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族系列①暮雪危城

寫在前面:

一個宏大而悲傷但也熱血的故事。

這是一部講述人與蟲的血與火戰爭的史詩,第一季只是開篇,鋪展開這個幾近于絕望的世界的一角——人類從未贏過。帝都瀕臨毀滅,懷揣著不堪回首的往事的艾斯澤比亞臨危勇往,為何他那般心甘情愿?

他明知道自己會死的。

所有守城將士都明知道,自己會死的。

其實其他處于那段黑暗年代中的人類末裔,大概也都是這般,飛蛾撲火地抗爭著異種的爪牙。很多時候明明沒有希望了,也依然要死拼到底,流干最后一滴熱血,射盡最后一發子彈,最后,他們光榮地倒下,被攪碎碾壓撕扯得支離。但是沒有任何人退縮,直到他們被粉身碎骨的前一秒,他們依然緊握手中的武器,向著看似不可戰勝的命運宣戰。

但……這不就是戰爭么?

對方是“基諾”那種惡魔一般都怪物。

不自由,毋寧死!



【歷史的刻痕】


? ? ? ?人類的史冊上,3000年的最后一天剛剛過去,一場風暴卷攜著死亡和毀滅兇猛來臨,突然出現的怪物席卷了整個地球。相繼在核戰爭,氣象異變,小行星危機等災難都被人類克服戰勝后,這個已經高度發達的智慧文明迎來了真正的末日。

? ? ? ?它們猙獰可怕,兇猛異常,簡直就是從地獄中鉆出來的魔鬼,代表死神宣讀神邸的審判。它們出現的地方,城市被一座座屠殺殆盡,無數戰士奔赴戰場卻只是飛蛾撲火。核彈的蘑菇云升騰上云霄,軌道炮的轟炸點燃了天幕,卻無法阻止海潮一般的怪物哪怕分毫。

? ? ? ?那些怪物,就是不知從何而來的蟲族,人類稱它們為“基諾”,而它們出現的3001年1月1日,也被稱為“審判日”。

? ? ? ?它們是全新的智慧文明,與人類展開了物種爭霸的角逐,明爭暗斗間,鋪寫出一段血與火的戰歌。


【帝都神圣羅馬】


? ? ? ?霓虹熄滅了燈火,流露著警戒的紅光的隔離帶拉滿了大街小巷,無人機盤旋在半空中戒備著每一個黑暗的角落。身穿輕型動力機甲的士兵們手持電磁機槍排列成整齊的陣列,墨綠色的機械上積累了厚厚一層雪白皚皚,合金裝甲護肩上印著統一制式編號,橙黃色的視覺傳感器在飛雪中發出微弱的光亮,像是暗夜里毫不起眼的燭火。

? ? ? ?士兵的腳步如戰鼓擂動,高大堪比小樓房的“奧米克戍”機甲從運輸飛船上走下街道。米尼崗武器系統轉動著熾熱的炮管,六發熱熔彈裝填完畢。探照燈光急晃而過,更多的“黃蜂”式無人地空一體攻擊無人機的螺旋翼發出嗡鳴,小巧的銀白飛行器成群掠過天際。

? ? ? ?雪伴著越發猛烈的風在天地間呼嘯,嗚嗚風聲像是垂死的困獸最后的嘶吼,獵獵作響的黑底金紋戰旗在高聳入云的大廈間招展。

? ? ? ?全城戒嚴令已經下達了三個小時,所有居民都已經躲入浮空堡壘內避難,那些卵一樣的鈦合金建筑懸浮在四座高塔放射的磁力電場中。而人類現今最強大的也是唯一的武裝部隊“平定者”已經防御了每一條街道。而在這座名為“神圣羅馬”的城市——天啟帝國的首都外圍,高度近百米的城墻讓整片由合金大樓組成的密林看上去更像是一座超級戰爭堡壘。那些鱗次櫛比的軌道炮炮塔,閃爍跳躍著湛藍雷芒的特斯拉光子線圈,毫不掩飾地耀武揚威,肆無忌憚地展示著自己危險的力量。

? ? ? ?一輛科尼塞克電磁跑車在浮空軌道上一閃而過,正負離子發動機的湛藍與軌道的紫色光輝糾纏在一起,隨著跑車高到難以想象的速度留下絢麗旖旎的光帶。

? ? ? ?男人把車設置成自動駕駛,他在車艙里忙碌著梳洗打理自己不堪的戎裝,聽到戰爭警報的第一時間他就從床上跳了起來。天知道他當時的心情,就像是聽到了世界末日的信號,一貫沉穩冷靜的他連衣服都沒穿好就沖出了房間大門。

? ? ? ?逆著擁擠向通往浮空堡壘升降梯的擁擠人流,他直接來到了電磁跑車的專用軌道,直到跨進跑車啟動聲控駕駛系統,他才從擋風玻璃的反光里看到自己牙也沒刷頭也沒洗胡子拉碴的狼狽相,活脫脫一幾個世紀前貧民窟里的流浪漢。他趕快設置了自動駕駛,翻出儲物艙里備用的洗漱機器人扣在了自己頭上。


? ? ? ?機器人伸出末端安裝著刮刀的機械臂,液態金屬貼合著男人刀鋒般銳利的臉頰,自動交錯的兩排刀刃將胡茬切割得干干凈凈。干洗液涂在頭發上后被密齒梳子刷下去,腦袋頂上攢了一夜的污垢清楚干凈。他張開嘴讓激光掃過牙齒,把那個頭盔一樣的機器人摘下來扔到一邊。

? ? ? ?遠處的城墻防御體系“圣母之障”在黑暗中顯露了巍峨的輪廓。

? ? ? ?男人取出車后的一件緊身戰斗服穿上,人造肌肉纖維貼合著他健壯的軀體收縮緊繃,讓他的力量和對身體的掌控力幾何級數地躍升。他戴上數顯眼鏡,此刻的時間,坐標,溫濕度,海拔和環境情況都變成熒光綠色的小字投影在他眼前。幾分鐘后,一個來電顯示出現在視野右上角。

? ? ? ?男人低聲道:“接通。”

? ? ? ?眼鏡的處理器接受到了命令,一根比頭發絲粗不了多少的光纖話筒伸到男人的嘴邊,眼鏡腿打開露出了內部的小型揚聲器。


? ? ? ?“他媽的,你個王八蛋終于肯出山了,報銷了你十年的衣食住行,到了今天終于能有點用了。”電話那一頭的聲音有些滄桑,沙啞的嗓子帶著一絲戲謔的玩笑意味的怒罵在耳畔激蕩,男人皺了皺眉頭。

? ? ? ?“聽起來像是在說一條獵犬,感覺你把我當寵物養。”

? ? ? ?“你比寵物好,那些貓貓狗狗要么撒嬌要么搗亂,黏人煩得要死還會把我的戰備室搞得一團糟。你好歹知道安安靜靜地待著,不闖禍也不惹事,更不和那些平民幫派來往。”

? ? ? ?“所以說還是把我當成獵犬。”男人挑了挑劍鋒般狹長的眉毛,薄薄的嘴唇輕啟,嘲諷道,“如果你敢的話也可以抓一只蟲族當寵物,想一想就酷斃了。” ?

? ? ? ?“你真是夠了。”那端的聲音憤然道,“還有多長時間到?”

? ? ? ?“應該很快了吧。”看著映入眼簾的圣母之障的入口處,那兩臺龐大的奧米克戍哨兵,男人在電話里留下了最后一句話。

? ? ? ?“我在露臺上等著你,不見不散。”

? ? ? ?通訊切斷,光纖話筒收回,眼鏡腿上的金屬蓋合攏。男人將墨鏡的模式打開,遮蔽住了眼鏡深處的鋒銳,他披上了黑色的風衣戴上戰斗護手,將自己塵封已久的身份銘牌從收納箱里,一堆雜物的最底下翻找了出來。

? ? ? ?銘牌掛在擋風玻璃前的架子上,機械傳動,架子收回將磁條面朝向車窗外讓辨識激光掃過。朝向男人的一行小字已經在歲月的刻痕下變得模糊不清,正像是那些已經遠去的過往。


? ? ? ?“艾斯澤比亞,年齡21,決勝神風小隊,隊長。”


? ? ? ?應之前的諾言,名為艾斯澤比亞的男人停放好跑車后就直接來到了露臺。

? ? ? ?他站在圍墻頂端的平臺上,雖然脫去單薄的風衣卻也沒有穿動力機甲,只裹了一件普通的恒溫防寒戰斗服,衣擺被高處的狂風撕扯得翻滾不息,淡金色的頭發也變得凌亂不堪。但那雙明亮的眼眸依然如日夜擦拭的名刃,在天地冰封的世界中寒芒閃爍。那墨鏡背后的眼神鋒利,冷靜,果斷,正如他整個人綻放的高高在上的氣質。那是久經沙場的磨礪打造出的鋒刈,屬于王者的皇冠般的高傲。

? ? ? ?他就像是一柄劍,藏于鞘中也難掩其銳利,他也像是鷹隼,長空的陰云也遮蔽不了他用以殺戮的爪牙和欲求征服蒼穹的翼羽。此刻的他褪去了在城市里隱姓埋名時的平庸,露出了身為兇狼的恨辣。他是端坐于御座上的神邸,戰場上最為可怕的裁決者,給任何敵人送去毀滅,他如死神的信使,手握無形的鐮刀。

? ? ? ?他的眼游弋過黑暗的天際,俯視過腳下的淵涯,回望過背后的繁華,最終停留在手心里的夜水晶項鏈上。已經碎裂的十字架狀晶體上密布著裂紋,像是歲月的傷疤,銘刻著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揮之不去的夢魘,不敢涉足的雷區。牽扯著那些遙遠的人破碎支離的面容,隱痛在心頭拉扯。他的手在冰冷中顫抖著,眼瞳中的痛宛若實質。他輕柔撫摸著那個項鏈,像是撫摸愛人的發梢,小心而溫柔。

? ? ? ?風太大了,他伸出手擋在眼前,幾滴閃耀的晶瑩被吹刮淋漓,消散在空中,留下細碎的星光般的絢麗,轉眼黑暗。


? ? ? ?一臺動力機甲邁著轟隆隆的腳步,從后面來到男人身邊,沉重的頭盔摘下后,漢德雷諾已經有些蒼老的臉頰暴露在霜雪下。很快,那一頭發白的長發和邋遢的胡子就徹底冰凍成璀璨的晶瑩。這位老兵,也是“圣母之障”城墻防御體系的指揮官看著天際線死寂一片的夜幕,長長嘆息。

? ? ? ?兩股同樣熾熱的呼吸氣流噴吐著,蒸騰出滾滾白氣,被風扯得粉碎,垃圾一樣糊在臉上,蒸得人眼睛難受。漢德雷諾和艾斯澤比亞的眼角都有些濕潤,艾斯澤比亞打開腰間精致的鈦合金儲物匣,抽出了一支老舊得可以進博物館的雪茄給自己點上,他歪頭看了漢德雷諾一眼,又變戲法一樣從貼身口袋里取出那支小巧的電子煙遞了過去。

? ? ? ?漢德雷諾粗壯的機械手指小心地接過,含在口中。

? ? ? ?雪茄濃重,電子煙稀薄,兩縷煙在空中同呼吸一并被撕成粉碎。


? ? ? ?“戰爭就要來了,可是神圣羅馬的居民們對于事態的嚴重程度依然一無所知,這次的蟲潮來勢兇猛,我怕神圣羅馬現在的軍力不足以抵擋。”漢德雷諾垂著頭,目光深處仿佛隱藏著憤怒的雄獅,語言也不似先前開玩笑那般不著邊際,顯得嚴肅而莊重,“圣骸一度試圖向平民掩蓋基諾蟲族存在的事實,但我早就說過紙不可能包住火。如今首都被襲,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也是時候醒一醒了。”

? ? ? ?艾斯澤比亞沉默著不發一言,只顧大口吸著雪茄,“基諾蟲族”的字眼令他的眼皮跳了一下,一截長長的雪茄煙灰掉了下去。

? ? ? ?漢德雷諾抬起頭時,看見了男人緊緊擰結在一起的眉頭和顫抖的嘴角,還有青筋暴突的手背以及,奔騰著山呼海嘯的仇恨的噴火怒目。

? ? ? ?“你依然活在過去的陰影中,我的孩子。”漢德雷諾仿佛看透了艾斯澤比亞的內心,他站起身來,機械手輕柔地搭在男人不住顫抖的肩膀上,感受著那些肌細胞收縮緊繃,聲音透著父親的慈祥。

? ? ? ?“你的心中已經不再是怒火,而是純粹偏執的仇恨和不顧一切的殺戮欲望。孩子,雖然怒氣有時可以做為戰斗的動力,但若讓仇恨主宰心智,你永遠只能活在過去的桎梏中。你如果只是為了發泄心中的殺戮欲望而去戰斗,那你和那些沒有理智的冷血蟲族又有什么區別?”

? ? ? ?“那些天殺的雜種!”艾斯澤比亞自上露臺以來第一次開口,聲音近乎于歇斯底里,“它們奪走了我曾經的一切,我一切的幸福和美好記憶。自從兩個世紀前那些東西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所有我所擁有的溫柔就都成為泡影了。呵,曾經自詡為萬物至上靈杰的人類也只能在高墻內茍延殘喘畫地為牢,被恐懼和不知何時就會出現的絕望永遠禁錮,像是野馬戴上了鐐銬蒼鷹折斷了羽翼,自此永遠失去自由的權力,我又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 ? ? ?壓抑已久的情緒像是火山一般爆發,爆發。

? ? ? ?他大張著嘴像是野狼與敵人瘋狂撕咬,全身緊繃的肌肉和加速跳動的心臟伴著腎上腺素的激增,使他的呼吸越來越沉重,目光越來越滾燙。升高的體溫融化了覆蓋在額頭和鼻梁上的薄雪,全身的肌肉已如銅澆鐵鑄,握死的拳頭骨節咔吧咔吧地發出爆響,那灼熱的眼瞳如若地心流淌的巖漿。

? ? ? ?“如果不是我的懦弱與無能,自大與愚蠢,露露提雅又怎么會離開?亞特蘭蒂斯又怎么會毀滅?我又怎么可能會墮落至此一無所有?甚至被迫與我曾最親愛的人刀劍相向?”

? ? ? ?男人失控的咆哮在寰宇震蕩,卻被風暴輕而易舉地湮滅,如丟入大海的石子,只瞬間便失去了蹤影,僅能激起一絲微不足道的波瀾。他像是要與人決一死戰般揮拳,又像是擊打向看不見的墻壁。空氣被帶動起狂暴的勁風,飛雪凌亂。

? ? ? ?火焰在胸口燃燒,焰光沖天。

? ? ? ?“孩子……”漢德雷諾安撫著如發怒狂獅般的男人。

? ? ? ?“殺戮與仇恨若成心魔便無法回頭,再偉大的英雄也會在其中作繭自縛,你現在又何嘗不是畫地為牢,讓那些羈絆成為束縛自己前行的鐐銬?”

? ? ? ?這位老兵,現今的陸軍大將低吟的話語,艾斯澤比亞并沒有聽到。

? ? ?

【圣骸空島赫爾墨斯心臟】


? ? ? 狄耿急促的腳步在走廊里回蕩,那些滴溜溜轉動的傳感器掃過了他白色工作服胸前的身份銘牌。一扇扇安保等級相當之高的門乖巧升起,而氣喘吁吁地青年往往是不等到它們完全打開就急匆匆拘身鉆過。心臟如此內部的地方,走動的人員已經相當少,可仍有不時路過的無辜人士被青年撞翻在地。

? ? ? 他冒冒失失地把一位老院士撞倒在地,一罐被那個老人抱在懷中的液體灑了出來,那是專門用于最精密細致的先進機械儀器的關節潤滑液,墨綠色的斑點濺了那老者一身。

? ? ?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 ? ? 狄耿不住道著謙,仍火急火燎地向里跑,直到最后一扇門向兩邊打開,他才停下了腳步。擦去漲紅的臉上細密的汗珠,理了理凌亂的衣服,青年盡量做出平和而虔誠的神態,邁起拘謹地步子走進那間透著星辰般閃光的房間。

? ? ? 那是圣骸系統的主控室,整個天啟帝國的大腦和最高掌權者,迄今為止最高級的人工智能。它也是這座懸浮在神圣羅馬城上空的宏偉空島的核心,像是大腦般將整個世界的信息匯總分析,做出最精密周到的處理。


? ? ? 圣骸系統的核心其實就是一臺超級計算機,不過運算存儲不是依賴電子,而是靠光子。在這個體積堪比幾個世紀前摩天大樓的機械內部,錯綜復雜的光纖扭曲纏繞,組成精密宏大的矩陣,光子攜帶著布滿天啟帝國大街小巷甚至居民住宅的傳感器送來的各種信息,如江河水系般在粗壯的光纖內奔騰。計算能力達到天文數字的處理器無時無刻不在運作,將大量信息整齊碼列整齊,分門別類。民生,政治,經濟,當然還有,戰爭。

? ? ? 這臺超級人工智能擁有對于事件最為理智的處理建議,當然也永遠只是建議而已。為了防止出現人工智能取代人類的奇點,圣骸在還存在于設計圖紙上時就被嚴格限定了執行能力,所以雖然它的分析間接決定了人類的命運,卻不可能成為科幻小說中的機械殺手。

? ? ? 不過對于基諾蟲族的分析,是這臺機械數百年來第二次嚴重錯誤。


? ? ? 基諾蟲族已經寂靜了十年,很多人都已經認定它們不可能再出現,畢竟一百多年來它們在圍墻外的世界幾乎遍地都是。沒有人能說明它們為什么會出現,現存生物變異的說法在基諾出現之初就完全排除,因為它們的基因鏈條與地球生物完全不同,唯一的可能性指向了地外文明,卻因證據不足而無法確認。圣骸系統可以大致推算出蟲族可能出現的時間地點,卻無法解讀這些詭異生物全部的密碼。

? ? ? 這一次圣骸便嚴重失誤了,它在一個月前判斷幾乎絕跡的蟲族會在已經毀滅的海上都市亞特蘭蒂斯出現。這一決定搞得整個天啟帝國決策層人心惶惶,他們急忙抽調“平定者”的海上部隊前往,可是那片廢墟連續三十天一點動靜也沒有,連灘蟲族的糞便都沒有出現,反而是三個小時前,大群的蟲族卻出現在了神圣羅馬不遠處的督伯斯勒山口,圣骸立即發動了一級戰爭預警。

? ? ? 好家伙,神圣羅馬亂成一鍋粥,圣骸和天啟決策者一貫的原則就是向群眾隱瞞基諾蟲族存在的真相。兩個世紀所有的戰爭都被推到了名為“救贖”的虛構恐怖組織頭上,可以篡改過的新聞畫面和演員冒充的目擊證人讓這個秘密一百多年都沒有露餡。其實最主要的還是因為,被攻擊的人類城市不可能留下活口,而城與城之間又是絕對獨立的,居民老死不相往來,風聲怎么可能走漏?

? ? ? 再主要的,就是迄今為止人類對抗基諾蟲族的戰爭,人類從來沒有贏過——至少圣骸的分析文件上是這么記載的。


? ? ? 狄耿步入那座堪比天安門廣場的大廳,他站在狹長的架空走廊上,巨大的球形在他頭頂上,固定在遙遠的穹頂上如太陽般閃耀奪目不可直視。按照特殊紋路排列的光纖不時亮起光點,光點由他腳下幾百米深處的半球態光核中分裂出來,在廣袤的空間內一閃即逝。

? ? ? 那頭頂的球形,也就是圣骸的處理器發出的光如脈搏般明滅。

? ? ? 皮靴撞擊著金屬走廊地板的聲響在寂靜的大廳內回音裊裊,狄耿來到架空走廊的盡頭,那座圓形的平臺,跟人的手指一般粗細的光纖嵌入地板,盤旋的紋路像是千年之前古老傳說中的煉金魔法陣,散發出神秘的紫色光暈。那臺十字架般的塑像或者說機械立在平臺中央,左邊是天使的羽翼,右邊是惡魔的骨翅,融合了神圣與墮落,天國與地獄,妖異邪惡的美感造就出矛盾的效果詭異無比,像是天神的造物,也像是死神的祭壇。

? ? ? 穿著銀白色長袍的老者肅穆地雙手合十,屹立在十字架前。一顆頭盔扣在老者頭頂,光纖鏈接在十字架頂端,閃光的灼目讓狄耿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隙。


? ? ? ?“你來了,知道我是誰吧。”

? ? ? ?老者開口的話語不含絲毫感情的波動,平靜如一潭死水,就像背誦劇本上既定的臺詞。

? ? ? ?“我當然知道,雖然這是我第一次來這里。”狄耿微笑著回答,“你是圣骸意志的代言人,‘神’的化身,當然,沒有什么神。因為……”

? ? ? “至高的科技就代表了神。”老者,或者說圣骸打斷了狄耿,用不緊不慢的話語繼續道,“科技使我可以推測出事情的因果發展,解讀萬物的密碼,甚至破解宇宙的終極,所以科技的至高使我擁有著堪比神邸的先知與智慧。不過人類才是萬物之靈杰不是么,連我也是你們創造出來的。現在說吧,靈杰中的靈杰,精英中的精英,我們敬愛的無所不知的愛因斯坦博士遇到了什么麻煩?”

? ? ? “這還用問?我們這些靈杰現在都要在一幫畜生的爪牙下滅亡了!”狄耿憤然道,“我是來找你尋求幫助,而不是和一個活成精的人工智能探討人類偉大性并調侃我的導師的。”

? ? ? “好吧,先允許我推測一下,是不是被即將暴露的基諾蟲族攪得心神不寧,害怕這種怪物展示給公眾會引發整個社會的恐慌?因為盡管活在高科技的鎧甲下,但人類本質上仍是脆弱的碳基生命,對于死亡仍有本能的強烈恐懼,對于個體的存活保持著高度的趨之若鶩。甚至在那種威脅下,好不容易憑借強大生產力建立起來的文明與道德會瞬間崩潰至蕩然無存,人性所有的陰暗面會被無限放大直至主宰這個社會的一切。”

? ? ? 燈光自上而下照耀,老者冷峻而不含任何情感波動的臉上染著金屬的色澤。

? ? ? “猜的真準。”狄耿也不打算在這臺人工智能面前保持那強裝出來的虔誠了,他打了個響指豎起勝利的手勢,“分析得太完美了。現在可以告訴我解決辦法了,別跟我說你沒想出來,你剛剛三個小時都在超負荷運行。”

? ? ? 沉默了很久,圣骸開口了,話語依然平淡而不含一絲情感。

? ? ? “想要拯救神圣羅馬,就只能寄希望于一個人。”

? ? ? “誰?”

? ? ? “艾斯澤比亞。”


【帝都神圣羅馬】


? ? ? 風雪越發猛烈,天上原本就厚重的放射性污染塵埃云更顯得如泰山壓頂,擎天巨柱般的高樓也顯得渺小。圣母之障開啟了特斯拉光子線圈預熱,電力被硅晶體變壓器放大到了極致,近千攝氏度的高溫讓整個高塔線圈閃耀著輝光。神圣羅馬在這一個瞬間套上了光環,亮黃色的光環。如神的領域,高高至上不可褻瀆。

? ? ? 接近城墻的飛雪被高熱瞬間蒸騰,那些線圈高塔上凝結的冰霜發出滋滋的聲響升華。


? ? ? 艾斯澤比亞拍去身上落著的積雪,露臺邊上有直通向圣母之障指揮室的電磁動力電梯。他和漢德雷諾并肩靠在寬大足以容納“奧米克戍”式重裝機甲的轎廂內,手指有節奏的敲打著護欄。

? ? ? 戰備的紅燈刺痛他的眼,他掙扎著把自己從回憶的泥沼內拉出來。雪茄一顆顆消耗著,濃烈的煙在他肺內熏燒灼烤,尼古丁刺激著他的神經,強壓下心中業火一般擴散的暴戾。等到電梯停止在七層,他和漢德雷諾邁著穩重的步伐邁進指揮室,他又成為了那個冷傲強悍的殺戮者,“平定者”部隊沒有之一的最強戰神。

? ? ? 漢德雷諾的副官查理斯參謀起身敬禮,所有身著筆挺軍服的將士們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紛紛暫停手中的工作,恭敬地向二人致敬。艾斯澤比亞點了點頭微微鞠身,沉聲道:“大家辛苦了,現在情況怎樣?”

? ? ?漢德雷諾注意到,所有人雖然做出了一副神色炯炯的樣子,可眼中是藏不住的頹廢。不應該這樣的,這件屋子里的人個頂個的硬漢,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不應該在戰前流露出如此的悲觀。他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今天的戰斗似乎與眾不同,讓他覺得自始至終透露著一股陰謀的味道。

? ?“對抗蟲族的防御戰而已,要不要搞得這么沉悶壓抑,都跟上刑場一樣?”

? ?艾斯澤比亞看著查理斯道:“到底發生什么了?難道,這次來的蟲群很強嗎?”


? ? ?“很強嗎?”

? ? ?查理斯苦笑道:“至少七十萬的蟲族正在向神圣羅馬逼近,這次以烈刀螳螂的數量居多,領主也來了不少。但是這些還算是小意思,最可怕的是這次的蟲群有至少一百只圣主王蟲,還有八只基諾泰坦……更有……巴別塔。”

? ? ? 看著艾斯澤比亞漸漸染上冰霜的眼睛,漢德雷諾轟然握緊的雙拳,查理斯只能無奈地嘆息別無他法。眾參謀臉色陰郁,士官們的表情浸透著窮途末路的絕望。一時間整間指揮室除了電子儀器的滴滴聲,就是一片墳墓般的死寂。

? ? ? 時間過了很久,查理斯壓抑著恐懼的顫抖聲音才再一次回蕩在兩個籃球場那么大的指揮室內。

? ? ? “這是人類有史以來遭遇的,最具有毀滅性的蟲潮,其可怕程度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我們僅憑神圣羅馬現有的守備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持到位于亞特蘭蒂斯的援軍到來,一但開戰咱們幾乎是必死。這場防守之戰,勝算近乎于零……這是圣骸在幾分鐘前剛剛發給我們的消息,經過了精密的分析計算。”

? ? ? 實力對比毋庸置疑,這是一場不可能贏的戰斗。

? ? 恐懼不無道理,螻蟻尚且偷生。


? ? ? “蟲群還有多長時間到達?”

? ? ? ?艾斯澤比亞沒有注意到他的聲音也在顫抖,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心跳,又如快要熄滅的火焰澆上了那些劣質但濃稠的濃縮燃油般咆哮。雙手扶額,他感覺到了自己太陽穴汩汩跳動的脈搏,手臂肌肉不受控制的縮進,呼吸沉重,目隱流火。他不斷在心底向自己吶喊:冷靜!冷靜!冷靜!

? ? ? 艾斯澤比亞的情緒極其容易失控,這對于查理斯來說已經不是什么新鮮事了。待幾分鐘后男人終于勉強平靜下來,他才小心翼翼地說道:“現在可以肯定以蟲族正常行進的速度來說,還需要一天左右,圣主王蟲和基諾泰坦至少還要兩天,圣骸計算的偏差不超過半個小時的時間。”

? ? ? 頓了一會,查理斯湊到艾斯澤比亞和漢德雷諾身邊,小聲道:“追查后綜合了那股蟲族近一個月的行蹤,推斷出直取神圣羅馬就是它們的目的。它們聚群行動的速度很快,整齊劃一,像是訓練有素的軍隊按照既定計劃展開的軍事演習般迅捷。目前還不排除它們的行動受之前關于蟲族的理論猜想中,矩陣式集群意識的影響作用。更有,圣骸發來密信說,它已經監測到了‘女皇’的存在,要求咱們全體平定者誓死守衛神圣羅馬,堅壁清野。”

? ? ? 艾斯澤比亞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漢德雷諾瞪大了那雙滿是驚詫的眼睛,胡茬里的嘴巴張成了夸張的“O”字。他倆還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竟然碰上與“女皇”接觸的機會,更沒有想到圣骸竟然會做出堅壁清野這樣聽起來就蠢到爆的決定。必輸的戰斗打下去也是白白空損人員和武器,還不如撤離來保存有生力量。

? ? ? 那個人類一直尋找的神秘的最強敵人,難道就要在此刻走向前臺,正面交鋒?

? ? ? 可是若與那波蟲族正面硬扛……神圣羅馬城的歷史也就可以終結。

? ? ? 艾斯澤比亞的眼中,仇恨的風暴如滅世的風暴。


【圣骸空島赫爾墨斯心臟】


? ? ? 狄耿坐在那里翻看著數據庫,愛因斯坦博士在一旁的鍵盤上敲敲打打,五面懸浮在空中的光屏上各種資料快速過濾。愛因斯坦博士厚厚的眼鏡鏡片后面,那雙深邃的幽藍色瞳孔透露著疲憊和焦慮,從圣骸發來出現基諾泰坦,圣主王蟲和巴別塔的消息起,他就在不斷查看神圣羅馬的城防武器數據。

? ? ? 什么軌道炮,特斯拉線圈,還有微核聚變導彈,集成量子射線,雅典娜衛星定位炮。這些東西對付普通蟲族還算有殺傷力,但是對抗那些一只就足以摧毀整座城市的怪物……恐怕連拖延時間都難。

? ? ? 狄耿伸出手擦去額頭的汗,疑惑道:“為什么要讓那個什么艾斯澤比亞去對付可能存在的女皇,現在神圣羅馬都保不住了,當務之急是先想辦法解決眼下的危機吧。”

? ? ? “莫急,年輕人,那個家伙可是人類最強戰士。不過,你這個終生活在圣骸空島上的小家伙怎么可能知道他,他的身份和經歷可是圣骸的一級禁忌文件。”

? ? ? 愛因斯坦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淡然,狄耿已經習慣了,赫爾墨斯心臟內的科研人員都是一派的冷漠作風。不知是不是狄耿的錯覺,他甚至感覺那些終日穿著白色制服的男女連表情都一摸一樣,像是出自于一個流水線上的機械。大概是長時間和一堆冰冷的數據程序打交道讓他們的感情都太過單一,自小在這座空島內成長起來的狄耿沒有一個朋友。


? ? ? 挺悲劇的,但狄耿也沒有辦法,所有終生活在這里的科學家也沒有辦法。自建成以來,赫爾墨斯心臟與神圣羅馬及天啟帝國就是完全隔絕的,僅設計有貨運飛船停靠的小型船塢。空島外面的人沒有權力進來,里面的人也沒有權力出去。這是自圣骸系統啟動起就定下的規矩,可能是因為這座空島上有太多不能公開的秘密,也可能是,為了保護圣骸系統吧。

? ? ? 因為人類已經沒有可能再制造出圣骸系統了,這臺學術全名為“矩陣式光子共聯信息處理系統”的設計者,連同設計圖紙都已經在上個世紀的一場意外中毀于一旦。除了那個天才,直到現在甚至都還沒有人能把成品圣骸系統給研究透徹,即使是愛因斯坦博士,也只能在搞明白光子的信息承載處理原理后,對著那一堆雜亂無章,不知怎樣排列的所謂光纖矩陣無奈嘆息。

? ? ? 物以稀為貴,如果在對抗蟲族的過程中人類沒有圣骸,簡直不敢想象。

? ? ? 所以,做一些犧牲也是值得的。


? ? ? “有沒有可能研發出來一款專門對抗那些超級蟲族的武器?我說的不是‘黑光’那種連星系都可以湮滅的毀滅性武器,而是一種可以大量生產的制式裝備,成本相對低廉,可以大規模裝備?”

? ? ? 狄耿試探道:“赫爾墨斯心臟應該有類似的項目吧?”

? ? ? 愛因斯坦點頭道:“確實是有,就是之前跟你說的‘機械姬’計劃,那個項目是人類戰勝蟲族的兩個希望之一。”

? ? ? “兩個希望?”

? ? ? “第一個你知道,就是找到并殺死女皇,這個幾乎沒有可能,甚至艾斯澤比亞也不可能做到。第二個就是‘機械姬’項目的成功,將使人類與蟲族的實力天平發生傾倒。”

? ? ? “可是……”狄耿揣摩著新冒出來的名詞,吃驚萬分,高聲道,“您沒跟我說過這個項目啊,我也從未聽說過。”

? ? ? “廢話。”愛因斯坦撇了狄耿一眼,冷冷道,“那也是一級禁忌機密之一,幾十年前就啟動的計劃,一直被嚴密封鎖消息,只有幾個人知道計劃的詳細內容。本來我不應該說的,只是現在大敵當前,毀滅性的戰斗一觸即發,除了動用機械姬計劃的成果以外,人類怕是再無生機了。”

? ? ? “所以要拼命了唄。”狄耿擼起袖子,傲然道,“就讓平定者的戰士們用咱們研發的武器把那些狗日的雜種送下地獄!”

? ? ? 愛因斯坦冷漠的臉上仍沒有任何表情,他注視著狄耿,搖頭道:“年輕人,真是有活力有激情。”

? ? ? 老博士的眼中,幽藍的瞳孔流轉著金屬的冷光。


【帝都神圣羅馬】


? ? ? 矩陣式集群意識,那是關于蟲族物種社會構成的猜想,是愛因斯坦博士提出來的。他認為蟲族的每個個體都是意識矩陣上的一個節點,負責捕獲外界的信息并與同伴交流傳播,交由領主做出對整個組群最為有利的決策,那些領主擔當了處理器的角色,對各色信息匯總分析。原本散沙一盤的蟲群就變成了一臺精密的儀器,或者說是計算機,特殊的腦電波交流讓原本只擁有野性本能的蟲族在群策群力中變得狡詐異常。

? ? ? 那位偉大的科學家的結論還不止如此,他在“赫爾墨斯心臟”內隱姓埋名畢生研究蟲族,在晚年稱呼這些怪物為“究極的生物”。他指出蟲族個體擁有自主控制自身變異進化的能力,達爾文的物競天擇理論在蟲族身上顛倒,并不是環境選擇了這些怪物,而是它們可以自由改變自身去選擇環境。更在提出蟲族的“矩陣式集群意識”后,侃述了一個震驚科學界的結論:如果蟲族真的是“究極的生物”,那它們的社會形態應該已經進化出了首領形態,這種首領不像是領主,而是控制著這個世界上所有蟲族的“王”一般的存在。

? ? ? 因為像圣主王蟲,基諾泰坦,甚至那只象征著絕望的巴別塔,都不受領主的操控,這些蟲族實力的制高點同樣沒有大腦和任何感知器官,沒有痛感也無智慧。它們和一把槍一柄劍沒有什么區別,只不過是殺戮的工具。必定有什么東西躲在看不見的角落操縱著這些龐然大物,也許那個東西也操縱著領主,再由領主控制著整個蟲族。愛因斯坦的推論很開放也很大膽,他表示如果可能的話只需要毀滅那個背后玩提線木偶的家伙,就可以直接摧毀整個蟲族。

? ? ? 這樣一來,人類就可以在兩個世紀的地獄中得到解放贏得戰爭的勝利。

? ? ? 愛因斯坦第一時間向圣骸提交了自己的推論和猜想,圣骸得出的準確率是90%以上,并將那個可能存在的蟲族的王命名為“女皇”。


? ? ? 沉默了半分鐘后,漢德雷諾澀聲道:“按照你說的那種等級,這波蟲潮咱根本不用去打了,趕緊向平民告知真相,盡快逃命好了。來上八只基諾泰坦就足以踏平圣母之障了,更別提還有巴別塔……當初‘黑光’都沒能炸死的東西,現在咱們還打什么,這簡直就是拿神圣羅馬全員的生命在開玩笑。圣骸怎么可能會做出這么愚蠢的事情,堅壁清野?我看是飛蛾撲火……”

? ? “但是……神圣羅馬是天啟帝國幾百年未動過的都城,這里的各種設備都已經完備,而且,這里還有赫爾墨斯心臟。”

? ? 查理斯的一句話道出了所有人的絕望。


? ? 圣骸空島不可能一塊撤走,一但失去圣骸,人類保留再多有生力量也沒有絲毫戰勝蟲族的可能。

? ? 他們無路可退唯有面對。


? ? ? 艾斯澤比亞沉聲道:“圣骸還說什么了?女皇的大概坐標能不能估計出來?”

? ? ? 他的雙拳無法自控地握住,心揪在了一起,那些記憶又開始蠢蠢欲動,讓他的頭腦一陣陣昏沉。他使勁給了自己額頭兩巴掌,才把自己的思緒給拉回來。

? ? ? “圣骸有沒有什么計劃?”


? ? ? 查理斯的眼神有些躲閃,片刻后道:“監測到了強大蟲族出現的信號,就在亞特蘭蒂斯城的廢墟下面。那股力量的等級甚至趕超巴別塔,所以圣骸斷定那里出現了女皇,不可能再有別的蟲族能產生那樣堪比地震的能量波動。”

? ? ?“蟲族還有一天到達……”漢德雷諾的鋼鐵手臂揉了揉眉毛,“可不可以派一支精銳的平定者小隊聯合那里的海軍先摧毀女皇?我們在這里盡可能爭取時間拖延蟲族的攻勢,如果愛因斯坦博士的推論屬實,殺死女皇蟲族應該會完全失控,屆時取勝就輕而易舉了。”

? ? ? 停了一會他繼續道:“到時候就可以扭轉人類一直被動的局面了。”

? ? ? “說的容易,誰敢去?人類對抗圣主王蟲和基諾泰坦都沒有擊殺過一次,謬論去打敗它們的王!”查理斯苦笑道,“誰也不知道那個怪物有多強,讓誰去能殺得了它?你說的那種精銳小隊要是不依靠奧米克戍式機甲,怕是連搞定一只普通的烈刀螳螂都費盡周折吧,至于那些駐扎在亞特蘭蒂斯的海軍?一只基諾泰坦就可以讓他們屁滾尿流。”

? ? ? 沉寂,沉寂,還是沉寂。漢德雷諾轟隆一聲坐在地上,抱住腦袋,額頭磕著冰冷堅硬的機械手掌,面對如今的困境,這位曾經叱咤風云的戰場英豪也感到一籌莫展的無力感。艾斯澤比亞靠在他的動力機甲上,低著頭陷入沉思。

? ? ? 他是最強的戰士,如果……如果……他去的話,殺死……她……

? ? ? 果然,命運到了盡頭還是如此諷刺,他們最終還是免不了,刀劍相向。

? ? ?

? ? ? “我去。”

? ? ? 艾斯澤比亞冰冷的聲音如出鞘的劍鋒。

? ? ? “你們全力拖住那些雜種,我去亞特蘭蒂斯,殺了女皇。”

? ? ? 各種過往和面容在他眼前晃過,那些瘋狂的想法在他腦中激蕩著。現在必須做一個了斷了,十年了,他不要再懷揣那些禁忌的秘密活著,他必須舍命一搏賭上所有,她的一切,必須由他親手斬斷。

? ? ? 也許會死吧,但是,如果一直這樣沉淪下去茍延殘喘,他的生命有還有什么意義呢?


? ? ? 他的聲音果斷又決然,眼中閃動著燃燒的火。指揮室內反復回蕩的聲音震撼著每一個軍人,先是幾位參謀,再是查理斯,最后是包括漢德雷諾在內的所有人。這些鐵血軍人噔得一聲立定,似乎盡全身之力揮舞起手臂。整齊劃一的軍禮間,每個人的眼中深色各異,但,敬畏不約而同地統一。

? ? ? 此番一去,有死無生。

? ? ? 查理斯看著艾斯澤比亞,雙眼意味深長地瞇了起來。


? ? ? 幾個小時后,配合艾斯澤比亞行動的人選決定,那些人都是圣母之障內可以抽掉到的最強士兵了。他們已經整備完畢,現在只剩下艾斯澤比亞還在第十層的戰備室內換裝。

? ? ? 漢德雷諾的戰備室,也是艾斯澤比亞的戰備室,他倆的裝備區別開來堆放在兩個角落。艾斯澤比亞專用的裝配艙坐落在房間正中央,此刻男人脫下恒溫戰斗服,靈活地鉆進裝配艙,輕車熟路。漢德雷諾依舊包裹在那厚重的機甲內,毫不掩飾擔憂的目光一直注視著男人,艾斯澤比亞回過頭,那張冷峻的臉上少有地露出一個微笑。

? ? ?“擔心我?不想讓我去?”

? ? ?艾斯澤比亞笑著躺進艙室中。

? ? ?“別擔心,我死不了,我可是人類最強戰士。”


? ? ?“廢話!但是老子不愿意又怎樣?勸得住你這頭倔驢?死不了……你個王八蛋他媽的從來不讓老子省心!去那里玩蛋啊!老子就剩下你一個學生了!你還去給我重蹈那些糊涂蛋的覆轍!這一去,你他媽萬一要是出點什么三長兩短了,老子再找誰續我的威名!”

? ? 漢德雷諾破口大罵,緊握的鐵拳嘎吱作響,他飽經風霜的臉上,滾燙的晶瑩液體汩汩流下燙過粗糙的皮膚滴落。

? ? ?“你這個……瘋狂又天真還癡心的傻子啊……”


? ? ?艾斯澤比亞在合攏的裝配艙中閉上眼,那些機械臂快速行動逼近上來,夾著那些浸泡在活性組織液中的高密度合金裝甲接在戰斗服上,液態金屬自動貼合上他的身體。胸甲,肩甲,披風,臂刃,足刀,各式裝備接二連三對接成功,鏈接著脊柱的“極限兵裝”系統安裝時,金剛石針頭一排排刺進艾斯澤比亞體內直達脊髓,鏈接上神經末梢,死氣沉沉的黑色盔甲與人體共聯融為一體,流轉出猩紅的輝光。

? ? ?這是與人共生的戰斗裝備,靈活,致命。

? ? ?他感受著那熟悉又陌生的,已經十年沒有經歷過的針灼火燒的痛楚,如享受般陶醉其中。他張開雙臂,像是等待侍從為他披甲掛劍的君王般高傲。他仰起頭,機械臂將一個留有深深戰損傷疤的頭盔戴在他脖頸上,他如同頂上了皇冠。

? ? ?就這樣在機械的環繞中登上稱帝的御座,在那些噼啪閃耀的電流間睜開,身為王的黃金瞳。

? ? ?裝配艙整個張開,墨綠色潤滑液流淌一地,艾斯澤比亞穿上如夜一般的黑色機械甲朔,站在地上舒展身形,關節處閃動著猩紅的光,白色的光纖垂在腦后形成飛揚的長發。那視覺傳感器的亮光如燃燒閃耀的恒星,熾熱滾燙,如地心流淌的巖漿。

? ? ?這就是艾斯澤比亞的專屬動力機甲,也是機密中的機密,赫爾墨斯心臟的計劃產物之一,特制的試做型機體,代號為“赫克托爾”的超機動式“機械姬”甲朔。

? ? ?靈活的手指握住腰間那桿復古設計的離子劍,出鞘的紅色劍刃摩擦出撕裂的電流聲,仿照古代東瀛武士刀設計的刃彎折出優雅的弧度。待那光刃比人還長的離子劍完全出鞘,艾斯澤比亞雙手握柄向著虛空揮舞斬下,帶著絲線般的猩紅電流裂光,在空中凝結出一道血色的殘影。

? ? ?艾斯澤比亞閉上眼,調整呼吸,感受著……駕馭一切的戰斗律動。

? ?十年了,再一次穿上舊時的戎裝,感覺還是那樣熟悉,仿佛闊別多年的老友重逢般親切。


? ? ?記憶拼接,將他拉回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中。

? ? ?蟲族染滿鮮血的鐮刃利爪揮舞著,燃燒的樓宇在焰火中消失,他高大健壯的身軀已經傷痕累累。手持那桿猩紅的刃,腳踏無數蟲族尸體堆疊的丘陵,那些好兄弟緊握著武器來到他身側。他們并肩,看軌道炮的閃光撕裂了長夜,特斯拉線圈的高熱蒸騰著世界。奧米克戍的機械巨足踏起穩健的步伐,熱熔彈將領主化成四濺的滾燙膿汁。

? ?以生命為代價,換取人類的凈土。


? ? ?他們勝利了,蟲族退卻了,盡管城市傷痕累累,盡管他接下來便聽到噩耗,但至少那一刻,遙望著蟲潮遠遠退散的城市爆發著欣喜到瘋狂的歡呼。

? ? ? ?只可惜,上一秒還是天堂,下一秒就是地獄了。

? ? ? ?當他趕到金薔薇,一切都晚了。他只看到那龍卷風暴般沖天席卷的火焰,懸浮在空中的融化的金屬碎片伴著雷電和狂風跳起滅世的舞蹈。那一日輝煌絢爛的毀滅猶如神邸的審判,是天主對眾生萬物的罪罰,誰也得不到赦免,更不可能逃避。

? ?

? ? ? ?王從天降,憤怒猙獰。

? ? ? ?艾斯澤比亞只記得那席卷的荊棘,綻放的死亡,咆哮肆虐的雷電閃光,冰封萬物的霜雪風暴。那骨骸嶙峋的猙獰羽翼遮天蔽日,并不高大的扭曲身形帶著死亡的意志所過之處尸橫遍野。斷裂的命運線將城市卷入地獄的深淵,那樣的經歷成了他一輩子怎也忘不掉的夢魘。

? ? ? ?然而真正的夢魘,還是他更加忘不了的,那張自始至終一直生動的,美麗的,絕望的……她的面容……


? ? ? ?反物質武器的黑暗漩渦中,一切寂滅成虛無。

? ? ? ?但是,她還是回來了。

? ? ? (第一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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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寫在結尾

大戰場將在第二季【達摩克里斯裁決】中全面展開,基諾蟲族也將正式由幕后走上前臺。

沉淪之城亞特蘭蒂斯到底發生了什么?

艾斯澤比亞有著怎樣的過去?

人類能否打敗進犯帝都神圣羅馬的基諾蟲族?

為何“圣骸”說只有艾斯澤比亞能徹底毀滅基諾蟲族?

一切剛剛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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