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寫在前面的話
爹爹(祖父)字緒章(1910一一1988)生于宣統二年庚戌。我小時,爹爹帶我看牛,神奇古怪的故事太多,有些幾近模糊,為寫此文,近日三訪大伯,大伯字振東(生于1928年,已屆九秩)。因之所列求雨三事,雖像傳奇,但都是真人真事。只不過是特定的年代,才會產生。這道理好比水養魚、土長樹那么簡單。
鲝水灣葉藻明人工降雨
鲝(zha)水灣,又名長一灣,源潭鎮至楊泗村公路上中段,黃家老屋那一道灣,那道灣的道路粗坯,開挖于一九六九年,六十年代,三年自然災害,害怕的源潭人民興修紅旗水庫水利樞紐,一條經魯坦河的古路被淹沒,因之新修了楊泗人民的出山之路。
鲝水灣,一尾小溪,源自地標虎鼻尖山脈,山徒水急。但鵝凸老屋天旱時,還要到小溪挑水、洗衣。
話說民國三十二年(1943),幾條山沖的水田,插下了不知名的自留種水稻,這山區氣溫低、日照短,所以插田大事一件,大伙都趕在農歷四月初八以前。
端午前下了三場雨,端午后,滴水未淋。到六月初,塘底朝天,河溝斷流,人、畜吃喝用水,又要到幾里以外的龍井河上邊的大嶺河挑水。
田里禾苗枯萎,地里山芋開花,山坡上苗竹卷葉,樹上毛桃干癟,雜槎上到處掛著黃黃的斷腰蜂的安樂窩。
本是霉雨季節,農作物處于瘋長的時候,這天不作美,可苦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人。
還有更為氣人的事,五月十二,北邊曾下了一場透雨,眼瞅馬上到來,可就是不過三倒河那大河,我們家只有一幕雨煙子,幾斗涼風。
五月十八,雨從西上來,按往年經驗,這次雨是飛不掉的,雷聲隆隆,厚厚的棉被被虎鼻尖尖頂戳破,但雨沒舍得落下半滴。
不像現在,科學發達,水利鞏固。那時一沒大炮可用,二無飛機可行。這人工降雨,只能靠道士一試。
六月初二,三落社人及劉家劉新田,柯家柯厚榮,邀起黃家和陳家水口與鵝凸人,募些小費,備上香資,請來葉灣老道士葉藻明老先生為首的五個道士,在鲝水灣河邊,興起求雨道場。
一桿四丈九寸竹桿端頂,迎風飄展一方染成彩色的土布旗幡,并列三張大桌上疊上兩張桌子,兩張上面又疊一張大桌,三層大桌上擱置太師椅,椅上,一方托盤里的米麥拌些茶葉一堆,上插花邊牌位一端,椅及三層大桌正面兩邊,貼滿彩色對子和符咒。
旗桿與桌子中間,一口對徑八尺的木桶(專用于打柿膝的桶),裝滿半桶水,水里插了兩棵一把捉的樅秧子。
這氣勢,這場景只能懷念,現在是無法重現的了。
清晨,專人用大瓦罐,從龍井河龍井抬回一罐龍涎,葉道士頭佩倫巾,身著大紅道袍,右手虎叉執鈴,無名指與小指夾水竹葉一段,左手抹額挽帚,喇叭伴奏,黃表、柏香接神,幾個道士上躥下跳,圍著桌子轉幾圈,圍著大木桶轉幾圈,有兩個道士把樅秧子不停地沾水灑地,再圍旗幡踩八卦,口誦經文如歌唱……
午時剛過,終于自西方,擁來一堆堆烏云,漸堆漸厚,漸厚漸黑,未時三刻,接連三道閃電劃破烏云,大家最歡喜聽的炸雷,一個捱一個,震撼著松林、竹濤。
傾刻飛鳥投林,蜻蜓隱藏,知了停奏。天上傾瀉下一陣蠶豆大的雨點,這砸在眾人背上,真有點很幸福的痛疼。
發了裂的田里禾苗歡快吸收雨水,一叢叢倒立的“個”字,寫得倒倒歪歪,葉兒伸展了,顏色由灰轉青,山芋滕像射箭樣吐出一大節,鴨兒拍翅歌唱,白鵝伸長脖頸,向天上張開了紅嘴,把一片一片的雨滴夾碎,又吐在腳邊周圍……
天上地下,古往今來。都在我與爹爹一起放牛的空閑的時光里,逐一翻開,并合攏成匣。
下篇《一把錫壺》
這里是,時光情懷泗四坊方第15篇原創
一起寫
2017.6.29