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朝朝與暮暮

五十里紅燈宅院作媒,千億良田珠寶作聘,我心悅南煙郡主,這回便是來娶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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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的金陵城總愛下幾場大雪,雪花紛紛而下,蓋住村莊集市,世間白芒一片。金陵國的南相寺孤零零的落在半山腰,冬日來上香的人極少,只有幾聲悠揚的鐘聲回蕩在山間。

西配殿前有成群的僧侶敲著木魚路過,謝南煙一身紅衣靜靜地站在紅欄邊眺望遠方,群山之上偶有兩聲驚鳥掠過,她的身旁站著侍女春春,主仆二人同入寂靜畫中。

“怎么站在這兒?”

突然的聲晌傳來,侍女春春警惕的轉過身,待看清來人后,驚的往后退了退瞪著眼睛大聲道“登徒子!”

來人嘴角帶著戲謔的笑,垂眼后又抬首,好看的眸子帶著些許無辜。

謝南煙聞聲后轉身,神色稍顯平靜,又抬眼瞧了瞧遮在頭頂的油紙傘,擰著眉道“彭將軍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我今日來為我母親上香,郡主又是為何?”男子笑了笑,將手中的傘又往謝南煙身上移了移,那紛紛大雪便落在他后背的斗篷上。

“縱然彭將軍是金陵第一將軍,在本郡主面前自稱‘我’也當是無禮放肆吧!”謝南煙抬腳往前走了走,揚著小臉與彭懷靠的極近。

謝南煙不算嬌小,她喜歡騎馬舞劍,又多動愛跳,自然比同齡女子長得略高一些。彭懷常年在邊關帶兵作戰,身材修長高大,她靠近卻也只到他胸前。

謝南煙揚著頭,一雙清澈的眼挑釁的望著彭懷,一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樣。彭懷始終掛著笑,長而微卷的睫毛下,有著一雙深邃的眼,他盯著那白皙的臉頰和小女子嫣紅的唇,微微靠近了說“不許無禮,臣無禮慣了!”

謝南煙一聽,美目頓時溢出怒火,伸出手指著彭懷“你......你”,瞪了半晌,謝南煙瞧著彭懷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氣結的未說出半句話。

“哼”謝南煙將遮在頭頂的傘揮掉,氣呼呼的撞開彭懷就要走。傘歪倒在側,雪花落在謝南煙脖頸處,有絲絲寒意,她穿著長靴子將落在地上的雪層踩的“吱吱”作響。

“大將軍又如何!你若是再敢冒犯我,我就去告訴皇祖母!”

彭懷沒料到謝南煙會惱羞成怒撞他一下,他便握著傘往順勢往后退了兩步,待將傘收好側身時謝南煙已經走下臺階,正惡狠狠的轉頭威脅他。

彭懷望著那抹遠去的紅影,不自覺挑了唇露出笑容。

“將軍,雪大,傘還是撐著的好!”

身后傳來近侍的聲音,他掂了掂手上輕若無物的傘,隨后丟在近侍手上“還回去吧,多謝方丈借傘了!”

“是”近侍捧著傘,轉身離去。


彭懷此次回京是要久居在京了,陛下特別賞了金陵城那塊兒最好的地界給他作宅子,又封了寧北大將軍。有傳聞說,陛下有意將自己最寵愛的公主許配給他,地位怕是直趕得上謝將軍。

謝南煙第一次遇見彭懷時,便是在御花園聽聞了這些流言。金陵城本有一位威武大將軍姓謝,是謝南煙的叔父,那些宮婢一瞧見她便不敢再多言了。

謝王爺是太后小兒,年輕時就生的才情橫溢,風流倜儻,又與陛下一母同胞。多年來也算是享盡榮華富貴,豐衣足食榮耀無限。唯獨生了謝南煙這個女兒,讓謝王爺頭痛不已,謝南煙不僅在金陵女兒里不夠拔尖,還有飛揚跋扈、蠻橫無理的臭名,更是屢次被未來夫婿,丞相府的七公子杜淮岍嫌棄。

謝南煙是在花園后庭閣樓里遇見彭懷的。

后庭閣樓綠植茂盛,離正園遠,來的人極少,很是幽靜。謝南煙入席給皇太后請過安后便溜了出來,她實在不喜歡裝模作樣在宴會上看那些道貌岸然的人。

謝南煙拎著裙子爬上閣樓,往下看去是一片荷花塘,那荷花塘是皇帝陛下給新入宮的欣妃娘娘額外開出來的。

謝南煙正在感嘆宮里從來只見新人笑,一轉頭便見彭懷拎著酒瓶,斜著身子坐在廊下飲酒。

“今日宮宴可是為彭將軍接風洗塵的,彭將軍怎么自個兒在這兒?”謝南煙鎮定的望著這個不知何時到來的人。

彭懷歪著頭笑,晃了晃手中的白瓷酒瓶便站了起來“彭某躲個清閑,不巧擾了郡主。”

謝南煙想起來,方才在大殿上隔得遠她遙遙看了彭懷一眼,只覺得身形高大威猛,應當同她的叔父謝將軍一樣是個只懂帶兵打仗的武將吧。如今近看來,竟也生的不錯,比那第一美男子丞相府的七公子杜淮岍差不了多少。

“宮里不能私下飲酒,彭將軍還是早些回宴席吧。”

正值中午,陽光正好,幾絲光亮從廊上綠葉中鉆出落在彭懷的袖子上,那袖口處繡著的金合歡,金絲線亮的惹眼。謝南煙想這彭將軍莫不是同杜淮岍一樣也是個舞文弄墨的風雅人物?

“彭將軍早些回吧!”謝南煙覺得宮里無趣,便想著趕緊出宮去北街吃一杯酒吧。

“郡主可有心上人?”

謝南煙欲下樓時忽然聽見聲音,轉過頭便見彭懷不知何時站在身后,嘴角帶著笑意。她有些惱怒,這金陵城誰不知道她與杜淮岍早有婚約,彭懷回京前日杜淮岍還鬧著要解除婚事。她與彭懷也算是第一次碰面,早聽聞彭懷性格怪異,他如今問這種話不會是要故意戲耍她吧!

“彭將軍回金陵也有些時日了,不會不知道我同七公子的婚事吧!”

彭懷瞧著謝南煙臉色微變,便又走近了些站在臺階上,眼睛側了側正好的日光,忽然勾出令人目眩的笑容“彭某可是心悅郡主很久了。”

謝南煙正在愣著神兒,那俊臉忽然靠近,一個輕輕柔柔的吻便落在她的右臉頰。

謝南煙是被侍女春春一聲“大膽狂徒,竟敢輕薄郡主!”驚醒的,她慌張伸手將彭懷推開。

“郡主,你沒事吧!”春春沖上來將她護在身后,一雙眼警惕的盯著彭懷“你是何人?”

“寧北將軍,彭懷。”彭懷今日穿著寬大的月白秀袍,他站在那兒笑的恣意暢快,眼里毫無懼怕之意。

“......第一將軍,彭將軍。”春春暗自呢喃一句,如今彭懷正值受寵,這種事情說出去只會給郡主蒙羞,氣勢上便弱了不少。

謝南煙捂著臉頰,怒氣沖沖,縱然她名聲不好,這偌大的金陵城卻是沒人敢正面得罪她“第一將軍又如何,我要去告訴皇祖母!讓她治你的罪,將你趕出金陵!”

“彭某正好有意求娶郡主。”彭懷毫不在意,揚起酒瓶又倒了進嘴里,眼底里壓著笑意看著謝南煙用袖子搓紅的臉頰。

“哼!你等著,我這就回去告訴我父王!”謝南煙氣的隔著擋著她的春春,上前踢了彭懷一腳,一轉頭便如受了驚的兔子一般往樓下跑去。

彭懷站在閣樓,拎著酒瓶望著逃走的背影,笑著搖搖頭。

他身后的暗影突然出現委聲說道“將軍,離席太久了,咱們該回去了。”

“嗯。”彭懷轉身往另一頭走去。

謝南煙出了宮門,她沒去北街喝酒,也沒去告訴她爹金王爺。只是一回到房間就將自己捂在被子里不想說話,她剛被金王爺解除禁足,若再去添事端,怕是永遠出不了王府了。


金王爺有兩位側妃,四位妾室,所以謝南煙的姊妹兄弟頗多。謝南煙是嫡女,雖然名聲偏差,但太后憐惜她幼年喪母,便對她格外偏愛。

她的母親是郡王之女,同金王爺是旁親表妹,又生的賢良淑德與金王爺十分恩愛。后來大齡生女病亡,謝南煙便成了孤女。因著謝南煙年幼喪母可憐,金王爺便百般疼惜,王府里的妾室,以及她的兄弟姐妹也對她萬般討好。

所以謝南煙自小就被養的有些刁蠻任性,長大些又愛騎馬射箭,頗有男兒風氣。前日當街教訓了潑皮,昨日打了太尉之子,今日嘲笑了杜七公子的詩文,明日又大大咧咧在酒肆飲酒,后日又偷騎了謝將軍的血紅寶馬......

謝南煙的這些行為,與貴女秉持的文靜賢良相差甚遠。謝王爺這時才警覺,將常常愛惹事的謝南煙禁足在王府。

謝南煙進宮赴宴遇見彭懷那天,她才被解除禁足,因為前些日子去參加杜七公子的詩會,她暗諷了那矯揉做作的陳姑娘,將陳姑娘當眾惹哭了。謝南煙回府,陳大人的彈劾詞便送來了,謝王爺只得將謝南煙又禁了足。

南相寺二次相遇彭懷,謝南煙是去看雪的,她這些年在外人眼里嬌縱難管,獨來獨往卻,也有些孤獨。她不懂,明明是在作自己喜歡的事情,只是看不慣虛假作弄,不愛迎合于他人,便不被世人所接受。

這京城人人秉持禮法,人人套著端莊殼子說話,好不無趣。唯獨兩次遇見這個彭懷,讓她心生特別。

很快謝南煙又見到彭懷了。

那是第二年開春,杜七公子杜淮岍跪在太后宮里決絕的請求與謝南煙解除婚約。

聽聞消息時,謝南煙剛結束了賽馬正在茶樓狼吞虎咽的吃東西,看著春春焦急的樣子她反而一臉無辜,為了避免被謝王爺抓回去,謝南煙決定進宮一趟。

對于杜淮岍為何會突然如此決絕,謝南煙是知道的。昨日有不少人泛舟游湖,杜淮岍這類愛風雅的人自然在,同行之人還有他一同長大的青梅小梁氏。

謝南煙躺在風簾中,吹著河風就要進入夢鄉了,忽而聽見隔壁風簾中有熟悉的聲音,還有一個嬌嬌軟軟的女兒聲,便猜到是杜淮岍,那個女兒聲大概就是小梁氏。

傳聞小梁氏貌美性良,又才學橫溢,若不是有謝南煙這門早早定下的婚事,必然就是小梁氏嫁給杜七公子為正妻。

謝南煙很是好奇,想要看看這位杜七公子的心上人是何等姿色,便打算偷偷掀簾看一番。

許是春色撩人,河風舒暢,一對兒妙人兒情難自制便吻在一處。謝南煙猛然掀簾將那位柔弱的小梁氏嚇了一跳,一雙水靈的眸子全是驚意,抖著身子顫顫巍巍的跪下“不知郡主殿下在此,擾了殿下!”

謝南煙勾著唇一身紅衣靠在風簾旁,笑的恣意,她不知道這位小梁氏是真的懼怕她郡主的身份,還是不自在與旁人的夫君白日尋歡,傳出去毀了名聲。

“誒”謝南煙覺得無趣,挑著眉嘆了口氣,什么貌美性良,才華橫溢,倒也不過如此。

杜七瞧著她的眸子充滿厭惡,輕輕柔柔的將小梁氏護在懷里,生怕謝南煙傷了她一樣。“郡主,此事都因我而起,還請你不要遷怒無辜!”

“遷怒無辜?”謝南煙美目一轉,歪著頭想了想“那倒不會,畢竟還要多謝七公子給本郡主找了場樂子。”

“你......”杜淮岍瞬間覺得自己像一只被謝南煙逗弄的猴子,頓時氣的臉色泛白。

“走了,你們繼續,梁姑娘。”謝南煙閃出簾子,又笑嘻嘻的探進來對著杜淮岍懷里柔柔弱弱的小梁氏說。

那小梁氏臉色難看到落下幾滴淚來,讓杜淮岍好生心疼。


謝南煙騎著馬奔進宮,入了宮門便有人將她的小寶馬牽走了,她跟著引路宮人往太后宮中去。路上還在苦思冥想,是否自己昨天對小梁氏語氣太過不好,惹得人生氣了?昨夜梨花帶雨的哭訴了一番,今日杜淮岍是來找皇祖母討回公道的?

到了太后宮中她才發現沒那么簡單,杜淮岍已經跪了四個時辰了,他一向身子柔弱,此刻垂著頭滿是虛汗,他旁邊還跪著年邁的杜丞相,杜丞相瞧見她時眼底里帶著慍色。

聽聞今日晨時杜淮岍便來了,跪在太后宮里哭訴謝南煙如何無才無德、欺人太甚,又是如何欺辱他人的。太后始終未曾露面,任由杜淮岍跪了幾個時辰,后來愛子心切的老丞相也來跪求了。

“祖母,您讓杜公子起來吧!”瞧著年邁的老丞相也如此跪著,他為金陵鞠躬精粹幾十年,謝南煙實在看不得。

“南煙丫頭,你知道杜公子是來做什么的么?”過了很久,一個緩慢蒼老的聲音自門內傳來。

“知道,祖母,南煙無才無德,蠻橫無理還愛惹是生非,配不上杜公子。”謝南煙同太后親厚,時常直接喚祖母,說起自己時也毫無波瀾。

她聽見宮門內嘆氣一聲,隨后宮門被幾位嬤嬤拉開,太后走出來沉著臉,望了一眼跪在那兒的杜淮岍,疼惜的沖謝南煙招了招手“過來。”

“祖母,不如讓丞相和杜公子回去吧!您就不要生氣了!”謝南煙走過去扶著太后的手。

“你自小純良,不識人心。他今日是來與你解除婚約的!”太后望著笑嘻嘻攬著自己的謝南煙,滿臉怒氣。

“祖母,那不如就圓了杜公子的心愿,將婚約解除了吧!”謝南煙搖了搖太后的手臂,討好的說。

“胡鬧!”太后突然滿臉威嚴,大聲呵斥道。

“祖母,南煙知錯!”謝南煙一聽,便跪在地上委委屈屈的說。

“哪里是你錯了!杜淮岍,南煙郡主尊貴無比,到底哪里配不上你,你三番五次鬧著解除婚約讓我皇家蒙羞!”

杜淮岍跪了幾個時辰,衣衫不整稍顯狼狽,抬著張蒼白的臉決絕的道“太后,郡主刁蠻任性、才德欠缺,臣實在不愿娶!”

“太后,老臣效忠金陵多年,還請看在臣這些年鞠躬精粹的份上準了我兒的心愿吧!”杜丞相跪坐在地,一雙渾濁的老眼淌出淚來。

“你們......都反了么!”太后伸出手指著二人,氣的身姿不穩,謝南煙趕忙站起來扶住。

“既然杜公子不愿,臣愿求娶南煙郡主。”

門口突然出現聲音,眾人轉過身去,便看見一黃一黑兩個身影走近,宮婢皆跪倒在地扣頭道“陛下萬安”

彭懷一身黑衣,身姿挺拔的跟在皇帝身后,沖著太后弓腰行禮“太后萬安。”頓了頓看著一旁的謝南煙道“臣愿以五十里宅院作媒,千億良田珠寶作聘,五萬彭家軍作輔,求娶南煙郡主。”

謝南煙瞧見彭懷眸子里淌著笑,說話時的語氣卻是極認真,全然不像是來為她解圍的。

彭懷此話一出,將一院子人都驚住了,連皇帝都變了臉色“彭卿,你這是......”

“陛下,臣之身份是否配不上南煙郡主?”

皇帝微微愣了神,瞟了一眼自己早就有些看不慣的杜氏父子,思考片刻眼底里露出笑意“自然不是,彭卿乃第一將軍,若能與南煙郡主結合,便是天造地設的好姻緣。”

彭懷撩起衣衫跪倒在地,行大禮道“那臣便多謝陛下成全。”

皇帝瞥了一眼杜氏父子,又看著跪在地上略顯真誠的彭懷,對著皇太后道“皇額娘,既然杜公子不愿,那便將南煙丫頭許給彭將軍如何?”

謝南煙下意識想要拒絕,她不想要杜淮岍那門親事,自然也不想要彭懷這門,若有一日這個彭將軍又鬧著要解除,那便真是會丟了自己父王的臉。

太后拍了拍謝南煙的手“那便如此吧,皇帝決定就好!”

“那好,朕便下旨,即刻封南煙郡主為南煙公主,婚事便定在明年初夏。”皇帝大手一揮,便有吏官寫下。

“多謝陛下!”彭懷瞧了一眼謝南煙,那一眼藏著欣喜,像是望著至尊寶物一般,望的謝南煙滿是疑惑。

“南煙丫頭,還不同你皇叔謝恩!”太后又拍了拍不知在楞什么的謝南煙,小聲道。

謝南煙回過神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俯身道“哦,多謝皇叔恩典。”

“如此,彭卿你便同南煙出宮吧,朕還有政務要處理。”皇帝又看了一眼杜氏父子“丞相與公子也去吧!”

謝南煙與彭懷跟在皇帝身后往外走,杜淮岍扶著跪的有些僵硬的腿艱難的站起來。

太后欲往宮內走,走了兩步又轉過頭對著那對父子道“杜公子,皇帝今日同意你們解除婚事,只是因為你配不上南煙罷了!”

“老臣多謝太后,犬子與郡主無緣,是犬子之錯!”

宮門前,謝南煙眼神溫柔的摸了摸見到自己就興奮的小寶馬“多謝彭將軍解圍了。”

彭懷輕笑一聲“想不想去城北狩獵?”

“嗯?”謝南煙帶著警惕的望著他,她日日被困王府,已經很久沒有狩獵過了。

“你我如今已是夫妻,你還怕我不成?”彭懷挑著眉,好笑的看著站在那兒糾結謝南煙。

“......”謝南煙聽見夫妻二字,臉色微變“你......去就去!我可不怕你!”說罷便要接過宮人手中的馬。

“城北尚遠,郡主的小紅馬怕是受不住,不如同我一起。”彭懷說完,便有一頭高大的灰白色駿馬奔馳而來。那大馬高大俊美,四肢健碩,雙眼炯炯有神,一抬蹄子同他的主人一樣神氣的很。

“上來”彭懷一躍便翻身上馬,伸手向謝南煙,謝南煙猶豫了一會兒便伸手握住彭懷的袖子被帶上馬。

“雪銀,走!”彭懷虛攬著謝南煙,右手一揮鞭,馬兒飛馳而去。

彭懷的氣息若有若無的縈繞在謝南煙頸邊,長街上人來人往,他們縱馬疾馳,引得無數人駐足觀望竊竊私語。

“明日定會傳出,彭將軍與南煙郡主不顧禮義廉恥縱馬長街。”彭懷突然在她耳后輕笑一聲“不過那又如何,你喜歡,我也喜歡,這便夠了。”

謝南煙傍晚帶著幾十只灰毛兔子回了金王府,那幾日她的膳食里不是清蒸兔肉、紅燒兔子、便是醬爆兔塊......

她吃著吃著便會突然想起彭懷教她拉弓時在她身后說“你不愿也沒關系,婚事尚遠,我總能讓你想嫁我。”

夜半,謝南煙趴在棋盤上小憩,謝王爺最近給她找了個先生讓她學習琴棋。先生實在嚴格,走時還給她弄個棋局,讓她今日解出來,解不出明日便告到王爺哪兒。

謝南煙看著看著便覺得眼花繚亂,趴在一旁睡著了,醒來時便看見彭懷坐在她對面飲酒。

“大半夜的,你私闖王府。”謝南煙揉了揉麻了的臉頰,換了一邊躺下半瞇著眼說。彭懷時常夜里來,拉著她喝了不少酒,她已經習慣了。

彭懷輕笑一聲“是你這院墻低矮太好翻了。”

“你會下棋么?”謝南煙揉了揉困倦的眼,指了指棋盤。

“不會”彭懷垂著眼瞧了瞧棋盤,搖了搖手中的酒瓶“我只會喝酒。”

謝南煙勾著唇坐了起來,她覺得彭懷和她這點兒倒是相似“我也是,今日有什么好酒?”

彭懷將酒瓶擺出來,指著紅漆瓶說“上好女兒紅”又指著白玉瓶道“雪山白玉露”

兩個人喝著喝著謝南煙又睡著了,第二日醒來時脫了鞋襪好好的躺在床上。她拉開門時,屋外已經陽光正好,那一盤棋也不知何時被解了。

時日久了,謝南煙漸漸覺得以后和彭懷成婚倒也不錯。

他也愛喝酒,時不時帶謝南煙去打獵,對謝南煙事事巨細,便有人傳出彭將軍被南煙郡主拿捏的緊。

謝南煙聽聞時有些無辜,雖然彭懷確實待她好。初夏時送來薄紗絲衣,又命人運來新鮮瓜果;秋日里送來珠寶金甸子,蜀錦綢緞,良田鋪子;冬日里盡是皮草大衣,暖爐好碳......

謝南煙不甚感動,但謝王爺確實極滿意這個女婿的,便有了彭懷可自由出入王府的恩準。

又是冬日,這次是彭懷撐傘陪著謝南煙上南相寺看雪,謝南煙有些感慨,這距離他們相識已經過了一年了。

夜晚下了山,兩人路過長街,接近新春,街道上熱鬧非凡。謝南煙聽來往的小孩子說放河燈可以許愿,便買了兩盞燈同彭懷去河岸。

謝南煙蹲在岸邊認真的閉著眼許愿,然后虔誠的將河燈推出去,彭懷撐著傘看著她的樣子笑的溫柔。

“你許的什么愿?”謝南煙望著彭懷,滿臉好奇。

“愿望哪有說出來的?”彭懷望著自己那盞遠去的河燈,笑著去拎謝南煙的臉,頓了頓有些悵然的說“不過呀,我哪有什么愿望,說出來又何妨。”

“許我命格平穩,好歲歲平安,與你共度白首。”

謝南煙怔愣的望著正在為自已撫開被風吹亂的頭發的彭懷,他眼里全是愛意,字字句句皆是深情。

謝南煙的心跳加速,不敢在看彭懷。

其實那次在御花園后庭院里,并非是彭懷第一次見謝南煙。五年前他一身灰布土衣,落寞的在馬槽刷馬。

謝南煙大概十三歲,一身紅衣似火,來拜見她的叔父,金陵第一大將軍。一顰一笑,張揚好看,問正在刷馬的彭懷“可不可以讓我試試?”

所謂一眼萬年,情根深種,說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后來彭懷受人賞識,他本就武功高強,有計有謀,在戰場上又殺伐果決,屢次拼命救主,后來一戰成名成為彭懷大將軍。

人人都說金陵南煙郡主蠻橫無理,張揚跋扈。

彭懷卻覺得,金陵國的小郡主是個紅衣笑顏,舉世無雙,絕美的妙人兒。

凡為世人,皆有所求。他征戰沙場,建功立業,爭名奪利,所求不過是想娶那位紅衣笑顏的女孩。

自他再踏入金陵城,他便是來娶謝南煙的。

第二年開春,邊塞傳來戰事,鄰國挑起事端。且鄰國軍隊來勢洶洶,攻占金陵幾座城池,燕京告急。

彭懷奉命出征,走時在皇城宮門點兵,謝南煙在城墻上相送。

昨夜彭懷潛入王府給她帶了酒,勾著唇在她耳邊說“等我,三個月后回來娶你!”

軍隊浩浩蕩蕩出發,彭懷忽然騎著雪銀轉向疾馳,他停在謝南煙面前跳下馬一把攬住謝南煙“我會寫信的,等我回來,不要想我。”

那銀黑色盔甲咯的謝南煙難受,她推了推彭懷將臉撇想別處“我不會想你的,管你寫不寫信!”

彭懷輕笑一聲,轉身躍上雪銀向著軍隊奔去。

彭懷確實守信,每半月便給謝南煙送一封信,無非是說生活瑣事,無聊的緊。往往最后一句皆是:萬分思卿,盼歸。

初夏,兩個人的婚時到了,戰事未捷,彭懷便不能歸。近半月,連信也不再了,謝南煙開始坐立不安。

春春嘲笑她是思念姑爺了,她紅著臉說“才不是!”

五月,前方傳來捷報,大軍收復城池五座。但彭將軍夜間深入敵軍內部刺殺不知所蹤,都說是不在了。

謝南煙不信,日日往宮里跑。


六月初,謝南煙跪在大殿里,不過一年她的眉眼里已經多了幾絲成熟,只是那倔強的神態卻絲毫未變“陛下,我要去燕京!”

“燕京如今戰亂,你去有何用?不過是徒增危險!”皇帝嘆了一口氣,這幾月戰爭也讓他憂心的生出幾絲蒼老。

“我要去找我的夫君,我不信他死了!”

皇帝眼底露出幾絲疲倦,扶著額嘆了一口氣“那你便去吧,別告訴你父王了,朕替你擔著。”

入夜,謝南煙一身紅衣似火自皇城疾馬而出,直奔戰火連連的燕京。

彭懷,我來嫁你了!

燕京一個小村莊,男子虛弱的坐在床邊笑的討好“娘子別氣了,我這不是好好的么?”

女子不說話,沉著臉將藥倒進男子嘴里,又將空碗丟在旁邊的桌子上就開始脫男子的白色里衣。

“誒,娘子,你脫為夫的衣裳作甚?”男子被推到在床,震的右側傷口有些痛,喘著氣咳嗽道。

“我都來嫁你了,你說呢?當然是生孩子了。”女子依舊板著臉,手上的動作卻輕柔了幾分。

男子坐起來將女子摟入懷中,安撫的拍著她的背“別鬧了南煙,為夫現在使不上勁兒,等為夫傷好了,你想生多少都依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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