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昌昌和我,赤兔馬一起逃出了長安。
很久以后,當(dāng)我回憶那天血腥的場景,又想起了繁花和落霞,片片緋紅。
就像長銅鈴眼的西涼兵老爺,和劃草頭李的東漢兵老爺。
銅鈴眼燒民房,被我砍了;草頭李要殺小男孩,也被我砍了。
希望那個干干凈凈的小男孩在亂世里好好活下去。
李傕、郭汜、張濟、樊稠,把持了朝政,合作了很短一段時間,然后李傕郭汜殺了樊稠,張濟帶著侄子張繡逃離長安,接著李傕與郭汜在長安周邊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zhàn)……
賈詡沒有卷入這場大戰(zhàn),離開長安與張繡聯(lián)合,后一同投降曹操。曹丕稱帝后,賈詡官至太尉。
天子劉協(xié)(漢獻(xiàn)帝)一直在權(quán)力爭斗的中心,卻始終被尊為天子,后禪位于曹丕,善終。坊間傳說,獻(xiàn)帝自有金龍護(hù)身,逆龍不敢來犯。
放出金龍的于神仙逃去了揚州,治病救人,卻被揚州的統(tǒng)治者孫策誤認(rèn)為是妖道殺了。有人說,神仙沒死,孫策因為誅仙而遭天譴,暴斃身亡。總之,這件事情又成了一個迷。
于神仙的朋友華佗,我倒又遇見過,我寫字問他為何當(dāng)時看到我拿出于神仙的錦囊轉(zhuǎn)身就走,他哈哈大笑,說以為就是個垃圾袋,覺得我瘋了,沒救了。
華佗是神醫(yī),但他已經(jīng)治不好我的頭,后來他也沒治好曹操的頭,于是被殺了。
同樣死于曹操之手的還有呂布將軍,他在歷史上還有重要的角色要扮演,這里略過不表。
李儒卻像是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聽說了。我猜他是去了匈奴,因為蔡邕大學(xué)士的女兒就是被董卓殘部擄去了匈奴。這個女孩叫蔡琰,又名蔡文姬。
我所經(jīng)歷的大人物里,結(jié)局最好的就是賈詡,七十七歲高齡時無疾而終。聽說他去世了,我把幾塊磚頭高高壘起來,點上香,拜了又拜。
后來的我,時常處于惡夢中,夢到那天血腥的一片片紅。
昌昌和我,赤兔馬深夜出城后,一路向東南飛奔,我不認(rèn)路,我只知道東邊、南方,就是去往故鄉(xiāng)。
我在馬背上問昌昌:“冷嗎?”
昌昌:“冷死了!”
一直跑到微微天明,赤兔馬也累了,我放慢速度,想歇息一下。
好像遠(yuǎn)遠(yuǎn)有幾個騎馬的人來。
我正想跟他們打招呼,問路。
再看清了一點,幾個騎兵,像是東邊諸侯的兵。
這個時間點的散兵,我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
我趕緊調(diào)轉(zhuǎn)馬頭。
未知的敵人追來,幾根利箭呼嘯著從我頭上飛過。
昌昌也害怕了,緊緊地抱著我后背。
赤兔馬善于負(fù)重、沖刺,耐力并不是長處,跑了一整夜,甩不掉敵人。
后有追兵,前面又有一條深澗攔住去路。
我大喊昌昌抓緊了。
然后赤兔馬騰空。
好像聽到一聲巨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來時,頭很痛。
昌昌俯下身,輕輕用自己衣裳幫我擦血。
我看昌昌衣裳好多血,趕緊問昌昌傷著沒。
昌昌搖搖頭,笑笑不說話。
昌昌對我笑的時候真美,像冰雪,繁花,落霞一樣凝結(jié)在一起。
赤兔馬也沒事,就是顯得很累,不愿動彈。
我們就慢慢前進(jìn),前進(jìn),來到一個偏僻的村莊,聽村民說這里很少戰(zhàn)亂,停下,不走了。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出逃時帶的半斤黃金已經(jīng)丟了,手里只剩下一把劍,有人可憐我,給了我村尾一間小危房住。
我?guī)腿俗鲂┺r(nóng)活,換來早晚一碗飯,我拿給昌昌,昌昌吃的少,都讓給我吃。
看著昌昌變瘦了,我拿劍削了尖尖的竹槍,然后去山林中打野兔,打著了再烤著給昌昌,昌昌心痛小兔子,不說話,又不吃,我就再去和村民換些新鮮的果蔬來。
起風(fēng)漏風(fēng),下雨漏雨,我一點點再把小破屋修理好;每次勞作回來,我都把自己洗得干干凈凈,不讓昌昌聞著汗臭;糧食少了,我一家家問人去借,人說自家也不多,不用還,我連連搖頭搖手,有了糧一定要還。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過了秋天,又過了冬天,等來開春。
今天天氣真好,什么都好,之前昌昌一直不出門,又不愛說話,于是我給自己放個假,牽著赤兔馬,昌昌騎上,一同去河邊踏青。
出村時,有幾個玩耍的小孩,看我來了,又笑又叫:“瘋子來了!啞巴來了!”
一邊嬉笑,一邊扔來泥土。
我還是笑笑,也不去趕孩子,只是怕泥巴打著昌昌,趕緊用手去擋,土里夾著有石子,打著有點痛。
痛?
好久都不覺得了。
到了河邊,陽光真好,分外明亮,映在水面,眼角像在描繪七彩的光,光暈一圈一圈,溫暖、安寧。
我回頭,想跟昌昌說:
“多好的陽光啊!”
回頭卻不見昌昌。
再低頭,
猛然發(fā)現(xiàn)手中只有枯干的半截繩索。
昌昌、赤兔馬,流星般消失不見。
仿佛她和它從來就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
干干的河道中,兩旁密密的青青草木悄悄為我傾下腰來。
抬眼望去,藍(lán)藍(lán)的河水在頭頂上靜靜流淌。
像是,
眼淚。
結(jié)局一 ? ?完
身旁,一個溫暖的女聲問:
“又做夢了?”
黑夜里一片寂靜,我強忍著不再顫抖,打著手勢想說:
我沒事,你好好睡。
她看不見我的手勢,
我也看不清她,
但我知道一定是她,
無論,是否夢中,
是否天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