肖寒像是想到了什么,試探性的說道“:因為他有永夜劍?”
姜仁成說道“:那把永夜劍是我送給他的。”
肖寒再次變得震驚起來,他深深知道那把永夜劍對姜仁成的精神有多大的誘惑力,是怎樣的原因使得他肯放棄永夜而讓自己永墜地獄呢?
肖寒說道“:你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什么時候?”
姜仁成說道“五年前的七月八號、下午三點、黃橙咖啡店。“
對于一般人來說,五年是個很漫長的時間,漫長的足以讓人忘掉一些事情。但對于那些刻骨銘心的故事來說,人們總能很清楚的記得這許多年前發生在某地某時間的某件事情。
肖寒說道“:為什么、為什么想殺他?“
姜仁成隨手將滾到腳邊的足球重新拋到孩子中間,然后仿佛陷入到某種情緒當中,臉上不斷浮現出痛苦、凄涼、憤怒、不舍、瘋狂、欣喜的表情,就像那些變臉演員能在一分鐘內出現多種臉龐一樣,此刻他真是像極了變臉演員……
“為什么想殺他?為什么想殺他?因為他該死,五年前他就該死。“
先前姜仁成那種痛苦憤怒的神色悄然間爬上了他的臉頰,使得他此刻看起來異常可怖。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公園里的游客都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漸漸走出了公園的大門,熱鬧的公園頓時冷清了不少。
姜仁成的呼吸變得急促沉重起來,低聲說道“:我結過婚。“
肖寒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只好說道“:是。“
姜仁成說道“:我有過女兒。“
肖寒說道“:是。“
姜仁成說道“:我學過醫。“
肖寒說道“:是。“
……
這場對話持續了很長時間,姜仁成說了好多看起來像是廢話的實話。肖寒看著處于黑暗中的樹木,看著處于黑暗中走動著的鬼影,看著處于黑暗中的凄涼公園,突然覺得渾身寒冷起來……
“……五年前我的女兒得了一場重病,她那年才僅僅九歲啊……才九歲啊,很多美好的東西還沒來的及體驗就走了。在她最后的那段時間里,她虛弱的伸出小手替我擦掉了眼淚,然后笑著說:爸爸我不哭,你也別哭哦……等我死后,可不可以把我的心臟捐出來,我還想看看爸爸、看看我的卡琳娜布娃娃公主……“
姜仁成說到這里。臉上現出不舍難過的神色,稍微停頓后接著說道“:在她閉上眼后,我便打算按照她的想法尋找合適的人。沒有多長時間,我在醫院里打聽到一位母親和一名患病的孩子。經過醫院檢驗之后,她們的血型和其他移植條件完全符合,手術很成功……“
肖寒有些震驚的說道“:那名孩子就是姜琪琪?“
姜仁成平靜的點頭說道“:不錯,當年手術成功移植之后,我便暗中照拂這孩子。在某種意義上,她也是我的女兒啊,但我明白我不能過深的涉及那孩子的生活,避免給她帶去不必要的麻煩……“
肖寒說道“:的確如此。“
姜仁成說道“:不過我很快就發現那孩子的父親經常酗酒毆打孩子,有時候我躲在她學校附近,能很清楚的看到孩子臉上的淤青傷痕。她的眼中明顯有著一種畏怯的神色,瑟瑟發抖。于是,我找到孩子的母親向她了解這種情況……后來,我便精心計劃了一場謀殺,打算將他殺死……”
肖寒說道“:那后來呢?”
姜仁成說道“:后來又想了想,覺得這樣做的風險太大,稍微不慎便將那孩子置身于危險當中。我從孩子母親那里了解到李功成非常熱愛收藏古劍,是名古劍模型師。于是,我把那把千辛萬苦得來的永夜劍以某種很巧妙的方式送到了他的手中。雖然永夜對于我來說非常重要,但和那孩子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呢……”
肖寒說道“:既然他是名古劍模型師,那么便不會不知道關于永夜劍的傳說?你是在賭……賭他會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姜仁成自嘲說道“:后來的事實證明我賭對了,他的注意力完全沉浸在那把永夜劍上面,連著幾年都在忙碌、奔波關于尋找太陽劍的線索。”
肖寒說道“:后來呢?”
姜仁成說道“:后來孩子的母親病重,將孩子寄放到孤兒院里面,我隨后聯系院長把她接了出來。”
肖寒說道“:原來如此。”
對于這件事情,肖寒從未聽到過姜仁成提起只言片語。以前的時候,肖寒就覺得姜仁成這樣脾氣性情古怪的人,怎么對姜琪琪格外的有耐心甚至可以說無微不至呢,現在這一切肖寒都徹底明白了。
只是,這件塵封的往事有何李功成有什么關系,難道竟是那把永夜劍?
姜仁成像是看穿了肖寒的想法解釋說道“:其實并不是因為永夜劍,若是他不再去聯系琪琪,那么我便不會對他下殺心。“
肖寒說道“:他回來了?“
姜仁成說道“:他回來后便打聽到姜琪琪所在的學校,就以父親的名義過去‘探望’。當時琪琪晚上回到家和我說了她很害怕,她不想出門,不想見到他?“
肖寒說道“所以你就把他給殺了?“
姜仁成此刻臉上所有的表情盡數歸于平靜說道“:是的。“
肖寒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痛哭中的姜琪琪,便叫了陳思弦和她住在一起,避免發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在這期間,肖寒來到姜仁成的家中,替他整理整理家中的東西。
此刻姜仁成家中因為長時間沒有住人的緣故,顯得異常清冷和凄涼,桌子上、房間內的擺設還是像原來一樣整齊的擺放在原處,原封未動。
說起原封未動,肖寒看到有張信封原封未動的擺在姜仁成的書桌上面。于是,肖寒很自然的打開信封看到了里面的內容……
外面的天空越發陰沉起來,有微涼的冷風透過半開的窗戶吹了起來,吹起了房間滿地的塵埃,也吹落了肖寒手中的信封。
……
肖寒站在那座巨大的建筑物陰影里面,怔怔的看著正在忙碌施工的工人們,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了很長時間,他走進了不遠處的旁邊七層白色建筑樓房里面。
“心理治療室。“
肖寒抬頭看了看門楣上的牌子,輕輕的敲了敲房門,只聽從里面傳出聲音來。
“請進。“
肖寒推門進來,然后走到那名身穿白卦、戴著黑色邊框眼鏡的醫生面前,輕聲開口說道“:打擾了,簡醫生。“
簡行云醫生停下手中的鋼筆,抬頭看著眼前這名穿著黑色西服、臉龐俊朗、眼神明亮的瘦高男子,淡淡的說道“:你有什么事情嗎?今天的病人已經安排滿了,你可以過幾天再過來。“
肖寒笑了笑說道“:我不是來看病的。“
簡行云有些疑惑的望著肖寒說道“:哦?“
肖寒說道“:簡醫生,你可以先看看這個?“
說完,只見肖寒從口袋里面拿出一個信封,取出裝在里面的那張信紙,遞到簡行云醫生的手中。同時肖寒的眼角微微翹起,側眼觀察著簡行云的神色變化。
但很可惜的是,簡行云臉上沒有任何神情變化,依舊是先前那種淡淡的表情。肖寒在心里感嘆著:真是不愧是心理醫生啊!
直到很長時間以后,簡行云緩緩的將手中的那張寫滿密密麻麻小字的信紙放下,淡淡說道“:你想知道什么?”
肖寒說道“:我想知道你們之間的故事。”
簡行云說道“:他是我的病人。”
肖寒譏笑道“:應該說姜琪琪是你的病人,對嗎?”
簡行云盯著某處陷入了沉默當中,許久過后重新開口說道“:對。”
肖寒說道“:姜琪琪是你什么人?”
簡行云說道“:外甥女。”
肖寒從那張姜仁成留下來的信紙上面知道,簡行云是姜琪琪母親的妹妹,但由于簡行云是重組家庭,所以說她們姐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而早在很久之前,簡行云和姜琪琪母親的關系就變得很是僵硬,只是隨著年齡的增加,那種親人關系才慢慢修復過來……
肖寒說道“:……所以,當姜仁成請求你替姜琪琪治療的時候,你就暗中催眠他去殺死李功成?”
簡行云此刻眼中不知是什么神情,喃喃說道“:沒錯,我是催眠過他。”
肖寒說道“:姜琪琪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簡行云說道“:那次,姜仁成邀請我到他家去探查姜琪琪的病情時,我發現在她身體中存在著兩種人格特征。”
肖寒疑惑的說道“:兩種人格?”
簡行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懊悔的說道“:我之前給姜仁成講過有關石良的故事,姜琪琪由于換心臟的緣故,在她體內陰差陽錯的產生了第二種暴虐的人格,很有可能把她帶向死亡的邊緣,當年的石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肖寒說道“:那你又為什么催眠姜仁成去殺死李功成?“
簡行云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說道“:因為我恨他,我姐姐就是因為他而死的。再者說來,當我檢查姜仁成的時候,竟然也發現了這種意愿。只是他的思想太為糾結,所以我就推了他一把。“
肖寒說道“:你這是在殺人。“
簡行云突然站起身來,嚷道“:那有怎樣?“
肖寒說道“:其實姜仁成并沒有被你催眠,你知道嗎?“
簡行云有些驚詫說道“:你說什么?”
肖寒說道“:先前我看到這封信紙的時候,曾經去探視過姜仁成,他原原本本的將事情的一切都告訴我了。他說他不想追究任何事情,只想你能好好替姜琪琪治療,這是他唯一的請求。”
簡行云愣了愣,怔怔的自言自語說道“:難怪……難怪那天我看不透他,原來他也是名心理治療師。只是他自己沒有感情移入功能,無法替姜琪琪徹底治療,我終于明白了那天他眼中的迷茫痛苦神色了……”
肖寒說道“:他說姜琪琪就交給你了。”
簡行云說道“:你說他:姜琪琪沒事。”
談話至此結束,肖寒走出那棟七層大樓,走出醫院的大門口,轉身望著身后這座巨大的醫院,心里想著“:既然簡行云說姜琪琪沒事,那么姜琪琪肯定沒事。但這一切,又算什么呢。“
肖寒漸漸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處,消失在光明和黑暗的接縫處。正如我們雖然踏在這片光明的土地上,卻不得不在黑暗的水面上游戈……
是光明還是黑暗,無人可知!
是生存還是毀滅,無人可解!
管他呢,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