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第一章 照片
喬第一次見到楊,是在戲劇學院的一個聚會上。
他出生于英國的小鎮。大學學歷史,畢業后當了兩年家庭教師。一個假期跟雇主家庭在荷蘭旅游時,喬在阿姆斯特丹一個劇場里看到了一場叫《風景》的舞臺劇。簡約的舞臺和無聲的人影晃動俘獲了他。回到英國后,他辭掉了工作,到戲劇學院學習舞美設計。父親說過只有極少數人能找到“命中的激情”,他們有的成了藝術家,有的成就了愛情。喬覺得舞臺就是他的激情。
聚會上來了很多曼妙的美女。這個聚會本來是現代戲劇系和舞美設計系聯合舉辦的聯誼。現代戲劇系素來美人云云,而舞美設計又多瀟灑才子,因此兩系一聯誼,全學院其他系的知道了也趕來湊熱鬧。聯誼就變成了派對。戲劇學院很多男人都是調情高手,引得女郎們嬌笑連連。
喬疲憊地躺在沙發上,閉上了雙眼。他眼底烏青,胡子已經兩星期沒有刮了。這幾天他靈感旺盛,夜里睡不著在臺燈下構思繪圖。宿舍里堆滿了揉成一團的紙,寫字臺上的咖啡杯里的咖啡早已干涸,凝結成黑色的塊狀固體。
同宿的室友泰利簡單地評價:“哥們,你看起來像剛從《行尸走肉》的片場回來。”
喬抬頭瞥了他一眼,不理他。
泰利湊到桌子前,明顯有事相求,“喬你絕對是片場最帥的一只喪尸。對了,我就想跟你說,明天晚上有個聚會。你必須來。”
喬還沒回話,泰利就半帶威脅地說,你要是不來信不信我撕了你的稿子!
然而喬沒有理他,他低著頭拿尺子又畫了一條線,泰利繼續說好話,“全院最瀟灑的男人要是不來,那些漂亮的女孩子都不會來了。我向現代戲劇系的喬娜沙保證了你會來的。”
手中的紙一把被人抽走了,喬終于抬起頭來瞟了他一眼,“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嗎?”
泰利笑瞇瞇地看著他,“你在聽就好。明晚記得來!記得先洗個臉刮個胡子。”
喬還是來了,但是完全忘了刮胡子這一茬。他早早到了,趁還沒有人趕緊躲到一隅的沙發上躺著,養精蓄銳。過了一會,人漸漸填滿了這屋子,交談聲使喬從短暫的打盹中醒來,抬眼便看到屋子的另一頭泰利正在積極地與喬娜沙獻殷勤。看來位置選得好,沒人發現他。正想著,一個醉眼朦朧的漂亮女郎湊了過來。
“楊!”女郎親熱地坐到他身邊,一只胳膊環住喬的脖子貼緊他身體,作勢要吻他。
喬驚訝,輕輕推開女郎的胳膊,他好像并不認識她。
女郎笑了,笑得嬌媚,“楊,我想你。”說著便摟住了喬的脖子。
喬掙開她的懷抱,“我不是楊,我的名字叫喬。”
女郎瞇著醉眼看著喬,費力地辨認著他,過了好一會才發現自己認錯了人。表情有點失望,“你跟他很像。”她咧著嘴懶懶地笑著,然后靠在喬身上睡著了,像一只慵懶的貓。
喬哭笑不得地看著一只手還搭在他肩膀上的美女,想著要怎么辦才好。他輕手輕腳地站起來,剛準備出去找人幫忙,她卻醒了。
她拉著喬的手,可憐地看著他說:“別走,陪我說說話。”喬默默坐了下來,女郎拿出手機說,“我給你看我的楊。”
喬想,長得像自己現在這副鬼模樣的男人,好看不到哪里去吧。
她把手機拿到他的眼前。相片里一排人中喬一眼就注意到站在最右邊的高大英俊的男人。黑色短發,臉部線條流暢,鼻梁高挺,薄唇棱角清晰,線條收尾鋒利。這樣的臉格外英俊,是白人的長相。但不同的是他的眼睛,格外溫柔,有東方神韻。那是一雙黑亮的眼睛,下眼角微垂,瞳孔里有著令人沉靜的力量。他一只胳膊慵懶地摟著身邊的女伴,對著鏡頭淡淡地笑著。
喬感興趣地問,“照片上這個男人,是誰?”
“就是楊啊!”
喬啞然,他們哪里像了。“那么,楊是你男朋友嗎?”
聽到這句話,女郎秀眉微皺,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大眼睛呆呆望著前方,“不,我們分手了。”
喬一愣,隨即笑道,“那真是他的損失。你這么漂亮。”
那邊沒了回答。喬聽到斷續的抽泣聲。他轉過頭,看到她手肘撐著膝蓋,手掌蓋著眼睛,肩膀微微聳動,嗡聲道,“是我失去了他。”
于是這個夜晚接下來的一小時,喬聽著這個醉酒的美女斷斷續續地講述一個陌生男人。
楊。楊.維斯維爾德。
沒有名氣的演員,經常在舞臺劇和小電影中客串。
喜歡橄欖球和拳擊。
喜歡的電影是《環太平洋》
喜歡的歌手是大衛鮑伊。
喜歡的演員是丹尼爾劉易斯。
喬分心地想,丹尼爾也是他很欣賞的演員。他的表演既有廣度又有深度,成功塑造了許多性格迥異的角色。《年少輕狂》里為個人價值努力奮斗的同性戀,《看得見風景的房間里》古舊刻板的英國紳士塞西爾,《紐約黑幫》里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生活真是充滿諷刺,不是嗎?”女郎說。喬回過神來,“什么?”
女郎自顧自地繼續“我們第一次相遇也是在一次聚會上。是我瘋狂地迷上了他。他在桌球室打乒乓球,手握著球拍的姿勢讓人要了命地優雅。”
“我們約會了。那是寒冷的冬夜,但沒有下雪。他把外套披在我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