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申明：本文參加“423簡書故事節”，本人承諾文章內容為原創。
文/魚夕陽
題材：青春/純愛/百合
魚離開了水，葉子沒有了光，我失去了你。
01
藍火總感覺最近自己犯水逆了。
關門的時候總是不小心夾到散落的頭發，走到人群擁擠的地方總是被別人不小心踩到腳，路過籃球場的時候總是莫名其妙被籃球砸到。
今天上體育課路過操場的時候，有一群人在踢足球，那個足球蹦得老高了，藍火有一種下一秒就要砸中她的預感，不禁縮了縮脖子。
糾結許久，她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因為只有從操場旁邊走過去，才能到自己班級集合的位置去上課。
陽光照在綠蔭場地上，給地面染上一層暖黃的色彩，風輕輕地吹拂著，一個天朗氣清的好天氣。
突然，那顆足球猝不及防而又精準地朝藍火的方向飛了過來，雖然早有預感足球可能砸到自己，但反應遲緩的她還是沒能足夠靈巧地躲開那只突如其來的球。下一秒，那顆足球便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臉上。
“啊——”
臉頰硬生生挨了一球，似乎有揚起的塵土飛進了她的眼里。藍火覺得有些辣眼睛，由于慣性又往后退了幾步，一個趔趄便摔倒在地。
不久前才來勢洶洶的足球現在十分和緩地滾到她的腳邊，藍火暗自叫苦，揉了揉臉，感覺現在還是有些生疼。地上短小的小草扎著手，癢癢的。
“哎，你沒事兒吧？”
一個清脆好聽的聲音響起，她抬起頭，看見一個穿著白色校服襯衫的女孩從操場那邊朝她走了過來。
那人逆著光走來，好似鍍上一層金色的輪廓。她走近藍火，蹲下，與她平視，關切地說：“抱歉啊，我朋友踢得太使勁兒了，你疼不疼？”
“還好吧……不是很疼。”原本還懷著一絲不滿的藍火，在聽到那女孩誠懇的語氣后，氣消了一半。
藍火抬頭，對上了她的目光。那是一個面容帥氣的女孩子，齊肩的短發清爽而利落，細碎的劉海微微遮住了額頭，干凈的眉眼間透出一絲英氣，清澈明亮的眼眸，薄紅的唇。那雙清亮的眸子卻在看到她的臉的下一秒，溢出了一絲笑意。
她微愣幾秒，心里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覺，那感覺似是與故人重逢。總覺得，自己以前好像在哪里，見到過她。
“噗。”那人忍俊不禁，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伸出手擦了一下藍火的臉頰，擦下了一些塵土，“你臉上好多灰啊，擦一下。”
隨后，一個穿著校服運動衫的男生從后面走了過來，看著坐地上的藍火，有些慌張地問：“同學，你沒事兒吧？”
那個男生身材高大，眉目清朗，他的臉上滿是歉意，那只球應該就是他踢過來的。
藍火還未回答，那女孩便轉頭，十分不客氣地說：“林帆，看你干的好事兒，球都砸到人家臉上了，能沒事兒嗎？”
“啊……沒關系啦，是我自己倒霉，不怪他。”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得去上課了，要遲到了。”
“哎，等等。”女孩抓住了藍火的手，她茫然地回頭，只見她把紙巾塞到自己手里，看著她，明亮的眼睛里含著笑意，“等你上完課，我們在這等你，請你吃頓飯，算是賠罪吧。”
“誒？謝謝好意，不過真的不用啦，我得先走了。”藍火眨眨眼，禮貌地付之一笑，接過紙巾，隨后飛快地跑開了，已經遲到五分鐘了。
藍火以為那人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下課時，就看見那兩人背著包站在不遠處等著她。
她見她下課了，便和那個叫林帆的男生一起朝她走來，拉了一下她的袖子，說：“走吧，請你吃飯。”
“好吧。”既然人家如此執意要請，藍火也就不再推辭了，跟著他們一起往食堂走。
她偶爾抬頭瞅瞅走在前面的那有說有笑的兩個人，他們都長得比她高出了一個頭，果然愛運動的人就是會長得高嗎？她有些羨慕。
微風緩緩地吹著，女孩的幾縷短發迎風散亂而隨意地飛起。這個發型真的很好看，而且很帥，藍火默默地想著。忽然，女孩轉過身來看向她，清亮的眼睛的凝望讓藍火感到一絲莫名的害羞，她看著她問：“你叫什么名字啊？高幾的啊？”
“我叫藍火，高一的。”
“藍火啊……”聽到她的名字，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隨后朝她微微一笑，說，“我叫江淮，比你高一個年級……哎，你是不是五行缺火啊？正好，我五行缺水。”
江淮？她叫……江淮？聽到這個名字，她忽然有一瞬的恍惚，塵封在腦海里的絲縷回憶忽然浮現在了腦海中。
“哎？你怎么突然停下來了啊？”江淮走了幾步，才發現不對勁，又走了回來，看著突然站在原地發呆的女孩，伸出手在她面前揮了揮，“在想什么呢？”
“你是不是……順枝小學的？”藍火驟然抬眸，抓住了她的手，脫口而問。
“咦？你認識我嗎？”女孩的眼神有片刻的茫然，隨后露出了驚喜的表情，“你以前和我同校嗎？我二班的，你是幾班的啊？”
是她，原來是她……藍火失神地喃喃，怔怔地望著那熟悉的臉龐，眼眶微微濕潤。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后，她低下頭，長睫微斂，緩緩地說：“不認識……我只是……隨便猜猜。”
“那你猜的還挺準啊。”她眉頭舒展，表情明朗，隨后牽起她的手往前走，“走快點吧，我覺得有點餓了，林帆應該在前面等我們了。”
“哦，好……”對方并沒有認出自己來，她的心里泛起微微的失落，頓了頓，不好意思地說，“抱歉啊，腿短，走得慢。”
“沒關系，跟我這么著高的人走，自然就走得快了啊。”她得意地揚揚眉。
身旁女孩生動活潑的神情宛若一束溫暖的陽光，掃凈了她心里的點點陰霾，她自顧自地釋然一笑。
認不出又怎么樣呢，至少，她又重新遇到了她啊。
藍火的心里升起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冥冥之中，她總覺得，自己花光了最近的所有運氣，就是為了再次遇見江淮。
02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萬千思緒在腦子里縈繞著，勾起了自己心中那段悠久綿長卻無法忘卻的往事。
腦海里浮現出了江淮英氣的眉眼，漸漸與回憶中那個稚氣的面龐相重合……
小時候的藍火患有重度的自閉癥，在別人都在上小學的時間里，她有好幾年的時間都是在自己家里的小房間里度過。
她從來都不愿意和別人說話，即使是對最親的父母，每天說的話也只有寥寥幾句。幾年來，爸媽帶著她看了無數個醫生，那些醫生在診斷過后都說她病癥無法被治愈，只能依靠更多的陪伴來緩解。
為了請醫生給她看病，不久她的爸媽便花光了家里的積蓄，他們不得不拼命賺錢，因此經常工作到深夜才回家。爸媽怕她白天一個人呆在家太孤單，給她買了一只小白貓當做玩伴。
她特別喜歡那只貓，只愛對著它講話，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小白。她每天的日常就是呆在房間里睡覺，看書，和小白說話。
家附近有一所順枝小學，放學的時間段，附近總是很熱鬧。從窗外望去，總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小學生打鬧說笑的身影。她時不時會望著窗外那些熱鬧的身影發呆，露出艷羨和膽怯的神情。
有一天，小白忽然從窗外跳了出去，一轉眼間就不見了。爸媽剛好又不在家，沒法幫她去找貓。藍火心急如焚，望著小白消失的方向，不知所措。
心里擔憂而不安的情緒逐漸發酵，她糾結許久，終于穿上了長袖，戴上帽子和口罩，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后，顫抖著拉下了門把手，走了出去。
那是她第一次，獨自一個人走到外面去。
夏天的烈日刺眼又灼熱，曬得她渾身冒汗。她焦急地走遍了附近的街道，都沒有看到那一抹熟悉的白色的影子。
她不認識路，七彎八拐后居然丟了回家的路，只能無助地在大街小巷里毫無頭緒地走著，陌生的環境讓她越來越感到害怕，走路的時候，雙腿都在不住地發抖。
后來，當她無意間路過一條狹窄的巷子時，忽然聽到里面傳來了熟悉的貓叫。她驟地轉身，往那條巷子里望去，遠遠地看見幾個男孩子圍在一起，正在逗弄著什么。
她像是預感到了什么，隨后奮不顧身地跑過去，擠進人群中一看，淚水唰地一聲就下來了。中間躺著的那只傷痕累累的半死不活的小白貓，正是她的小白。
“這貓該不會死了吧？”
“真沒勁，拿棍子玩幾下就死了。”
那些尖銳刺耳的語句如同一根根針扎進心里，絞得她心口泛起一陣劇痛。一股抑制不住的怒火從她胸腔里轟然冒起，下一秒，她忽然抓住了離她最近的一個男孩的手腕，微微撩起口罩，露出牙齒，隨后俯下身用力地咬了下去。
“哇啊——你咬我干嘛！”那男孩被咬得哇哇亂叫，用力地掙脫她的牙齒，把她踢倒在地上。
旁邊幾個男孩也怔住了，隨即罵道：“死丫頭，你干什么呢？”
“簡直一條瘋狗，突然跑過來咬人！”
“打她！”
旁邊有幾個男孩抄起地上的棍子，用力朝蜷縮在地上抱著貓的她打過去，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一邊嗚嗚地哭，一邊護著自己的小白，承受著那劇烈的鈍痛……
“喂，你們在干嘛！給我住手！”忽然，一個清脆的稚嫩的女聲響起。一個穿著校服，戴著紅領巾的女孩從身后跑了過來，撥開了紛亂的人群，清澈透亮的眼睛里冒著怒火，“你們怎么能欺負一個女孩子！信不信我告訴老師去！”
那幾個男孩見到來人后，頓時都停了手中的動作，自覺地給她讓出了一條路，眼里有一絲畏懼的神色。
女孩跑到藍火跟前，藍火微微睜開了眼，茫然地看向她。眼前的女孩跟她差不多大，留著很帥氣的板寸頭，有著稚氣清秀的面容，明凈透亮的眼睛里滿是擔憂的神色：“同學，你沒事兒吧？”
“喂，明明就是她先咬人的啊！”旁邊一個男孩不滿地說，捂著自己的手腕，“我現在還疼著呢！”
“小白……”一直沒說話的藍火忽然用力抬起自己虛弱的手，指了指懷里受傷的白貓。
短發女孩愣了愣，瞬間明白過來發生了什么事。她抬起頭，冷冷地瞥了那幾個男孩一眼：“你們毆打女孩子，還虐待小動物，我晚點再找你們算賬。”
男孩們唏噓了幾聲，沒有再反駁什么，只好都散開離去了。
女孩小心翼翼地把趴在地上的藍火扶了起來，拍了拍身上她的灰，語氣關切：“你能走得動路嗎？要不要帶你去醫院？”
“小白……”
眼前這個戴著帽子和口罩，在炎熱的夏天里穿著長袖的奇怪的女孩子，只是眨著哭得紅腫的眼睛，嘴里不停地重復著這兩個字，一瞬不瞬地望著懷里的小白貓。
短發女孩俯下身，輕輕摸了摸白貓的下頦，接著抬起頭，眼里閃著喜悅的光芒，看著她說：“放心吧，小白還有呼吸呢，我們帶它去給醫生看看吧。”
藍火眼淚汪汪地望著她，隨后用力地點了點頭，露出了感激的目光。
那是她第一次，對除了父母以外的人，產生好感。
小白經過醫生的包扎后，止住了傷口上的血，窩在她的懷里安然地睡著。
“小白是你養的貓嗎？”短發女孩摸了摸小貓白白軟軟的貓毛，輕聲問。
藍火點點頭。
“挺可愛的。”她笑了，隨后又蹙起了眉，“那群男生真是太過分了，居然虐貓，還打你，我明兒就告訴班主任去，老師一定會狠狠地罰他們的！”
藍火靜靜地低著頭看著小白，沒有說話。女孩頓了頓，隨后說：“對了，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江淮，順枝小學三年二班的江淮。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緩緩地抬起頭，對上身旁的女孩清亮的目光。眼前女孩的笑容溫暖如春，藍火嘴唇翕動，想說一句什么，卻又不知道怎么說。
長時間的自我封閉，早已讓她失去了正常交流的能力。
江淮歪著頭看著她，眼里有著疑惑的光芒，隨后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啊……抱歉啊，我只是想認識認識你啦……如果你不想說的話也沒關系。”
“對了，剛剛那幾個可惡的男生都是我們班的，皮得很。”她看著藍火那微紅的眼睛，認真地說，“我是班長，他們都歸我管，要是他們以后再欺負你，你就來找我，或者報我名字就行！”
藍火怔了怔，隨后緩緩地點了點頭，用力地牽起自己的嘴角，朝她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
她戴著口罩，江淮自是看不到她牽起的嘴角，然而卻注意到了女孩微微彎起的眼睛。即使無言，她竟也看懂了她眼神里的情緒，笑了笑說：“嘿嘿，不用謝啦，這是我應該做的。”
她微愣，心頭忽然泛起一股心有靈犀的感動。即使跟自己的父母長時間地住在一起，他們也很少能讀懂她的表情。而眼前的這個叫江淮的女孩，雖然是第一次接觸，卻能讀懂自己心中的情緒。
“好了，時候不早啦，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吧。”
“……”
“什么？你不知道怎么回家？”
“哎，得了，我帶你去找找，你要仔細瞧瞧周圍有沒有熟悉的地方哦。”
那天下午，暖色的夕陽染紅了天空，江淮牽著藍火，藍火抱著小白，在不同的小道上穿梭來穿梭去，宛如迷途的小羊。
“這里不是嗎？”
“嗯？這里也不是你家……”
“哎，好熱啊，你把自己裹得那么嚴實，不熱的嗎？”
……
太陽偏西，天色逐漸變得昏暗。江淮堅持不懈地帶著她找了許久。走進一個小區后，她終于認出了自家的陽臺，露出了驚喜的表情，江淮看著她眉梢上喜悅的神色，眉頭也舒展了開來，松了一口氣，說：“終于找到了啊！那你趕緊回去吃飯吧！我也要走啦！”
女孩松開了她的手，笑著朝她揮了揮手，隨后轉身離去。藍火站在身后靜靜地看著她的身影，夕陽照在她的身上，給她罩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她的背影被余暉拉得很長很長……
思緒漸漸飄回現在，藍火微微閉上了眼，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往事隨風，回憶中的女孩的臉龐依舊清晰。
在那之后的兩年，她的自閉癥奇跡般地痊愈了，父母都覺得驚喜而不可思議。她漸漸掌握了與人交流的能力，自學了一年后，順利地考上了離家較近的一所初中，過上了和正常的同齡人一樣的生活，自己原本的單調的生活也逐漸添上了較為豐富的色彩。
閑暇之余，她仍然會時不時想起順枝小學三年二班的那個叫江淮的女孩子。那個女孩于她來說，就是一只溫暖的小太陽，用明亮的光束照亮了她長期以往的灰暗的，單調的，孤獨的世界。
她救贖了她，她因她而改變。
原本她的心里還有著淡淡的遺憾，遺憾自己當初沒有勇氣告訴她自己的名字，沒有摘下口罩讓她看清自己的面容。如今的她，卻也沒那么遺憾了，因為命運居然讓自己又能與她重逢。
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03
從那以后，藍火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見到過江淮。她偶爾會想念她。經過操場時，她偶爾會下意識地望望，卻也沒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只好有些失落地走開了。
直到有一次，剛上完上午的課課，她走出教學樓，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抬眼忽然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江淮和好幾個朋友有說有笑地走在前面，她穿著寬松的白色校服外套，風吹起了她的發梢和校服衣擺，顯現出挺拔優美的身形。
她那樣陽光開朗的人，似乎從來都不缺朋友，這讓藍火很是羨慕。
本來想上前打個招呼，她卻猶豫了一下。自己只認識江淮，不認識她身邊的朋友，貿然上去打招呼會不會有點尷尬？
打招呼本來應該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但是這件簡單的事情在經過一番猶豫過后，反而就變得棘手起來，甚至沒了做這件事的勇氣，她略有糾結。
平時見到別的同學的時候，怎么就從來都不會想這么多有的沒的呢……她不懂。
不好意思打招呼的她，只好靜靜地跟在江淮身后，遠遠地一個人走著。
路邊的樹上的小鳥嘰嘰喳喳地叫著，身旁的同學都三三兩兩地走著，在熱鬧的人群中，形單影只的藍火，默默地嘆了口氣。
在這所高中，自己雖然已經不再是當年自閉的自己，有了幾個知心朋友，但能形影不離無話不說的還真沒幾個，想著想著，她便覺得可能是由于自己的性格太糟糕了，才會人緣如此之差。
江淮一定是個性格超好的人，才會有這么多的朋友吧，她呆呆地看著前方的與周圍人談笑甚歡的女孩，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給過自己溫暖的人，給予別人的溫暖，一定也不少吧？
走在前面的江淮，似是感應到了什么一般，頓了頓，忽然毫無預兆地轉過身來，望向身后，和看著她的背影出神的藍火剛好對上目光。
那人舒展開眉心，露出明凈的笑靨，朝她招了招手，喊道：“藍火——”
她微愣，也揮了揮手，不禁笑了。
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被人念起來的感覺還不錯。
江淮逆著人流走了過來，走到她面前：“好巧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飯？”
“額……好啊。”她微微一愣，隨后下意識地點頭答應。
于是，她拉起她的手，帶著她走到了她的朋友們跟前，簡要地給他們介紹了一下身邊的女孩，隨后抱歉地說：“我今天就先不和你們聚餐了哈，藍火一個人，我想陪她吃，對不起啦！”
“哎，不帶這樣的啊！”其中一個朋友吐槽，“江淮，說好的你請客呢？結果有了好看的妹子就拋棄了我們！”
“就是就是，不厚道啊！”眾人笑著調侃。
藍火聽出了其中的玩笑意味，不好意思地朝他們笑笑，然后微微低下了頭。
“今天先暫時讓班長請客，下次聚餐我再請你們唄。”她眨眨眼，長睫撲閃，神情狡黠，“就這樣咯，咱倆先閃了！”
“咱倆”這兩個字，讓她的心里升出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你就這么拋棄他們，沒關系嗎？”走進食堂時，藍火還是象征性地問了問。
“難得見你一次，拋棄他們，總好過拋棄你啊。”江淮松開她手，占了一張餐桌，“最近過得怎么樣？”
“還行吧。”她想了想，問，“倒是你，很久沒看到你了呢，最近在忙什么啊？”
“最近忙著準備一個辯論賽，就沒有去操場運動了。我們下周五打比賽，有興趣來看嗎？”江淮看著她，眸子里閃爍著期待的光。
“好啊。”她微微一笑，下意識地點頭。
許久未見面的兩個人，相談甚歡地邊吃邊聊了一個多小時，直到食堂快關門時才一起走了出來，隨后一起順路地走在回宿舍樓的一條小徑上。
藍火在不知不覺中把步伐放得很慢，身旁女孩倒也不緊不慢地順著她的速度與她并肩而行。
路上落滿了從樹上飄落下來地不知名的白色花瓣，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殘留的花香，夏天快到了，陽光透過樹的縫隙照射下來，落下細碎的斑駁的樹影，微風送來暖暖的氣息。藍火的心情很愉悅，忍不住輕聲唱起了歌兒。
唱到一半，忽然忘了詞兒，她頓住了。身旁傳來輕輕的笑聲，江淮倒也十分自然地接著她剛剛的歌詞唱了起來。
“哎？你也聽過這首歌啊！”藍火感到有些意外。
“對啊，以前經常聽哎，雖然比較小眾，但歌詞是真的不錯。”
“品味和我一樣，不錯。”她認可地點點頭，隨后轉過頭去問，“你平時都喜歡干些啥？最喜歡的是踢球嗎？”
“喜歡的事啊……”江淮低頭想了想，隨后說，“最喜歡的事，大概是攝影吧。”
“我也喜歡攝影，還以為你最喜歡的是踢足球呢。”
“踢足球也喜歡啊，不過，你別看我這樣，我其實挺不擅長運動的，所以踢的很少。”
說完，她垂眸，眼神似乎有一瞬間的黯淡，下一秒，卻抬起頭，用清澈而明亮的眼神看著身旁的女孩：“想不想看我的攝影？說不定你在什么地方，看見過呢。”
“好啊。”
江淮停下腳步，拿出手機，點開了相冊，她湊過頭去瞧。湊近她的時候，她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很干凈很好聞的味道。
看到她手機里那些照片的一剎那，她的心里漫起一種熟悉的感覺。她回想許久，終于想起，自己曾經在學校的宣傳欄里看到過其中的幾張。那是很久以前，學校組織的一個攝影展，其中展覽出了不少優秀的攝影作品。
“誒，我看到過，原來你參加了那個攝影展啊！”她眼睛微彎，看著江淮時，掩飾不住那崇拜的目光，“我超喜歡這幾張的，原來是你拍的啊。”
她看著她的目光，挑挑眉，勾起嘴角，露出得意的神色：“是啊，嘿嘿，我也覺得拍得不錯。”
藍火低頭認真地翻閱著她拍的每張照片，長長的頭發散落下來，擋住了她一半的視線，還未來得及撩開，身旁的人便很順手地湊過來幫她把頭發撥到耳后：“頭發太長，該剪剪了。”
“嗯……”她微紅著臉，繼續一張張地仔細瀏覽著她的攝影。
江淮拍的照片都很隨性，卻有著無法描述的美感：有路邊不知名的小野花，有從窗外透進教室的光束，有躺在路邊長椅上懶洋洋地睡覺的貓咪，很多都是些隨處可見的景色，在她的鏡頭下卻都罩上了一層柔和美麗的色彩。
“真的好看……用相機拍的嗎？”
“是啊。之前有給雜志社投稿來著，攢了好多年的稿費，好不容易攢夠錢買了一部還算湊合的相機。”
“好棒啊……”她不禁用崇拜的目光看著她，“那你有筆名嗎？”
她的心里忽然泛起一股感動的情緒，她也不知道這種情緒從何而來，也許是因為，當她想進一步了解一個她認為光芒萬丈的人時，經過更進一步的了解后，發現那個人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好得多，從而心生的奇妙感吧。
江淮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神秘，眼睛里好似泛著淡淡的光芒：“有啊。”
“叫什么啊？”
江淮看著她，笑了：“叫‘淮火’。”
這個名字，她是第一次聽，卻莫名有一種熟悉感。
“好啦，看完照片了，我們走吧。”江淮十分自然地攬住了她的肩，帶著她往前走。
“哦，好……”藍火看了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好看的骨節分明的手，有一瞬間的失神。
走著走著，她忽然問：“藍火，你有想考的學校嗎？”
“沒想好。”她迷茫地搖搖頭，問，“你呢？”
她微微抬頭，看著天上飛過的三兩只鳥，緩緩地說：“我大概會去考Z市的Z大吧。”她的眸子里隱隱洋溢著期待的神色，隨后繼續說道，“Z市所在的省雖然比較偏遠，沒有別的大省那么繁華，但那兒很多地方的風景都特別美，空氣特別干凈，很適合拍攝啊。”
“這樣啊……”她聽著，若有所思。
就算走得再慢，也總要走到分別的地點。
“下周五的辯論賽，記得來看啊！”江淮露出了不舍的表情，輕輕地捏了捏藍火的臉，看著她亮晶晶眼睛，嘴角上揚，“我想見到你。”
“好。”她握住了那人撫摸自己臉的手，看著她笑意盈盈的臉，認真地點點頭。
04
對未來的日子有了些盼頭的藍火，上課的時候也比以前精神了許多。室友們都覺得有些詫異，忍不住問：“藍火，你怎么最近上課都不犯困了？好神奇。”
“哈？我在你們眼里就是上課經常犯困的人嗎？”她翻了個白眼，思忖著以后還是少熬夜，早點睡覺好了。
她一邊期待著與某人的下一次見面，一邊默默嫌棄時間過得太慢。
生活偶爾還會給她冒出一些個小意外。比如，這天，當她課間走在去食堂的路上的時候，不經意地偶爾抬頭，卻驚訝地發現剛剛在想著的人，正神奇地站在自己的不遠處，看著她。
她今天戴了一頂黑色的帽子，穿了白色的運動服，在校服上套了件寬松的深色外套，清晨的陽光在她身上映出暖洋洋的色彩。
不期而遇的感覺，總是讓她感到奇妙而含著些驚喜。
“你怎么在這兒？”藍火愣愣地看著眼前朝她微笑的人。
“我在等你啊。”江淮走過來，一把攬住她的肩，“剛上完體育課，遠遠就瞧見你了，你要去哪兒？一塊兒走吧。”
“我……去食堂。”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還沒到中午就去食堂？你是沒吃早飯嗎？”
“額，是啊……早上起得晚，快遲到了，就沒去食堂。”
“這樣不好，不夠健康。”她皺起眉頭，用力地揉了揉她的頭發，“以后早點睡覺，不許這么晚吃早飯。”
“我盡力吧。”她吐吐舌頭，不滿地抓住蹂躪自己頭發的那只手，“把我的發型都弄亂了，長得高了不起啊？”
“對啊，就是了不起。”江淮故意彎了彎腰，湊近她，抵著她的額頭，盯著女孩清澈羞澀的眉眼，眸子里浮現出戲謔的神色。
藍火怔怔地眨了眨眼，撲閃的睫毛幾乎快觸到了眼前的女孩的鼻尖。她的鼻腔里充滿了熟悉的屬于江淮的氣息，隨后忍不住紅了臉，微微別開頭，避開她的目光。
她見她害羞，哈哈大笑，隨后起身，攬著她往食堂的方向走：“不調戲你了，走吧，去買吃的，不然你待會上課得餓壞了。”
從食堂出來后，兩人并肩走在回去教室的路上。
認識江淮有一段時間了，藍火發現，她真是個很隨意的人，跟自己的性格完全相反。她可以很大方地攬著自己的肩膀，可以毫不介意地和熟悉的男生勾肩搭背，可以十分自然地挽著女孩子的手。
依舊是幾年前那個幫助過自己的太陽一樣溫暖的女孩子的性格，活潑，開朗，熱情。
藍火不是一個喜歡和朋友有過多親密接觸的人，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但是對于江淮，她并不反感。
窩在她的懷里時，她又嗅到了那股很好聞的清香，淡淡的，聞起來很舒服，但又說不清具體是什么味道。
“江淮，你身上的是什么味道啊？”她歪著頭問，“挺好聞的。”
江淮微怔，隨后抬手用力地嗅了嗅自己的衣服：“誒？我身上有味道嗎？我咋沒聞出來。”
迎面走過來一個女生，她叫住了她：“哎，張瑤，我想問你件事兒。”
那女孩聽罷，湊過去聞了聞，說：“我沒聞出你身上有什么味啊。”
“看吧。”江淮聳聳肩，轉身對她說，“我身上真的沒味道。”
“難道是我產生了錯覺？”她愣了愣，陷入了自我懷疑。
“還有一種解釋。”忽然，江淮俯身湊近她的臉，目光中閃著就狡黠的光和調侃般的笑意，“只有你能聞得到，說明你……”
“……才沒有！”她的臉漲得通紅，掙脫她的懷抱，朝她做了個鬼臉。
“哎，我還沒說完呢，你腦子里都在想些啥玩意兒啊？”她無辜地睜大眼睛，攤手，“夸你嗅覺好也不行嗎？”
“……好唄。”藍火被她的回答噎住了，表情氣鼓鼓的，臉還是有些紅，江淮忍不住湊過去揉了揉她柔軟的臉頰，笑著說：“藍火，你真的好可愛。”
“再欺負我，這周五就不去看你比賽了！”
“好好好，不欺負不欺負。”她再次攬她入懷，聲音溫和而俏皮，“再說了，這也不算欺負嘛。”
天空澄澈透亮，夏天的風吹來綠色的清新的氣息，蟬在樹上聒噪地鳴叫著，卻像是在譜寫一首明快的樂章。
05
周五這天，下課后，藍火拉上自己的兩個室友，到江淮比賽的活動教室里去給她捧場。來了很多人，比賽還沒開始，但她還是遠遠地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褪去一身青澀的校服，穿上黑色西服的她顯得格外瀟灑而帥氣，她把細碎的劉海夾了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似乎是化了淡妝，連眼角眉梢也顯得格外精神而好看。
她坐在觀眾席上靜靜地往她那邊看，忽然，江淮抬起頭，就這么從一大堆人群中和她對上了目光。
她的心跳漏了半拍，朝她揮了揮手，喊道：“加油！”
人很多，周圍嘈雜而喧鬧，但她還是看懂了她的口型，揚起唇角，開口說了句什么。
她也看懂了，她在對她說：“放心吧。”
比賽的辯題與開展高中義務教育有關。江淮擔任的是正方四辯，藍火這才發現，站在她對面的反方四辯是之前一起吃過飯的林帆。穿著西裝的林帆，看起來比之前她見到他時，要更加地成熟而俊逸。他朝江淮的方向揮了揮手，露出了明朗的笑容。江淮瞧見對手是他時，眼睛一亮，也朝他打了招呼。
自由辯論的環節很精彩，反方的辯手都是伶牙俐齒語速很快的類型，然而每次正方的二辯和三辯的辯詞被對方找出漏洞反駁時，江淮總能邏輯清晰地再回辯過去，她講得慢條斯理，不緊不慢，卻條理清楚，顯得很有說服力。
那人最后的總結陳詞也很是精煉而瀟灑。身旁的室友激動地冒著星星眼：“哇，那個女生真的好厲害啊！超級帥！藍火你說是不是！”
“啊？是啊……”
自己卻有些心不在焉，因為她在觀賽時發現，林帆的目光，似乎一直都沒有離開過站在他對面的女孩。
比賽結束后，正反雙方上前握手時，林帆俯身湊在江淮耳邊說了什么，女孩一愣，然后看著他點了點頭。頒獎典禮結束后，人群散去，林帆拉著江淮走了出去，她看著兩人越走越遠，心里空落落的，又像是有只螞蟻在撓。
“你們先去吃晚飯吧，我等會兒再去吃。”實在是有些介意，她告別了兩個室友，朝他們離開的方向跟了上去。
她在后面遠遠地跟著，只見林帆牽著江淮的手在樓道上走著，最后帶她走進了一間空教室。
她走近那間教室，站在窗邊往里邊瞄，豎著耳朵，努力聽清里面的對話。
“淮淮，你的水平還是挺不賴的嘛。”
“你也還是很厲害啊。”江淮笑了，說，“還記得還是初中的時候，你教我打的辯論呢，那時候我老崇拜你了，感覺你無所不能。”
“現在呢？現在還崇拜我嗎？”男生的雙手扶住了她的雙肩，盯著女孩明亮的眼睛。江淮微怔，輕聲道：“林帆，你今天是怎么了？”
林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松開了她的肩膀，微微轉身，出神地看向窗外：“淮淮，跟你從小一起長大，認識了你這么久，有時候想想，還覺得挺奇妙的。”
江淮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他笑了笑，繼續說：“還記得小學的時候，你老愛和別的男生打架，有一次被打到臉都腫了，我還幫你上藥來著呢，結果你后來突然趴我懷里哭了，我那時候真的是嚇傻了，從來沒哄過女孩子，不知道該怎么辦。”
“后來上了初中，你還經常來找我玩，讓我教你踢足球，打辯論，還有攝影。我那時候挺有成就感的，后來又去學了吉他啥的，總想著有合適的時間能在你面前露一手。”
“再后來啊，升高中之后，你在很多方面，都超過了我，見證了你的成長，我還感覺挺欣慰的。你有了自己的圈子之后，總感覺你離我越來越遠了，約你出來還得三番四請呢，像現在這樣單獨和你聊天的機會還挺難得。所以我，有時候還是……挺惶恐的。”
男生絮絮叨叨地講著往事，表情一反常態地羞澀而靦腆。江淮靜默一瞬，隨后上前去拍了拍男生的肩膀，說：“惶恐啥啊，我們一直都是好哥們兒啊，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啊？”
卻不料，面前的男生竟在下一秒，一把將她摟住：“淮淮，我喜歡你。”
“我也很喜歡你啊。”
江淮的語氣輕松而坦然。窗外的風溫柔地吹進來，窗紗輕輕地揚起，觸到了她的衣角。
“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她已有預感他會說出這句話，但真正聽到這話還是有些懵住了，她沉默片刻，臉上染上一層薄紅，隨后略有些糾結地說：“林帆……我還沒有……”
“你先不用忙著表態，我們認識這么久了，我不介意多等你久一點。你要是想好了，就來告訴我。”林帆認真地看著她，語氣溫柔，“多久都等你。”
她啞然，皺了皺眉，隨后點頭說：“那好吧。”
眼看兩人就要從教室里走出來，藍火條件反射般逃跑了。
她跑了很遠很遠才停下來，仰頭望著被夕陽籠罩著的橙黃色的天空和云彩，眼睛里閃著少許的淚光，她的心像是被幾根細細的絲線纏繞牽扯著，那感覺久久不能抹去。
林帆和江淮抱在一起的身影，林帆溫柔的神情，江淮對林帆說出的那句話……都纏繞在她的腦子里，徘徊不去。微涼清爽的風吹打在臉上，明明是很輕柔的風，她卻莫名地覺得臉頰有些生疼。
漸漸地，她平靜下來，靜靜地坐到旁邊的一張長椅上，呆呆地望著天空，望著不斷變化的云層，望著晚霞的光芒逐漸消失，最后夕陽西下，夜色籠罩。
這天，她忘了吃飯，卻無法忘記那個女孩每一次看著她的神情，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她攬她在懷時那溫暖的觸感，她撫摸著自己的手指，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以前，她一直看不清某些東西，直到這一刻，她才知曉自己的感情，她感到茫然又無措。她對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些恐懼，又伴隨著悲哀。
想著江淮與林帆相處時的那份默契與親密無間，藍火思緒凌亂。自己和林帆怎么能比，人家從小和她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互相喜歡著。而自己偏偏對那人產生了超脫某種界限的感情。
人家把她當好朋友，她卻……
她獨自在長椅上呆坐了許久，微風徐徐地吹著，樹葉沙沙作響，夏天的夜晚，從未像今夜這樣清冷。
06
她開始躲著江淮。
在路上遠遠地瞧見那熟悉的背影時，她會低著頭繞進旁邊的小道走開。偶爾差點打照面時，她會硬生生地改變方向，跑到相反的位置。
有一次，當她走在人群中時，忽然背后傳來一個熟悉的清脆的聲音，喊著她的名字。
“藍火——”
她聽到那個聲音后，宛如受了驚了小鳥，匆忙地和原本她并肩而行的一個同學說了句“我有事先走了！”就鉆進了前面擁擠的人流中，逃走了。
江淮遠遠地看著女孩在聽到她的叫喊后急匆匆逃走的身影，有一瞬間想追過去，卻又頓住了，最后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平日清亮的眸子，在此刻卻變得黯淡而憂傷。
太陽被云層遮住了半邊，天色灰蒙蒙的。
那次以后，她再也沒聽見過那個熟悉的聲音喊自己的名字。甚至有一次，在老師的辦公樓里和她不期而遇時，她還沒來得及躲開，江淮卻若無其事地和她擦身而過，什么話也沒有說。藍火看著她和旁人說笑的身影漸漸遠去，微微失神。
不期而遇這種事情不是每次都這么靈驗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里，藍火都沒有再遇見過江淮。她忽然發現其實她與江淮的交集很少，年級不同，圈子不同，如果沒有人主動，那么斷掉聯系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
她曾忍不住偷偷跑到高二的教學樓去遠遠地看著她，江淮仍然是那個活潑開朗的江淮，和所有的人都處得很開心，仿佛已經遺忘了她。
她卻沒法恢復回沒認識江淮之前的狀態。
上課時，她時而望著窗外出神，老師叫她起來回答問題，叫了兩三遍，她才反應過來，緩緩地站起，回答出來的答案，自己也覺得有些不知所云。
最近的堂上小測分數低得驚人，連班上成績較差的同學也忍不住調侃她，說藍火你最近是不是都閉著眼睛做題呢。
周末被同學約出去逛街，吃著飯聊著天卻經常忘了她們講了啥，其中一個女孩忍不住說：“藍火啊，你最近的魂都神游到哪去了啊？”
“對啊，你該不會是失戀了吧……”另一個女孩如是道。
“嗯？我怎么可能失戀！可能是最近沒睡好，不好意思啊……”藍火尷尬地笑著打著哈哈，心里卻泛起一種苦澀的情緒。
還沒戀過呢，哪里算是失戀呢……
07
最近的天氣不算太好，云層昏暗無光，明明才下午，天色卻已經暗得像是傍晚。同座的陳萱看著窗外，擔憂地喃喃道：“待會兒怕是要下大雨啊。藍火，你走的時候可別忘了帶傘。”
“嗯。”她點點頭，看著陳萱說道，“你也是啊。”
下午是藍火值日，等她慢悠悠地打掃完衛生，獨自走在回寢室的路上，感覺到淅淅瀝瀝的雨水打到臉上時，她才猛然想起自己還是傻到忘了帶傘。
不一會兒，雨勢就變大了，風刮得樹枝都在搖晃，密密麻麻的雨點重重地砸在她身上，被打濕的校服貼在身上顯得格外冰涼。藍火豁出去了，拿書包頂在頭上，一股腦地往前沖。
地面很濕滑，她有幾次都險些摔倒在地，雨水含著沙子，落進了她的眼睛里，這種酸澀感讓她差點睜不開眼。
忽然，腳踝處感到了一種折斷了的鉆心的疼痛，她控制不住地摔倒在地，書包也順勢滑落在地。地上細小尖銳的石子扎進了皮膚，刺痛的感覺卻讓她的身心變得麻木了起來。
雨水模糊了她的雙眼，一滴滴豆大的的雨滴順著風向拍打在她的肌膚上，冰涼而刺骨，最后滑落進她的校服衫里，冰冷的感覺傳遍了全身。
她冷得打了個哆嗦，想站起來，手腳卻使不上力氣，坐在茫茫的雨幕中，周圍沒有攙扶，再加上扭傷的腳踝疼痛得無法移動，她只好無助地坐在原地，承受著這無休止的大雨。
天空昏暗而陰沉，下課的同學早早地都回到寢室避雨，附近除下雨刮風的聲音之外，寂靜得聽不見人聲，仿佛頃刻之間，被雨水漫灌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她呆坐著淋雨許久，忽然間，之前的所有難過的情緒都在一刻之間涌上她的心頭，她再也不管不顧，忍不住不顧及形象地大哭了起來，淚水順著雨水滑落，已經分不清臉上哪些是淚，哪些是雨。
那一刻，她真是好想好想見到江淮，她不想再逃避下去，只想抱著她，傾訴出自己難以啟齒的感情。
在雨簾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流下了自嘲的淚水，已經被雨淋傻了，產生幻覺了嗎？
然而下一秒，頭頂上忽然沒雨了，雨聲卻還在滴滴答答地響著。她迷茫地抬起哭得紅腫的雙眼，竟發現江淮不知何時走到了自己身旁，頭頂上是她給自己撐的傘。她似乎是剛剛才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布鞋和褲腳上滿是雨水和泥濘的痕跡。
“你是不是瘋了？”江淮有些生氣地蹲下，蹙著眉頭瞪著她，吼道，“下這么大雨為什么不帶傘？沒傘為什么不找別人借？坐在地上干愣著淋雨不知道會感冒嗎！”
雨聲很大，但也大不過江淮在她耳邊的叫喊，她一瞬間清醒了過來，淚眼迷蒙地看著眼前女生那熟悉的清澈的眉眼，此刻正帶著嗔怒的目光直視著她。
她的心中百感交集，千萬句想說的話梗在心頭，然而當她微微張口時，卻不知道該說什么，辯解些什么，從何說起。她的心里彌漫著感動和委屈，淚水更加肆意地在臉上流淌著，看著江淮的目光凄婉而哀傷。
“你怎么哭了？”發現她正在哭，江淮的語氣頓時軟了下來，一臉擔心地看著她，“沒事兒吧？誰欺負你了？”
她欲抬手幫藍火拭去臉上的淚水，手伸到一半，頓住，又放了下來。
原本很親昵的兩人，現在不知為何，連最簡單的觸碰也開始避諱了。
她搖搖頭，低垂著臉，濕漉漉的長發黏在臉上，雨水順著發梢一滴滴地滴落，她用幾不可聞的嘶啞的聲音輕聲喃喃：“對不起……”
“干嘛突然說對不起啊？”終究是看不過去她那副渾身濕透楚楚可憐的模樣，她從口袋里掏出紙巾，抽出兩張，湊近過去，小心翼翼地幫女孩擦拭著身上的雨水，語氣溫柔，“藍火，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她靜靜地看著江淮，眼前的女孩神情認真而溫和，她似乎是故作若無其事，對某些事情避而不談。她已經多久沒有離她這么近了，卻也從來沒有一刻讓她覺得自己離她那么遠。
雨還在嘩啦嘩啦地下著，周圍的樹枝和灌木被洗刷得泛著濕漉漉的水光，樹上的葉子被打落了一大半，蔫蔫地耷拉在水泥地上。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一段靜默過后，藍火把頭埋得低低的，看著地上散落的樹葉，撲閃的睫毛下閃爍著晶瑩的光，她小聲地，緩緩地說，“我……不缺朋友。”
江淮的手頓住了，她驚訝地看著她，心口傳來一陣隱隱的絞痛，平時明亮的雙眸這一刻卻顯得變得黯淡而透出一絲失落，她怔了怔，艱難地開口，聲音微顫：“……我做了什么讓你不開心的事了嗎？你是不是討厭我了……最近你一直躲著我，我都不敢來找你了。”
“我沒有討厭你……” 她拼命地搖頭，抬起頭，淚眼迷蒙地望著她，“我只是討厭我自己……”
“為什么？”
“因為……因為……”女孩的臉憋得通紅，最后，她把心一橫，豁出去了，一股腦地說，“我從來都不甘心只和你做朋友！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喜歡你啊！”
空氣寂靜了一瞬，她頓了頓，繼續語無倫次地說：“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奇怪？我也覺得好奇怪，但是……所以我很討厭自己，我想著是不是這樣就能……可是……你會不會因此而討厭我……”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
江淮怕是以后都不想搭理自己了吧。
大雨滴落的聲音很嘈雜，但藍火卻感覺身邊的空氣靜謐無比，仿佛連時間都停滯了。
冷風吹過她的長發，透過她的肌骨，使她清醒了不少。她忽然才意識到自己把心里最難以啟齒的秘密都說了出來，一點形象都沒有了，好丟臉啊。
她微閉著眼，埋著頭，縮著脖子，不敢看江淮此刻的表情。
下一秒，自己卻被拉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熟悉的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
她驚愕地抬起頭，江淮松開了她，認真地注視著她，她的眼眸里有波光流轉，比以前的任何一個時刻都要溫柔。
“江淮，永遠都不會討厭藍火的。”
她睜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的女孩。她的眼睛前蒙上了一層水霧，透過那層水霧，她眼中的她的輪廓，柔和而美好。
由于剛剛用雙手抱住她，她松開了雨傘。被扔在一旁的雨傘，已經被吹到了幾米開外。江淮沒有理會，任由雨水打在自己身上，反倒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將藍火裹了個嚴嚴實實。
“傻子……” 藍火漲紅了臉，皺起眉頭，忍不住抬手替她撥開了臉上的一些雨水，“你的衣服也濕了啊！快去撿傘啦！”
“我才不傻呢！”江淮用力捏了捏她的小手，隨后不緊不慢地撿回了雨傘，回到她身邊，拉住她的手，“起來吧，坐地上那么久該著涼了。”
“我扭到腳了……”她不好意思地小聲說，她渾身都沒有力氣，根本站不起來。
“你怎么不早說！”江淮撩開她的褲腳，看到她那扭得發青的腳踝，眉頭緊蹙，嘴角微抿，隨后不由分說地蹲在她跟前，“上來，帶你去醫務室！”
“哦……”
天空昏暗無色，雨還在不停地落著，一個女孩背著另外一個女孩，緩緩地走在雨中。
她一只手圈著江淮的脖子，另一只手抬起來為她撐傘，安分地趴在她的背上。江淮的肩膀有點偏瘦，但她的脊背卻很溫暖，那溫度一直傳遞到了藍火身上，她那剛剛被雨水淋濕的寒意也因這暖意而褪減了幾分。
“江淮……你累不累啊？我是不是很沉？”她有些擔心地問。
“當然累了，你可沉了。”那人轉頭白了她一眼，“真想直接把你扔路邊兒去。”
話雖這么說，她仍牢牢地托著背上的女孩的雙腿，穩定而緩慢地往前走著。
醫生給藍火的腳包上了紗布，她躺在病床上，不停地打著噴嚏，頭暈乎乎的。
江淮坐在她邊上，抓著她的手，輕輕地拿棉簽給她手上劃破的傷口上藥。
她的動作小心翼翼，然而肌膚還是有著些許刺痛的觸感。藍火微微蹙眉，抿著唇，沒有吭聲，只是緩緩地瞇起眼睛。
“對了，你知道嗎？”江淮打破了病房里寂靜的氛圍，忽然說，“我小時候見過一個在大熱天里戴著帽子口罩，穿著長袖外套的神奇的女孩子，我忽然覺得你和她有點像誒。”
藍火猛然抬起了頭，眸子里泛起驚異的神色，睜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面前低著頭上藥的人沒有看到她的表情，繼續自顧自地說：“那時候我們班的男生在巷子里欺負她和她的貓，我剛好路過，然后幫了她一把。”
江淮一邊回憶，一邊娓娓道來，眼眸里有著淡淡的溫柔神色：“不過她比你更內向一點兒，不愛說話，受了傷也不吭聲，只是想著救她的那只貓……所以說啊，”她話鋒一轉，抬起頭看著她微怔的眼睛，“你要是覺得疼了就說出來啊，可別像那個小女孩一樣憋著啊。”
看著身旁的人認真而憐惜的神色，許久，藍火的眼里似是有淚光在閃爍，嘴唇翕動，似乎想要說些什么，然而她沉默許久，最終也只是微斂長睫，輕輕地點點頭，小聲說了句：“……好”
……
“哎，你是不是發燒了啊？”上完藥后，她摸了摸她的額頭，很燙，“量個溫度計吧，要是發燒了就得吃藥了。”
一量過后發現，果然是發燒了。接下來的兩天，藍火都待在宿舍休養，因為江淮不讓她去上課，于是代她請了病假，讓她待在宿舍躺著。
室友見她發高燒，倒也都很體貼地輪著給她帶飯，同桌陳萱亦主動地幫她整理上課的筆記。
藍火眼淚汪汪，很是感動。人在生病時，能被身邊的人照顧著惦記著，這種感覺，太溫暖了吧。
連下了幾天大雨的天空，久違地重新放晴。澄凈的空氣，自然的清香，濕潤的氣息，沁人心脾。
08
病好以后，藍火又重新變得活蹦亂跳了起來。江淮在閑下來時，偶爾會在下課后到高一教學樓下等著她，約她一起去吃飯，藍火也不再躲著她，而是安然地享受著和她一起走路，一起聊天，一起吃飯的時光。
然而，對于那個雨天里藍火的表白，她卻再也沒有回應和提及。
江淮還是江淮，笑容燦爛，光芒耀眼的江淮，她對包括藍火在內的所有人還是那么友善而溫和。
藍火卻產生了一種莫名的陌生感，如今的她在和她待在一起時，似乎會刻意保持一種距離。她不再像以前那般親昵地摟著她，不再偶爾戲謔地調侃她了。有些東西，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她還記得有一次，和她一起順路穿過林蔭小道去上課，樹上一片葉子落到了江淮的領子上，她忍不住微微墊起腳尖，伸手過去想幫她把那片葉子摘掉。
然而當指尖剛剛觸碰到她的衣領時，江淮卻下意識地閃開了自己的身子，轉頭看著她，表情疑惑，目光里有著隱約的陌生和疏離，問道：“……怎么了？”
她尷尬得臉頰發紅，放下了那只僵在半空中的手，低著頭輕聲說：“沒事……你衣服上有片葉子而已。”
“哦，你跟我說聲就行了啊。”江淮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隨意地撥開了領子上的葉子，卻不動聲色地和她保持了一段距離。
那細微的類似于排斥的動作在藍火的眼里，卻是刺眼而明顯。
她心里隱隱有了數，江淮真的只是把自己當做普通朋友而已，她其實并不喜歡和自己有過度親密的接觸。
被自己的朋友表白，她一定很困擾吧。
為了不讓那人對自己心生厭惡，她也開始學著收斂克制自己的一些感情，壓抑了一段時間后，倒也習慣了。
她們漸漸成了關系淡而微妙的普通朋友。
臨近期末考，每個人都變得也比以前更忙碌了。她已經隔了許久都沒看到那個時而站在教學樓下等著自己的身影了，她時而會產生一種失落感，久而久之，倒也覺得習以為常。學業繁重，自己本不應該主動去打擾她，給她添麻煩。
高一的期末練習也不少，她埋首于成堆的題海中，漸漸適應了這樣枯燥而千篇一律的日常。
有的時候，當她走到教室里時，會驚訝地發現自己桌上放著熱乎乎的早餐，她問了坐她身旁的陳萱，對方卻搖著頭，聳聳肩表示自己來得晚，不知道。
她有隱隱想過會不會是江淮給她買的，想想卻又否定了這個想法，人家自己學習考試都忙著呢，哪還有時間給自己帶早餐呢……
她低頭嗅了嗅，很香，應該沒毒，而自己又恰巧沒吃早餐，便心安理得地吃了下去。
真好吃，比自己親自買的還要好吃那么一點點。
09
周末的下午，難得做完了作業可以清閑一會兒，藍火獨自走出了校門，打算隨便瞎逛透透氣。
下午的陽光還是挺刺眼，熱乎乎的空氣中有著夏季獨有的濕潤黏膩的味道。
她沒有明確的目的地，坐上了地鐵，想著，隨便出個站，去哪兒都好。
她看著地鐵上形形色色的發呆，她觀察到其中一個被母親抱在懷里的一歲左右的嬰兒在對著地鐵廣播的聲音牙牙學語，她看見一位年過八旬的老人戴著助聽器在看視頻，她還看見了一位穿著正式的上班族捧著一本網絡小說在津津有味地看著……
她熱衷于觀察自己遇到的陌生人，她總覺得別人的生活都很有趣，很好玩。處在這樣熱鬧的人群中，她又忍不住想起江淮，她已經快兩個月沒有看見過她了，不知道她現在在干什么，過得怎么樣……
想著想著，她漸漸地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在搖搖晃晃的車廂中醒來后，她發現自己靠在了旁邊的人的肩膀上。
她剛想道歉，卻從那人身上聞到一種久違的親切的味道，她猛地抬頭，女孩熟悉的臉龐一下子映入眼簾。江淮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語氣里有淡淡的戲謔：“你怎么還是那么沉啊。”
“你……你什么時候坐我旁邊的？”她嚇得差點跳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像是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
“嗯……沒多久吧。”江淮抬眼想了想，隨后看向她，很自然地幫她整理了一下她睡到散亂的頭發，“坐地鐵都能睡著，真是服了你了，萬一遇上壞人都能把你拐走了。”
“那么沉，拐不走，拐不走。”她自嘲地笑了笑，問道，“你去哪兒啊？”
“我剛去買點兒東西，買完了打算回學校，沒想到坐反方向了，就遇到你了。”江淮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臉上好似有淡淡的薄紅，“看你靠我身上睡得這么香，就沒忍心叫醒你，想著你醒來我再去換方向……話說你要去哪兒啊？”
“我還沒想好去哪兒呢。”藍火回答的這句話讓江淮哭笑不得，她接著提議，“要不要和我去酒吧喝酒？我很想……嘗試一下。”
江淮剛想說“未成年人禁止入內”，然而看到身旁的女孩望著她的期盼的目光和微微上揚的嘴角后，她頓默片刻，說：“好。”
從地鐵里出來走到酒吧附近時已是傍晚，一身校服的兩人最終還是被酒吧門口的保安拒之門外，藍火不滿地皺起眉頭，嘟囔著：“早知道就穿成熟好看點兒再出來了。”
“那我們還是……”
“我們去超市買啤酒吧！”她一把挽起呆怔在原地的江淮的手，拽著她走向馬路對面的超市。
江淮有些驚訝地看著身旁女孩用來挽住自己的胳膊，微微失神，今天的藍火，好像跟平時有點不太一樣。
她從超市里抱出來了一大袋的啤酒，拉著江淮的手，帶她走上了購物商場頂樓的天臺，爬上了一個高高的臺子上。
天臺上風很大，兩個穿著校服的女孩肩并肩地坐在高臺上，一邊喝著啤酒一邊晃著雙腿看著底下的街景，從這里可以俯瞰到這個城市一大片的閃著燈光的車輛和樓房。夜空澄凈無暇，只有幾顆寥落的疏星點綴。
她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話，從天文知識聊到世界歷史，從鄰里家常聊到人生理想。
好久都沒有和身邊的這個人如此痛快地聊過天了，喝了好幾罐的藍火微微有了些醉意，心里很是痛快。
這個夜晚一掃下午的炎熱，變得格外清爽，連微風中都好似彌漫著醉人的清新的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她喝得小臉通紅，她在醉眼朦朧中剛扣開下一罐，下一瞬卻無意識地靠倒在了江淮的懷里，微閉上眼，嗅著她身上的香氣和酒氣。
“喂，你這就醉了？看你剛剛在超市的架勢，還以為你是千杯不倒型的呢！”江淮還算神志清醒，忍不住吐槽。她剛想把她從自己身上扶起來，下一秒，半夢半醒的藍火卻忽然伸出手抱住了自己。
“江淮，我好喜歡你……”
從來沒有被內斂自持的藍火這么主動地抱過，她攬著她肩膀的手有些僵硬。
她看著懷里的女孩微醺的小臉，微微出神。
“為什么你不喜歡我……”她的聲音忽然哽咽起來，眼圈微紅，長長的睫毛在頂樓高臺的燈光的照射下閃爍著剔透的光芒，“但是你還是對我這么好……”
“傻子，干嘛哭啊。”她勾了勾嘴角，笑容苦澀，隨后又無奈地皺眉，手指輕輕觸上她的臉頰，拭去了那點滴的淚水。
這女孩喝醉的樣子，惹人憐惜。
藍火無論是笑還是哭，在江淮的眼里都很美，但她還是不想讓她哭。
“對不起……”
在醉夢中昏昏沉沉的藍火，隱約感覺到了溫暖的指尖的觸碰，隨后，一個溫熱的東西落在了自己的額頭上，濕潤而柔軟。
10
熬完了期末考，接下來就是暑假了。
考試之前，她和江淮約好，暑假的第一天，在中心廣場見面，然后一起去吃吃逛逛。
她在心里仔細回想了一下，這似乎是她和她，第一次，正式的，互相約好的，見面。
平時從來不化妝的藍火，在鏡子前很認真地打扮了自己，甚至翻找衣柜糾結了許久穿什么衣服。終于準備好之后，發現快遲到了，才急急忙忙地出門。趕到匯合地點時，還是遲到了十五分鐘。
中心廣場很熱鬧，到處是賣小吃的小販和成群結伴逛街的人，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食物的香氣。
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轉了一圈，卻沒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江淮是不是嫌她太慢，已經走了？
當她想在學校以外的地方找到江淮時，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連她的聯系方式都沒有。
她站在約定好的中心噴泉旁等了一整天，雙腿站麻木得沒有知覺，早晨的霞光漸漸褪去，中午烈日當空，傍晚夕陽渲染了整片天空，江淮還是沒有出現。
那天，她失魂落魄地回了家，連吃了許久未嘗過的老媽的拿手好菜后都感覺索然無味。
她有種很不安的感覺，不安到第一次覺得暑假過得那么漫長。
高三的學生八月份就開學了，她在高三開始上課的那天去了學校，站在窗外往江淮所在的教室里看，卻發現她的座位被清空了。
“你是……藍火嗎？”一個好聽的男聲在身后響起，藍火轉身，眼前男生的面容看起來很熟悉，她反應幾秒，才想起來，他是江淮的青梅竹馬，林帆。
“……是啊。”
“啊，看來我沒認錯，還記得很久之前和江淮還有你一起吃了頓飯呢。”林帆禮貌地朝她笑了笑，隨后走進了教室，“你在這里等等，我拿個東西給你。”
林帆再次出來時，遞給她一封信，說：“江淮考完試之后就出國了，她走之前，讓我把這個給你。”
“她為什么會突然……出國？”她呆呆地看著手中的那封信，攥信的手指微微顫抖。
“我也不太清楚。”林帆微低著頭，表情有些落寞，“我也是在那天才知道的……然后第二天我才發現，她已經跟她爸媽搬家了……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為什么……她還沒參加高考呢，她還說要考去Z市呢，怎么會突然就走了……”藍火失神地喃喃，眸子里映滿了失落和哀傷。
男生聳聳肩，搖著頭說：“我也想知道啊，她什么都不愿意告訴我，我現在都沒法找著她了。”
“你有她的電話嗎？”
“有啊，可是她好像換號碼了，打不通了。”
她在那一刻才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真正地了解過江淮。不知道她的聯系方式，不知道她的家庭住址，不知道很多有關她的一切。
她拆開了江淮給她的信，信的內容出乎意料地言簡意賅。
藍火，我要出國了。
我很好，請不要為我擔心。
那天沒有如約而至，真的對不起。
寥寥的幾個字，她卻看了十多遍，然后獨自一個人，發著呆，出著神。
那封信給了她一種感覺，她可能以后都，再也見不到她了。
開學了，蟬蟲仍聒噪地在樹上鳴叫著，夏天的熱風一陣又一陣，吹過教學樓的墻壁，吹過路邊的綠樹，吹過魚塘的池水。老師還在趕著進度講著課，作業和模擬卷怎么做也做不完，藍火的日子似乎過得跟從前沒有任何不同，除了再也無法在學校與那個人，不期而遇了。
她偶爾會在心里升出一絲怨念，埋怨她為什么一聲不響地離開，是不是因為討厭自己，然而最后，所有的怨念都化成了悠長的思念。
閉上眼睛，總是難忘那些往事和小細節，她在她被男孩欺負時護著她，她幫她帶小白去療傷，她撩起她的頭發，攬著她的肩膀，拿外套裹著她的身子，在她腳扭傷的的時候背她去醫務室，溫柔地給她上藥……不知不覺，這么多小事積累在一起，形成了她對她難以磨滅的記憶。
當時只道是尋常。
江淮，你還好嗎？
江淮，我好想你。
江淮，我想見你。
江淮，回來好不好？
你知道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認識了你呢。
你不喜歡我也沒關系，沒必要不告而別啊，我只想看看你，哪怕一眼也好。
每當深夜睡不著時，她就從床上爬起來，開著臺燈，拿出信紙給江淮寫信，淚水打濕了不少的紙張，她沒法寄出去，只能全都藏進了箱子里。
11
白駒過隙，歲月荏苒。高考結束后，藍火接到了遙遠的Z大的錄取通知書。
最后一次回高中看榜單時，學校的錄取名單里沒有江淮的名字。她問了曾經和江淮要好的高中同學，卻也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曾幾何時，那個人在她的眼里光芒耀眼，事到如今，卻連留下過的每道痕跡都消失殆盡。
大學的生活豐富多彩，在這里，她參加了不少有趣的活動，結交到了很多性格不錯的朋友。藍火的性格逐漸變得開朗了起來，身上完全沒了當年那個自閉癥兒童的影子。
然而當身處熱鬧的節日或是聚會的氛圍時，她還是會時不時想起江淮，即使那個人的模樣在她的腦海里已經模糊成一個淺淺的倒影。
她買了個照相機，沒課時就會乘公交到附近瞎逛，不知不覺也拍了無數的風景。隨后，她將儲存在相機里的照片一張張耐心地曬出來，做成了一本相冊，閑來無事時便會翻開，回看自己曾走過的每片足跡。
兩年了，該走遍的地方她都走遍了，她還是沒有找到當初那個說要來這里拍攝好看的風景的人。
再后來，她把攝影作品發表到了網上，給自己的攝影集起名叫“尋找”，署名“淮火”。
用了她的筆名，假如她看到，一定會來找她。
不久，她的攝影集在網上有了少許熱度，她認真地瀏覽了上百條留言，卻沒有找到那個人的一點點印記。
“淮火……淮火”她輕聲呢喃著這個名字，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心里閃過一種隱隱的猜測。
淮火，淮火，江淮，藍火。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她懷著期待的心情，在網絡上搜索了“淮火”二字，激動得連打字的手指都微微有些發顫。
前面兩頁的搜索結果都是她的攝影集，直到她翻到了第三頁，一個名叫“淮火”的博客映入眼簾。
點開，樸素的界面映入眼簾，當看到那個博主的資料時，她怔住了。
那個頭像，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女孩的笑臉。
江淮最早的一篇博文是在六年前。
“決定開一個博客，記錄些有的沒的。”
里面有很多日常，有她拍攝的風景，有她家養的貓，有各種人物。藍火仔仔細細地，緩慢地看著每一句話，每一張圖片。
忽然，她握鼠標的手頓了頓，因為，她刷到了自己的照片。
“攝影大賽獲獎了，好開心。今天在宣傳欄看到一個女孩，在很認真地看我的攝影呢，哎呀，好開心。那個女孩的側臉真的好好看，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眼緣？可我向來是不信的……好想認識她，不過人家不認識我，貿然上去打招呼會不會很奇怪？最終還是慫了，沒有打招呼，只敢偷偷把她拍下來。”
照片里，是江淮在后面拍的自己的側臉，還有自己走路時的背影的照片，五六張。
原來，她早就在那次重逢之前，就認識了她。
原來，曾經的自己在她的視角里，是這樣的。
……
“好后悔上次沒有找她問她的名字啊，為啥我不主動點兒上去打個招呼呢？比如……同學，這是我的攝影，是不是很好看，你也喜歡攝影嗎？喜歡的話交個朋友唄……額，好像很傻，還是算了哈哈。”
……
“最近不是很舒服，心絞痛。好久沒有踢球了，雖然醫生不讓我運動，但今天林帆約我去踢球時，還是忍不住跑去操場耍了一回，沒料想到，我居然又遇到了她！超開心啊。我心里有點感謝林帆的那一腳，是不是很不厚道？哈哈。她的臉有些灰，正著臉看她時，覺得她更可愛了，于是厚著臉皮硬拉著她請她吃了一頓飯。她叫藍火，好好聽的名字，終于讓她認識我了！”
……
“決定改個博客名，叫‘淮火’，下次要是再發布攝影集的話，也把筆名改改，就叫這個好啦。”
江淮后面的博文里，滿滿都是她。
直白樸素的文字牽引著她，回憶起多年之前的點點時光。
她的眸子里，有晶瑩的光芒在閃動。
“心臟越來越疼了，吃藥也不管用。爸媽給我聯系了一個主治醫生，說要搬家離開A市帶我去那家大醫院住院接受治療，可是那里離她好遠，就要見不到她了，我只好說我暫時不想搬過去，哎，能拖就拖吧。”
“她來看我比賽了，辯論賽打贏了，真開心……林帆居然跟我表白了，和他認識這么多年了，哎……可是我只把他當好哥們兒啊，就算我喜歡他，我這副樣子，也沒法和他在一起啊……改天得好好開導下他才行。”
“為什么感覺她最近都在躲著我？是討厭我了嗎？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但還是莫名覺得很心虛，不敢去找她。心里很難受，心口疼。”
一段段簡單明了卻情真意切的話，卻讓一個在電腦前時而摸著腦袋，時而皺著眉頭，時而洋溢著喜悅神色，時而露出難過的表情的打著字的女孩，就這么呈現在了自己的腦海中。
“……下著大雨，她居然向我表白了，我真的好高興！雖然后來被雨淋濕感冒了，但是我還是超級高興！那時候很沖動地抱住了她，她的身子骨還是那么柔軟，差點兒沒忍住去親她。可是……我不敢和她在一起。不是怕什么流言蜚語，而是……我這種看不到未來的人，根本沒法承諾一些什么……但還是忍不住，想在剩下的日子里，對她好一點兒，再好一點兒。”
“還是應該和她保持一段距離，不然真怕自己控制不住，把一切都告訴她。最近要做的卷子是真的多，班主任還強迫我們早起。早起唯一的好處就是能順帶給她帶份早餐，這家伙啊，據我觀察，經常不吃早餐……好久都見不到她，挺煩躁的。不過一想到她能吃上我買的早餐，也就有點安慰啦。”
“今天坐地鐵坐錯了方向，沒想到居然遇到了她！世界真小。本來想著下一站就走，但她靠我身上睡著了，就沒走成……她居然想去酒吧喝酒，結果酒吧沒去成，拉著我去超市買了啤酒上了天臺喝，感覺她今天變得比平時主動了不少……她的酒力真的很一般，最后還靠我懷里了，第一次被她抱著，有點不知所措，她睡著睡著還哭了……唉，是我不好。然而我第一次，鼓起勇氣，親了她，因為我，做不到坐懷不亂啊！！”
……
“藥又要吃完了，可吃了還是不管用，好難受。考試前才跟她約好暑假第一天一起出去玩，然而今天突然被告知，今晚就要搬走！爸媽已經給我辦好了手續，明天就要住院了，天，太突然了吧。我給她寫了封信，不知道寫些什么，只能忽悠她說我出國了……改天去換個手機號好了，不想讓認識的人瞎操心……她今天一定等了我好久吧，以后可能都見不到她了，對不起，對不起……”
……
“我希望她能等我康復，然后我再去找她，正式向她表白。不過，我還沒有她的聯系方式呢。而且我這么不告而別，她應該已經很討厭我了吧……況且那時候她可能已經有了男朋友了，應該也會自然而然地忘了我了。不過，我還是希望她能好好的，找到自己的幸福。就算以后和別的人結婚了，也想去做她的伴娘，我倒想看看誰這么好命娶了她！嗯哼，嫉妒！”
……
“每一天都活得一模一樣，醫院的味道好難聞，每天都有人死去，氣氛好壓抑，為什么這么痛苦，好想見她，但是又不想再這么活下去了。”
“昨天晚上夢到她了，她怎么又哭了啊，哭得我好難過。”
……
“我愛你，藍火……希望你能，忘了我。”這是最后一條博文，十二個字，時間定格在一年前。
原來她的不告而別，并不是信中所寫的出國，而是去了別的城市接受治療。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單方面的喜歡，沒想到自己一直以來，都被那個人溫柔而小心地喜歡著。
曾經有個人，在她患有自閉癥時拯救了她，在她哭時摟著她，在她受傷時照顧她，在她淋雨時裹住她，在她的課桌上放上早餐，和她無話不說，和她親密無間……
而那個人，一直以來都默默地承受了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在一年之前，就已經在一個她不知道的角落里，向她告別。
她曾無數次地想過，若能與她重逢，一定要對她好，要以數十倍的好來回報那個給過自己救贖和溫暖的人，如今卻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藍火靜靜地，呆呆地盯著屏幕，不知不覺，淚流成河。
下一秒，她趴在桌前，號啕大哭。
12
陽光明媚的清晨，藍火站在路邊等著人。
她靜靜地望著天，風緩緩地吹，頭頂的樹枝搖啊搖，天氣真的好好。最近幾年，這個城市新建了好幾個工廠，排放出的氣體污染得每天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今天的天卻藍得不像話，真神奇。
天上的白云變換得很快，甚至透出了粉藍色的色彩。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射下來，地上卻不見往常斑駁的樹影。
忽然，一個熟悉的溫暖的懷抱從后面包裹住了她。屬于江淮身上獨特的清新的味道撲面而來，溢滿了藍火的鼻腔。
那懷抱再熟悉不過了，感覺卻已經是如此久遠，久遠到她想落淚，她轉頭一看，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你的心臟……治好了嗎？”
“當然！”江淮揚起嘴角，眼睛明亮，“不然你怎么看得到活蹦亂跳的我啊。”
“我好想你啊。”這句埋藏在心里想了無數次的話，她終于能說出口了，她的語氣小心翼翼而略微發顫，生怕這一切只是夢境。
“我也很想你……所以一康復，就馬上來找你了啊。”
沒有自己的聯系方式，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呢？她有些不解，腦子有點混沌，但她沒再細想，只想好好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每個時刻。
時間過去了很久很久，江淮的的臉卻還是藍火第一次見她時的模樣，一點變化都沒有：頭發沒有變長，眸子依舊清亮，身高也依舊高出她一個頭。
“你知道嗎？”她定定地看著她的臉，眼睛里淚光閃閃，沉默片刻，隨后說，“我小時候，見過你一次呢。只不過你沒有認出我，所以我也一直沒和你說……”
“我知道啊。”江淮揉了揉她的頭發，眼眸里有著了然的神色，“你就是小白的主人嘛，我早就認出你了呀！”
“哎？我那時候戴著帽子口罩，你怎么知道那個人是我？”她感到驚訝，不禁問道。
“因為我無所不知啊！”江淮淡淡一笑，隨后彎了彎腰，把頭埋在她白嫩的脖頸間，頭發蹭著她的臉頰，鼻子嗅著她身上的味道。
她的心跳漏了半拍，身體忍不住顫了一下，隨后反握住江淮搭在自己肩上的雙手，軟軟地喊了聲：“江淮……”
“嗯？”江淮此時的聲線顯得慵懶而愉悅。
“……沒什么。”她的臉憋得通紅，靜靜地窩在她的懷里。
她輕笑，笑時的鼻息也撲在了她的臉上，熱乎乎的：“藍火啊，你為什么這么可愛。”
忽然，她摟著她的手游移到了她的胸口上，使壞地掐了一把。
藍火被掐得驚叫一聲，想掙脫開，江淮卻霸道地摟得越緊：“別動！”
“你……摸我哪里？你這個變態！”她羞紅著臉，使勁敲打著她的手。
“居然打我這么多下，這樣不行。”江淮抓著她的手，又掐了她的腰一把。
“占我便宜，混蛋！”
“就占你便宜，就想撩你，咋地？”
“不娶何撩。”
“先撩再娶。”
她笑了：“你想娶，我還未必愿意嫁呢，而且你也是個女孩誒，怎么娶我。”
想著想著，她心里有點難過，要是江淮是個男生就好了，她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
剛才還明媚的藍天忽然變得黯淡了下來，太陽光染成了橙色，日落的時間似乎很快就臨近了。
真奇怪，今天的天氣似乎能隨著她的心情而變化呢。
“我不管，女孩我也照娶。”她把手放在藍火的肩上，將她的身子轉過來，注視著她清秀的眉眼，隨后輕輕地吻了吻她的眉心。
輕柔得如同羽毛一樣的吻，溫柔得讓她想落淚，為了不讓自己如此丟人地在她面前流眼淚，下一秒，她便將頭埋進了她的懷里。
江淮的懷抱很溫暖也很輕，輕到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她忍不住摟緊了她的肩膀。
她親昵地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聲說：“藍火。”
“嗯？”
“我好喜歡你。”
剛想說“我也是”的藍火，腦子里莫名地很久之前，她說過的話，便在如此溫情的氛圍下賭起氣來：“你不是喜歡林帆的嗎？”
語氣有點兒酸。
江淮微微一愣，隨后笑了：“你是在吃醋嗎？”
“沒有。”她皺著眉頭否認，表情卻沒有任何說服力。
江淮沉思了片刻，隨后盯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我是喜歡林帆，但我愛你。”
她的心跳漏了半拍，隨后試探性地問：“你對他是好朋友的那種喜歡嗎？”
“那當然啊。”她大方坦誠地說，“我一直都把他當好哥們兒，我倆認識那么久，要在一起的話早成一對兒了啊。”
“可是……他不是跟你表白了嗎？”她小聲嘟囔，對那天的場景耿耿于懷，“你是不是還沒拒絕人家啊？”
而對于藍火來說，那個幾年前發生的場景，記憶卻如昨日般發生的那么清晰。
江淮愣了愣，眨眨眼，她似乎忘了自己還曾經被林帆表白過。
忽然，地面產生了輕微的晃動，天上的云層似乎也跟著搖晃了幾下，幾片樹葉飄落下來，藍火的身子晃了晃，江淮及時地扶住了她的腰。
“啊……你不說我都忘了這茬兒……行！老子明兒就去他學校找他，當面拒絕他！”江淮回答得斬釘截鐵，“我就跟他說，我和他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喜歡的人是藍火。”
女孩聽后，滿足地點點頭，隨后又有些擔心地問：“嗯……你這樣說，他會不會覺得很奇怪啊……假如別人也知道了，那會不會說……”
“他怎么想，有什么關系呢，我有你就夠了啊。”她無所謂地笑笑，“別人能說啥？說我們同性戀嗎？藍火，你介意嗎？”
她迷茫地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介不介意，我也不知道我會不會擔心別人怎么想……但我知道我很想跟你……我們這樣，在別人眼里，是不是很奇怪？”
江淮伸出手撥開了她額前的頭發，定定地看著她，說：“你知道嗎？在遇到你之前，我也覺得自己只會喜歡男孩，我也覺得喜歡女孩很奇怪。”
她愣住了。
眼前的江淮，表情認真，但在藍火眼里，不知為何，卻略微變得模糊了起來，她睜大眼睛，努力地想把眼前的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江淮頓了頓，微微一笑，繼續說：“但是，認識了你之后，我才開始明白，喜歡這種感覺，對的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特定的性別。”
“假如別人覺得很奇怪，說三道四的話，那就由他們說唄。但他們沒權利也沒資格，決定我們是否在一起。所以，藍火，”她清亮的眸子中，有著從未有過的溫柔而堅定的神色，“我不怕別人說閑話，我只想和你在一塊兒。”
她的語氣溫和而真誠，像清澈的溪水，緩緩流入人心。
藍火感動地眨巴著明亮的眼睛，眼淚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出來：“我也是。”她緊緊地握住了江淮的手，輕聲呢喃道，“你不要再不告而別了，好不好。”
“嗯，我不會再走了，你去哪兒，我就跟著去哪。”她的語氣堅定得讓人安心，她聽在心里，卻又覺有幾分朦朧。
她忍不住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臉，好像疼，又好像一點兒也不疼：“是不是在做夢啊？”
“什么？”
“沒什么。”
“......你是傻子嗎？怎么可能是在做夢啊！”江淮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她的臉。她的手指觸碰在自己臉上的感覺比之前更加輕盈了，輕若無物。
下一秒，她卻把她的身子掰過來，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俯身覆上了她柔軟的唇。
溫熱的觸感，她身上熟悉的香氣，攥著她的修長的手指，有力的心跳......
嗯，怎么可能是在做夢呢。
如果是在做夢，
那就讓她永遠也不要醒來吧。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