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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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嘉
我在校門口瞧見了陳已,開心地喊他,一邊喊還一邊拼命揮手讓他可以在人海中一眼就看見我。
陳已慢慢轉過身,看見我沖他揮手的傻樣,愣一下,然后才穿過人群向我走來。
眼神依舊是我所熟悉的不耐,面上總有難掩的疲憊,總覺得他一天天的都沒有睡醒,可無論是他萬年不變的寸頭還是眼里似有若無的笑意,都足以讓我心動。
不瞞你們說,我喜歡這個少年,很久了!
他停在我面前問我:“你要怎么進去?你爸媽呢?”
我笑著看向他,帶著依賴:“這不有你呢!”
去年,音樂廳百年都沒一次的大火讓我給遇上了。熾熱的火來勢洶洶燒垮了有悠久歷史的柱子,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腿上,火舌一路蔓延上來吞沒了我。
這是不幸,萬幸的是我活了下來,代價是我的腿和我引以為傲的小提琴。
陳已盯著我的笑,我猜他在想怎么會有那么厚臉皮的人。
因為我可能再也沒辦法拉琴,我不得不重拾我的學業,將小提琴束之高閣,然后再跟著我父母斥巨資請來的家教老師,陳已同學,好好學習。
我一向厚臉皮,又撞上喜歡了那么久的男孩子!愈發得寸進尺,現下我就開始用帶著驕縱的語氣,“請求”他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我進校園。
陳已無奈地嘆了口氣,認命地推我進去,估計是覺得我好歹算他半個老板吧!
有錢真是好。可是,有時也沒那么好。
陳已上高二后,空閑時間越來越少,本來一天一小時的補課,改成了兩天來一次的模式。
我想著他要上晚自習,所以在家里數著時間,等到九點半才敢打電話給他。
電話響了許久才被接起來。
“嘉嘉抱歉,我今天過不去了。”
本來想問他餓不餓?想問他要吃些什么?想問他今天的考試怎么樣?還想問他公交到了嗎?需要張伯去接他嗎?
但這些我現在都不能問了,我只能說:“沒事,改天補上就行。你去忙吧,不用理我。”可我已經在心里為自己方才等待著他時的喜悅而難過了。
“林.......”他還沒說完,我就聽見有個女生在叫他:“陳已你有事的話,就先走吧。”我還聽見他干脆利落地回那個女生:“沒事,不是急事,我陪你吧。”
暗戀真苦!
為了壓抑我快忍不住的羨慕甚至嫉妒,我打斷他:“去找溫爾姐啦,那...那,就這樣吧,拜拜。”
說完我就掛了,生怕自己忍不住就暴露自己齷蹉的占有欲。
我坐在黑暗中,看著外頭的星斗萬千,燈火閃爍,問趙伯:“爸媽還有又才什么時候回來”趙伯楞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開口:“要不你先去睡?”
我自嘲地笑了:“也是...”誰會想在家陪一個精神有點錯亂的人,“那您也早點睡。晚上聽到聲音也不用上來。”
我推著自己慢慢地上樓,慢慢地被幻覺吞噬,然后不受控制的顫抖,毀滅一切可以看見的東西,壓抑不住地想哭泣。
還得藏著掖著,讓所有人以為我已經好了。
陳已
我喜歡林嘉嘉這件事,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第一次見她是去年,她爸請我去給她做家教,簡單給我講了一下她的情況,我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去面對一個有心理創傷的人。
可我一打開書房的門,就看見她坐在輪椅上咧著嘴,笑著說:“你還蠻帥的嘛。”
她坐在陽光里,闖進來的蝴蝶顫顫地停在窗戶上,天時地利人和,我承認,我心動了。
溫爾從小就說我是個面癱。
確實如此,被她笨到忍不住想笑時,卻只做得出皺眉這個動作,每回都會嚇到小姑娘,嚇到她之后我又想著要摸摸她的頭安慰安慰她,可每回手一抬起來就又不好意思了,只是扣扣桌子,示意她認真聽。
我矛盾,甚至面對她的時候還有點慫。
所以當我明明去找溫爾要了早就定好要給她的小蛋糕后,又在臨門一腳時被溫爾一說,我就退縮了。
溫爾說:“你這樣斬釘截鐵的拒絕,小姑娘指不定要多難過。”
我面露難色,“那怎么辦?”
溫爾一邊記賬一邊說:“要不是因為我是你表姐,我才不幫你追女孩子呢,幫你氣死我自己!天天慫,到現在人家小姑娘還以為你討厭他,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我看著那個精致的小蛋糕,看著上面我特意囑咐要多加的小草莓,想著我要是給她了,她估計會開心到“蹦”起來。
我又開始埋怨自己,怎么回事。
對于昨晚的行為我十分愧疚,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找林嘉嘉了。
好家伙,我剛進林家門,我就看見林嘉嘉那個不省心的弟弟跑著要撲倒她身上去,嚇得我走得特別快去穩住她的輪椅。
這可是我心上的嘉嘉。
我眼神暗示林又才從他姐身上下去,可他不僅沒看懂還往嘉嘉身上蹭。
蹭什么啊,你是狗啊,我都沒蹭過。
于是我好心提醒林嘉嘉:“要遲到了。”
看著林又才這個小混蛋從她身上下來的沮喪,我知道這一局,我贏了。
在門口等她的時候,我接了溫爾的電話,她叫我,今天必須得把蛋糕送出去。
想到嘉嘉開心的樣子,我說話都溫柔了。
可我一轉身就看見嘉嘉已經在我身后了,我還沒開口,她就已經自己推著自己走了過去。
我心想,完了,她真的生氣了。
于是午休時,我緊趕慢趕在她回班前,把在書包躺了一上午的蛋糕放在了她的抽屜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一想到她吃了蛋糕就又會變得和以前一樣,我就開心,比我拿了競賽第一名還開心。
喜于言表,以至于,有人問我怎么了,怎么滿面桃花。
我只能說,他們不懂喜歡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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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嘉
陳已這個人真是瞎,看不出來我已經因為他昨天的態度而生氣了,還當著我的面和其他女孩子溫柔地打電話,氣的我中午飯都沒吃幾口,就不可以避著我一點嗎,我都快難過死了。
我懨懨地回教室午休時,發現一盒蛋糕。
沒有署名,什么都沒有。
我以為是誰放錯了。于是我上交到班長那,讓班長去失物招領。
交時我還在想,現在的男孩子怎么那么會撩女孩子了,還小草莓。
就陳已是個二愣子。
晚上他來給我補課時,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我看的煩死了,黑著臉問他:“怎么?又要去溫爾姐那。”
實在抱歉,面對這個三番兩次打破我對他的所有幻想的男孩子,我沒有力氣去偽裝了。
見他不說,我就開始做題。
聽見他問:“蛋糕好吃嗎?”
我頭都沒抬:“什么蛋糕?”
說完,我就感受到身邊的冷空氣。
我拿著筆,抬頭迷茫地問他:“那個有小草莓的蛋糕?”見他點頭,“哦,那個啊,我給班長了,拿去失物招領了。咦,你怎么知道蛋糕的事?”
我看見他臉都黑了,看起來十分生氣的樣子,“嗤,林嘉嘉你以后別想我會去哄你了”
我十分莫名其妙,默默地低頭做了一道數學大題后才反應過來,“那個蛋糕你給的啊,你別氣,我明天就去找班長要回來,你下回給署個名啊。”
他“哼”了一聲,明顯還在氣。
我好奇地問他:“你為什么想要給我蛋糕,是不是因為發現我的美了?”
他拿過我的卷子開始看,但是就是不想理我。
我從抽屜里拿出老早前就買好的鋼筆,說:“陳已,你告訴我,我送你只筆。”
既可以知道為什么又可以順理成章的送東西,我就是個天才!
陳已裝作不在意看了鋼筆,我知道他會動心的,因為我可是觀察了好久才發現他每回去文具店都會看著這支筆,我不僅天才還善解人意。
他忽的就笑了。
八百年見一次,我心都要跳沒了。
他說:“上周三你不是做噩夢嗎,做完不還嚷嚷著要吃蛋糕安慰自己的小心靈嗎?”他停了一下,湊到我跟前,細細地看著我的眼睛,他的眼睛好美,美到我差點就沖動親他了。然后他又正經地坐好,說,“昨天沒睡好?又做噩夢啦,下回做就打電話給我。”
這個人就是靠這些話這些動作,撩撥我的心。
我穏了穏神,問他:“要什么報酬?”
他認真到虔誠地看著我,讓我開始誤會,誤會...
他又面無表情了,說:“那你給我多加點錢吧。”
心咚咚地往下墜。在他看來,我除了錢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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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已
她問我要什么報酬時,我差點就說,我要你喜歡我。
還好我忍住了。說了被拒絕了,那我連在她身邊的機會都沒有了。
就這樣,我懷著鬼胎陪她到了學期結束。
后天我就坐火車回老家去了,今天是今年我最后一次見嘉嘉了。
我把今年最后一次補習得最后一個知識點講完后,這個鬼機靈不知從哪里拿了個紅包出來,非要塞給我,還說什么,紅包滿滿,福氣旺旺。
我的眉眼絕對是被笑意壓彎了。
過年的時候,我看著我媽和溫爾一群人在搓麻將,知道我終于不用為醫療費操心了。
我給我爸上了一束香,告訴他,今年過年很熱鬧。
剛上完香,我就聽見溫爾那個大嗓門在客廳和我媽聊天。
我笑著打算給嘉嘉發個短信說下新年好,再發幾個紅包,結果手機剛拿起來,嘉嘉的視頻電話就打了過來。
據后來溫爾說,我那天看手機時,笑容根本沒法抑制。
我看見嘉嘉裹得嚴嚴實實的出現在鏡頭里,臉有點紅,可愛得很,嘉嘉還沒說話,林又才這個沒眼力的,坐在他姐腿上,高興地和我打招呼。
我故意黑著臉說:“你怎么坐在你姐身上?”
嘉嘉說:“沒事,我的腿沒有知覺的。”聽她風輕云淡的這么說,好像一把刀在我的心里絞啊絞啊。
于是我更兇了。
林又才做了個鬼臉就跑了。
嘉嘉笑著和我說:“這邊下雪了,你們那呢?”
我把拿著手機走出客廳到家門口,給她看看村子。
她有點驚訝地問我:“你帶溫爾姐回去了?”
我奇怪地說:“溫爾是我表姐啊,我沒和你說嘛?”
她楞了一下,松了一口氣“那你...”
看他這個樣子,我知道她誤會了,我有些無奈:“笨蛋!我只是去溫爾那買了蛋糕。”
她笑了。
她問我,為什么給她發那么多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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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嘉
我看著視頻那頭的陳已在我問出那個問題后,耳尖悄悄紅了,暗自發笑。這樣真好啊!好到讓我想要重新拿起我的驕傲站在他面前。
可沒多久,我父親鋃鐺入獄,我從新聞上看見他憔悴了。我去鬧去哭去求那些股東,可最后我父親還是因為貪污判了刑,我甚至來不及悲傷就沒有家了。
那個秋季,陳已參加著競賽奔赴著未來,母親也終于決定帶著又才改嫁,只有我還想回到什么都沒變的夏季。
母親離開的前一天,給了我做了最后一頓飯。
她說:“嘉嘉啊,媽媽受不了了。”我默默地咽下那焦了的炒飯,沒說話。
她哽咽地說:“嘉嘉啊,媽媽對不起你,可對方不讓我帶著你過去,你弟弟還小,不過沒關系,嘉嘉,他答應我,只要我嫁過去,你就可以去國外接受最好的治療,還供你上學。”
我沒說話,眼淚掉到了碗里。
我對她搖了搖頭,說:“沒關系的,等我有錢了我就去找你們。”那天又才在我的懷里哭累了才睡去。
第二天我看著他們的車離開這里,突然覺得疲憊。沿著夕陽我來到了陳已家,我想見他,很想很想 所以我來了。
? 陳已
我抱著她,知道她很委屈很害怕,也知道我現在無能為力。抱著她的時候我的眼眶都紅了,見到她之前我去見了她父親。
一向高傲的林父低下了頭,只一句,我對不起他們,拜托你了。
我當時有多么信誓旦旦的保證,現在我就有多么厭煩我自己。
保送有什么用,不還是保護不了她,不還是得親手送她離開,讓她獨自面對未來。
那天之后的三年里,我們再也沒有聯系過,即使我有她的電話號碼。這是她以為的,我假裝的。
即使我千里迢迢費盡心思到了她在的國度,也因為近鄉情怯只敢在她的公寓樓下蹲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的時候,我打算離開了的時候,卻撞到了早起要去上課的林嘉嘉。
狗屁近鄉情怯,我只想一步一步堅定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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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嘉
后來我們結婚了,然后一起面對父親的離去,一起經歷我的重新崛起他的功成名就。
我陪著他去參加一個頒獎典禮,其間我看著大屏幕不斷閃著他的照片。還有些感慨:“其實當年母親改嫁的那個男人并沒有像承諾的那樣給我付學費什么的,他只是給我付了第一療程的錢罷了,多虧了好心人,不然我都沒法子走到你身邊。”
陳已最近超愛笑:“是得好好謝謝他。”
“嗯?”
他趁主持人還在念介紹詞時,神秘兮兮地告訴我:“我有個秘密一直沒和你說…”后來,我才清楚,為什么他大學是幫別人做數學建模,卻一直住在地下室。
有時會覺得我們的緣分都是金錢堆積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