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

我第一次遇見丁大哥是在學校南門外的大排檔,那估計是我最消沉的一段時期,而我估計,對于他來說同樣如此。不同的是,這對于我來說或許只是結束,而對于丁大哥來說,只是開始。

但是,我們的見面并不是那么友好。

當時最吸引我注意的是丁大哥前面桌子上的那整整一桌的空啤酒瓶。我來自湘西的鄉下,喝酒對于我來說不算什么,但是我還從來沒有見過把啤酒當水喝的,甚至,還算不上水,,因為我剛來的時候她的前面只有半張桌子的空酒瓶,而這期間,他一直沒有離開過椅子,仿佛這個時候咬開瓶蓋,往喉嚨里面倒酒再接著咬開瓶蓋似乎成了一件跟呼吸、咽唾沫一樣在平常不過的事情了。當然,這段時間內,我的面前,也多了小半桌的空酒瓶。其實丁大哥并不像我一樣粗手粗腳一看就來自鄉下會喝點酒,他其實長得白白凈凈的一看就是個知識分子,更奇怪的是他喝完整整一桌啤酒后完全跟沒事人一樣穩穩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買單,然后準備離開。唯一能夠證明他喝了點酒的證據就是在他經過我旁邊時被我的桌子腿拌了一個踉蹌。我此時雖然心里對城里人完全沒有了好的印象,但是出于本能,我還是及時出手把他拉住并且隨口問了一聲:“沒事吧?”他站穩身子,不留痕跡的撥開我的手,整好衣服——當時我以為這只會是我出來借酒澆愁中的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插曲——然后毫無預兆的朝我狠狠的揍了一拳。雖然我狄云是個鄉下孩子,但這并不意味著我能夠隨便被人欺負,更何況此時我已經分不大清誰是誰了,在我的眼前,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萬圭,或者說萬圭他們那一伙人。于是,管他什么校規校級,管他什么城里人鄉下人,我揮拳沖了上去。別看丁大哥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其實打架特別厲害,當時完全是一邊倒的局勢,這期間除了我兩次不輕不重的砸中了他的肩膀其他時候我都是憑借著蠻力試圖把他推開,當然后來我跟丁大哥聊天的時候分析說如果當時我肚子里沒有半桌啤酒的話估計結果會好一點,他一臉不屑的咬開一個啤酒瓶,一口喝光,然后打個飽嗝說當時我肚子里可是有一桌的啤酒。對于他這種膀胱大到變態的人來說我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事情的結果是后來我們兩個都累脫了力,分別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著肚子里的啤酒。更令人氣憤的是當時居然沒有一個人試圖去分開我們或者勸架什么的,仿佛在這個地方打架就像是喝多了啤酒要上廁所一樣很正常。

“你是生科的?”差不多吐了一下水道的啤酒,他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我當時一愣神,我身上也沒什么特殊的標記啊,也沒穿系服,更不記得我我認識的人中有這么一位。但關鍵是他還猜對了。于是,我木訥的點點頭然后接著吐啤酒。

“你也想要《神照經》?”他靠在一把椅子腿上掏出一根煙點著。

“靠,你他媽才要什么神經呢。我他媽跑到這來喝次酒你他媽憑什么打我。”我肚子里面的啤酒已經吐的差不多了,擦擦嘴巴罵道。

他明顯的一愣,不可思議的說:“你不是為了接近我才故意拌我的?”

“我靠,你他媽以為你是誰呀,迫害狂啊?誰他媽故意吃了沒事干拌你?”我沒好氣的罵道。

他狠狠的抽了一口煙:“對不起,我以為……”

“行了,行了,算我倒霉……”我沒心情再跟他耗下去,掙扎著站起來,準備結賬離開。

他沒再說什么,依舊靠在椅子腿上閉著眼睛抽煙。

當我走進學校,準備拐到宿舍區時,他突然在后面叫住了我:“嘿,我叫丁典,也是生科的,研三。”

我回過頭去,此時他已經整理好了衣服,一副清秀書生的樣子,完全無法想象他剛才跟我打架時那種不要命的樣子。我這個人向來沒什么脾氣,或者說對于丁大哥,我心中有一種沒來由的親近感。

我嘆了一口氣:“我叫狄云,今年剛大一。”

或許正應了那句老話叫不打不相識。在我意志最消沉的時候遇見了同樣意志消沉的丁典,更沒來由的跟他打了一架,而結果,卻是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酒友。

我狄云只是一個普通的鄉下來的孩子,誤打誤撞來到這所W大生,命科學學院讀書,一起來的還有我的小師妹她叫戚芳。后來我想,或許,如果我從來沒有來過W大,也許,我跟戚芳之間,也就沒那么多的事了。但是,事實上,這個世界上后悔的人很多,誰又能真正的重來一次呢?

戚芳以前跟我是同班同學,又是我們班主任戚長發的女兒,而戚老師平時待我很好,但是按照后來丁大哥的分析,是因為我經常會給戚芳講一些題的,而這就是為什么雖然戚芳學習不太好,但是卻可以跟我一起來W大的原因吧。也許,丁大哥說的有道理。但是,戚老師待我很好,這一點,卻是事實,無論他是以什么樣的目的,我依然會敬重他的。關于戚老師,其實他并不是一個很稱職的班主任,甚至連稱職的老師都算不上。作為班主任,他對待好的學生總是一臉和善,但是對那些表現差的卻是一臉的不耐煩。作為化學老師,他的水平實在是不怎么樣,完全是照著書本上念,有時候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會做一些試卷上的試題,還需要我們教會他怎么做然后他才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后再給我們講一遍。但盡管如此,我任然尊敬他,因為他是我的老師,是戚芳的父親。

剛進城,一切都顯得那么新奇。班上的同學對我們都不錯,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特別是萬圭,對我們表現的尤為關心,經常帶我們出去玩,吃個飯什么的。后來我想,這一切的一切過都是為了戚芳,而我,或者說還有魯坤、孫均、卜垣、吳坎他們,雖然每次都會跟去,但都只不過是陪襯罷了。但是,當我明白這些的時候,一切都晚了,因為戚芳已經不相信我了。

就這樣過了一個學期,我跟戚芳之間的關系雖然還是跟以前一樣,但是這中間夾了一個萬圭,總讓人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但是我又不好說什么,畢竟同學之間關心一下無可厚非。直到學期結束。

快要考試了。孰不料,那天吳坎突然來我們宿舍找我。

我記得當時他的樣子很著急,至少表現的是這樣的。他先跟我隨口聊了一通無關緊要的事,然后接著說說這個學期盡跟著我們一塊出去玩了,考試很可能會掛,然后問我能不能看在朋友的份上幫他一把。我記得清楚他當時說的是朋友這個詞,或許是我對于這個太敏感了吧。

我認真的答應,畢竟是同學,雖然他平時不怎么待見我,但是我不可能見死不救的。于是說:“你把書拿過來我幫你劃一下重點然后給你簡單講解一下。”

他很奇怪的看著我,嘴角輕輕的揚了揚:“我是說能不能考試的時候給我傳一下答案。”

我雖然算不上什么好學生,更不是什么衛道士,但是考試作弊這種事情對于我來說已經是嚴重超越底線的事。我二話沒說拒絕了:“這個肯定不行,抓住了要開除的。”

他后來還說了什么,但是我的態度不容置疑,于是他放緩了口氣,央求道:“那,你幫我把重要的知識點公式用一張小紙抄好我好臨時去背一下總可以吧,你不會連這個忙都不幫吧。更何況這樣抄一遍你還能記得更牢。”

雖然覺得他這個要求很奇怪,但是,最后我還是答應了。丁大哥后來跟我說像我這樣的人真是太天真了,把自己賣了還在替人家數錢。

他見我答應了,連忙道謝,最后臨走前還不忘說:“那個,我這個人好面子,你能不能不要對別人說是幫我抄的,只是說你自己想抄一遍。”我點了點頭,什么也沒說。

然后,一切都很平靜,或者說,在這潭平靜的湖水下面,隱藏著的是一個讓我怎么也想不到的陰謀,而這個陰謀的對象,居然是我。

“我他媽當時真是個傻子,怎么就沒看出來自己一步一步的掉進了別人設下的圈套呢?”我狠狠的喝光瓶中的酒,憤憤的說道。

“你那不是傻,是善良。”丁大哥一臉高深的說道:“但是,在江湖上,善良的人總是要吃虧的。”

我后來才知道關于丁大哥的一些事情。人情冷暖,或許說的就是這個吧。

丁大哥告訴我,這一切的來源,都跟一本叫做《神照經》的筆記本有關。在以前,丁大哥的導師叫做梅念笙,他是國內生命研究領域的專家,而且對丁大哥特別的欣賞,所以就帶著他一起做一個項目。后來前不久,梅教授不幸遇難,在去世之前把記錄了實驗前期數據的一本叫《神照經》的筆記本交給丁典,囑咐他繼續完成研究。后來,許多人聽說了這件事,開始的時候還沒人當回事,可是前不久國家突然重視了這個方向的研究,準備大力的投入,而這些數據,意味著超前研究,意味著可能成為這個方向的專家,意味著數不清的名利。于是,丁大哥身邊出現了各種各樣的通過各種渠道跟他稱兄道弟的,巴結他,討好他的人,可是,這一切的強顏歡笑,卑躬獻媚的背后,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神照經》。這些人,有些事他的同門師兄弟,有些是老鄉朋友,甚至有些是在路邊故意跟他相撞然后乘機接近的不認識的人。丁大哥對這些人特別的反感,甚至連他們身上都散發著名利的臭味。這就是為什么第一次見到我時他二話不說對我拳腳相加的原因。

我摸摸臉上的淤青:“你當時想的肯定也是我是故意碰到你然后跟你套磁的吧。”

他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我明白這種感覺,就像是行走在沙漠中的人眼前出現的無數的海市蜃樓,雖然漂亮,可是,那都是假的。

這些想要他的《神照經》的人中,甚至還包括他現在的導師——凌退思。凌退思有一個女兒叫凌霜華,也是W大的。她最大的愛好,就是喜歡菊花,而丁典,更是菊花的發燒友,他們是在一次菊花博覽會上遇見的,然后一見傾心,那個時候,丁典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而他們,只不過是學校里面令人羨慕的鴛鴦眷侶之一。直到后來,丁典得知自己的新導師居然是凌霜華的父親時,先是大吃一驚,然后便是沉默。他知道,凌退思也想要《神照經》。

凌退思知道丁典和他女兒的關系后非常高興,于是借著叫他來家里吃飯的時候偷偷支開女兒,直接對丁典說:“想要跟我的女兒談戀愛,可以,但是要把《神照經》拿出來,或者說和他一起研究。”

本來丁典覺得,跟凌退思一起研究無可厚非,畢竟自己還是學生知識有欠缺。但是,凌退思居然用這個跟自己做交易,就顯得畫蛇添足,甚至讓丁典從心里產生了反感。他跟凌霜華之間的感情是不容玷污的,即使是她的父親,自己的導師也不行。于是,他拒絕了。

這一頓飯吃的讓大家都不愉快,后來丁典跟凌霜華解釋原因時,凌霜華沒說什么,只是點點頭說:“我知道。你會這么做的。我并沒有覺得你做錯了什么,但是,他畢竟是我父親。”丁典知道,凌霜華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她只有凌退思一個親人。

正當他準備跟凌霜華說明自己要把《神照經》拿出來跟凌退思一起研究時,凌退思已經不讓他們見面了。他告訴凌霜華如果在跟丁典約會的話,就沒有她這個女兒。

丁典對凌退思的做法大為光火,在實驗室跟他大吵了一架之后摔門而走。

后來他們的關系越來越糟,而凌霜華夾在二人中間更加是痛苦不堪甚至出現了神經衰弱。

最后,在向丁典索要《神照經》未果之后,凌退思逼著凌霜華辦理了出國,而這直到她離開的前一天,丁典才無意間從別人得知。

那天,就在丁大哥跟我在大排檔打架的時候,凌霜華已經在飛往異國他鄉的飛機上了。

“丁大哥,你后悔嗎?”聽完丁大哥的故事,我問道。

“后悔?我有什么后悔的?”丁大哥只是平靜的回應道。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早點把《神照經》給凌退思,也許你跟霜華姐就……”我沒有再說下去。

“你覺得在這個江湖上還有單純的情感嗎?就是那種跟純凈水一樣的純的,沒有任何雜質的。”丁大哥奇怪的問道。

我無話可說。因為我不知道如何去說。或許,此時在我的心中,肯定是不相信了吧。

“更何況,連霜華也覺得我并沒有做錯什么啊,不是么?”丁大哥又灌了一瓶酒,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是啊,丁大哥并沒有做錯什么,那我呢?我又做錯了什么呢?

自從我把抄好的資料給吳坎后,我漸漸也把這件事給忘了,直到考試那天。

我試圖一遍一遍的回憶當時的情況,在心中為那些所謂的惡開脫。在我看來這些惡本不屬于我們,至少在現階段,單純,善良任然被我看作是主流。但是,事實卻一次次的讓我失望,或許真如丁大哥所說,善良就像光芒萬丈的太陽,而惡就像是烏云,現實中,一片小小的烏云就能夠擋住所有的太陽。

事情大概是這樣的。在考試中途老師突然宣布我作弊,而證據就是出現在我座位下面的抄有公式和重點的紙條,更重要的是,上面的筆記是我的。我一次次的試圖解釋什么,然后看向坐在我身后的吳坎,希望他能夠站出來解釋清楚,可是,他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甚至眼神中還有那么一絲嘲諷。我瞬間明白了這一切的一切無非是一個精心設計好的圈套,而我就是一只冒冒失失的獵物。

事后,我試圖向所有的人解釋所謂的真相,但是,這一切都顯得那么虛假。甚至魯坤孫均沈城他們還能夠證明曾經看見我抄寫這些資料,而且還跟他們說是為自己抄的。更重要的是,這些話我確實跟他們說過。一切都不需要解釋了,因為在他們看來事情的真相已經出來了。

其實,這些我都不在乎。那些卑鄙小人的中傷對我來說都可以無所謂。可是,甚至最后連戚芳都質問我為什么要做這么丟臉的事。我不知道該怎么去向她解釋,因為在我看來這本不需要去解釋的。如果連她都不相信我,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還有那么重要嗎?我有些失落,甚至于懊惱,然后一言不發的離開。或許,在她看來我這是羞愧的離開了吧。這已經是無所謂的了。

接著,便是等待處分的日子。而我也沒有再跟戚芳說什么話。

倒是萬圭顯得很熱心,經常向戚芳打聽關于我的事,而因此我也知道萬圭他爹,便是我們院的院長萬震山。后來聽說戚芳求萬圭問問他爹能不能對我從輕發落,而萬圭也拍著胸脯保證一定幫忙,結果是我確實沒有被開除,而是記大過,通報,取消學位證等等。而戚芳居然也因此對他心生好感從此與他出雙入對。

在我看來,這本就是很正常,我跟她之間已經產生了不可修復的隔閡。而相反萬圭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比我強出太多,他是最好的選擇。

直到后來丁大哥一言不發的聽我把肚子里的東西統統都倒出來,狠狠的喝了一口酒,咬牙切齒的說:“哼!卑鄙!”

我一愣神,不知道他指的是誰,吳坎嗎?

“難道你還沒看出來嗎?”丁大哥放下酒瓶:“吳坎跟你無冤無仇為什么陷害你?那張紙條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在你考試座位底下?其實考試作弊雖然校規里說要開除可實際操作中一般都會被低調處理,最多該門考試算零分,而你居然被處理的這么重,你以為萬圭真的是向他爹求情了?我看求情倒是真的,不過是求他從重處罰你吧。”

我心底一顫,一股冷氣從腳底直沖頭頂。一切突然間變得那么清楚。我忽然發現自己已經不認識這個世界了,陰暗,丑陋讓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就像是一個新生兒突然出現在波濤洶涌的大海,那么無助。我突然明白了為什么萬圭對我的事情突然那么關心,為什么吳坎成績那么差居然還拿到了獎學金而且聽說他找了關系以后保研不愁——甚至連丁大哥作為局外人都能看出個中緣由而只有我才像一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里。

“不行,”我掙扎著站起來:“我要去找戚芳,我要把萬圭的陰謀全部都告訴他。”

丁大哥一把拖住我,狠狠的甩了一個巴掌:“你以為她會相信你嗎?別說是他們處于熱戀期,你就是在以前,你覺得你說的這個所謂的陰謀她會相信嗎?栽贓?嫁禍?就為了從你身邊搶走她?”

我默然。

是啊,這事說出去連我都不敢相信。

接下來的日子雖然略顯無聊,不過還好有丁大哥,我們經常一起出去喝酒,山南海北的聊著一些感興趣的話題。這段時間,竟是我來W大過的最舒心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發現丁大哥有一陣子沒有約我一起出去喝酒了,而打他電話也一直關機。我無事可做,于是獨自走到我們一起經常喝酒的那家餐館。乘著上菜的空隙,我問老板有沒有看到以前經常跟我一起喝酒的那個人來過。

老板的眼神略顯的有些驚奇,不知怎么,我心中竟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后來在我的打聽下,老板終于告訴我,丁大哥被抓了。

原來,前幾天丁大哥一個人在這喝了好多酒,這時候鄰桌有一對學生摸樣的男女在這鬧分手。女方苦苦哀求,可是男的一臉冷血的樣子,甚至還打了女方一個巴掌。丁大哥可能當時喝得太多,不過他只是默默地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抓了一個啤酒瓶,慢慢的朝那個男的走去。那個男的看見一個一臉清秀的書生摸樣的人抓著空啤酒瓶朝自己走來,下意識的后退一步,說:“你要干什么?”丁大哥一言不發,不急不緩的走到他身邊,突然揚起手中的酒瓶,狠狠的朝他腦袋上砸去……后來老板報了警,警察趕來將那個男的送到醫院,帶走了丁大哥。聽老板說,當時丁大哥打完人之后并沒有顯得慌亂,更沒有離開,只是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一言不發的在旁邊坐下,直到警察趕到。

聽說丁大哥出事,我完全慌了神。四處打聽關于丁大哥的事情,后來終于見到了丁大哥一面。

“你怎么來了?”丁大哥表情很平靜,仿佛這個時候我們是在餐館里面喝酒聊天。

“到底發生什么事了?我不相信你會這么沖動?我他媽把你當朋友當兄弟,你他媽出了這么大事也不跟我說一身。”我朝他大喊大叫。

他沉默了一會兒,慢慢的說:“霜華在國外出事了,車禍,走了。”

我感覺自己被電擊了一下。之后我們還說了什么我也記不清了,只是從丁大哥那種憔悴無神的眼睛中,我看到的,是望不見盡頭的黑暗。

后來聽說那個男的傷勢挺嚴重的,而且還上法院告了丁大哥,然后便是宣判。

那天,當丁大哥被帶出法庭的時,他朝我笑了笑,也許對他來說,這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從那時起,我再也沒見過丁大哥了。

也許,故事發展到這里,結局越來越像一個悲劇,而悲劇中的不幸往往是很難讓人接受的。人們常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一入江湖,便意味著孤獨,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悲劇,在所難免。

我漸漸和萬圭吳坎他們拉開了距離,或許是為了自保,說好聽點,叫做不屑。而戚芳和萬圭之間的感情,我或多或少也有所耳聞,情侶之間磕磕碰碰分分合合在所難免,而這些,在我的心中已經產生不了多大的波瀾了,仿佛就像是一個看客,漠然的對著電影里面的撕心裂肺。

我發現我的心開始變冷了,這個世界的一切我居然都開始不相信了。當惡充斥著世界,善只是一個笑話。仗義善良的丁大哥最終卻鋃鐺入獄,令人羨慕的神仙眷侶陰陽兩隔,單純如我卻被人當做傻子來欺騙,而那些惡人們卻錦衣玉食。當心中的火漸漸熄滅,除了冷眼旁觀,我還能怎么樣呢?

直到我遇見水笙。

水笙長得很漂亮。

在我看來,漂亮的女生大多都是高傲和冷漠的,她,或許同樣如此。

她原本是個富家千金小姐。她爹氺岱曾經是南四奇集團四大股東之一,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不料后來股東之一的花鐵桿背信棄義,貪圖富貴,竟然勾結外企血刀門將資產從兄弟手中搶走,可惡的是居然還陷害兄弟致使其他三個股東含冤而死。更可笑的是在此之前四人義結金蘭,正是由于他們推崇義氣,兄弟同心,才讓四人的名聲如此顯赫。

我和她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認識的。后來隨著認識的逐漸加深,我突然發現那些浮在她表面的高傲,冷漠不過是她用來保護自己的外殼。用她的話說,那不過是一個虛假的自己,而真正的她,是善良單純的,只不過是一個需要被人保護的小女孩。

有一次,我慢慢的向她講述著丁大哥和我的故事。她只是默默的聽著。

我問她:“你相信我說的?”

“為什么不信?”她竟然是一臉的奇怪的反問。

“你不覺得這個故事太有戲劇性了么?而且……從頭到尾,根本毫無可信之處啊。”我比她顯得更奇怪,“而且,甚至連我自己都有點不相信,”我小聲的嘀咕。

“既然我能接受平日里特別講義氣對我特別好的花叔叔能夠為了利益害死自己的兄弟,為什么我不能夠相信你說的這些呢?”她只是平靜的這樣解釋著。

我愕然。

或許我真的是自己陷進了死胡同里了吧。水笙說的沒錯,既然,我能夠接受那些人的惡,既然我都能想到我的四周都是黑暗,為什么我就不能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惡更多的善呢?一個局外人,如丁大哥,如水笙,他們都能夠相信我的一面之詞,相信一個全校皆知的作弊者說說出來的那么離奇的被人陷害的故事,那我為什么不能去去相信這個世界呢?

原本困擾我難題居然如此輕松解開。就像是一個四處尋找天堂的人猛然間發現自己本身就在天堂。

“你在笑什么?”水笙問。

“我在笑花鐵桿啊。”

“笑他?”水笙不解:“他好笑嗎?”

“你不覺得他很可憐嗎?一心想去算計別人,可事實上,最后卻損人不利己。”我煞有介事的說道。

“不利己?他不是得到利益了嗎?他想要的都得到了啊。”水笙不解的問道。

“你覺得血刀門會放過他嗎?你覺得別人還會愿意跟背叛自己的兄弟的人合作嗎?就算這樣,他的良心會放過他嗎?也許,從他背叛的那一天起,他就沒睡過一個好覺了吧。”

“嗯,聽你這么說,好像也有點道理啊。”她點點頭,撇撇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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